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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三章 處置珍兒

  木涼園內此時燈火通明,大大小小的燭火在院內四周的角落擺放的整整齊齊,沈驚鴻服了解藥後便換了一身幽涼的藍衫,坐在院內輕解著風。


  青鸞乖巧地站在沈驚鴻身側,用蒲扇為他解乏,卻依舊看到他大汗淋漓的模樣,似是不舒服。想起公主所言,沈驚鴻飲用了合-歡散,即便用了解藥,也會難受一陣。青鸞沒想到的是,一向謹慎的沈驚鴻這次竟然會如此大意,不由得疑惑。


  珍兒被木榮從木涼園帶了過來,直接扔在了地上,毫不憐惜。


  這一扔不打緊,珍兒疼醒了。


  珍兒看著麵前的狀況有些懼怕,慌忙地跪在了沈驚鴻身前:“大人,珍兒真的不想死,隻要大人饒了珍兒,隻要大人……”


  說到這裏,珍兒已經泣不成聲,再也說不出半句話。


  青鸞偷偷瞥向了剛從屋內踱步而出雲溪,微微欠身:“二姑娘,要殺了她嗎?”


  珍兒聽到這裏,直接起身跑到雲溪身側,狠狠地磕下了頭:“用藥是珍兒的不對,花樓裏的姑娘都會用藥,珍兒也隻是學著,從不知用藥竟是死罪,求求姑娘不要動手。”


  她額頭上的血漬,一排又一排。


  雲溪心中一窒,那日在含光宮,那宮婢也是如此求她。


  雲溪彎下腰,將珍兒的手撫掉,緊擰的眉頭舒展而開:“如此作踐自己的身子,用前途做賭注,真的是良策嗎?”


  雲溪輕笑,眸內的光忽閃不定,與珍兒擦身而過。


  木榮抽出長劍。


  珍兒背對著她,大聲笑道:“西州烽煙殞霧,天不顧百姓,災年常在,父親餓死於田路之間,母親五年前將我賣入花樓,隻為一兩銀子為弟弟看天花之症,如此窘境,或拋屍荒野,或扶搖直上!沒有選擇!”


  雲溪停住腳步,袖箭直接打掉木榮揮向珍兒的劍光。


  沈驚鴻起身,走向雲溪:“你要留下她的命?”


  雲溪笑談:“心若能止戈,不妨給她一次機會,我從不是狠心之人。”


  青鸞收起蒲扇,輕聲道:“二姑娘,這是放虎歸山。”


  雲溪的眸略向珍兒,那微微浮動的身子停住了不再哭泣,反而是直起了腰身,凝視著雲溪,格外堅定:“不後悔,不逃避,姑娘大可動手,若是有重來的機會,珍兒隻會以更卑劣的手段讓大人納了我,哪怕隻是做通房,也絕不後悔。”


  沈驚鴻揚了唇角,確實是佩服這女子的毅力,生死攸關麵前,她卻能如此回複,倒是可歌可泣,隻是不知雲溪會如何處理。


  “依靠別人扶搖直上,遲早有一天會被拋棄,麵對的也是死。”雲溪道。


  珍兒不解,美眸中滿是狐疑,她擦幹淨眼淚,嘲諷道:“看姑娘如今地位,怕是離不開父家的勢力。姑娘如此擔心禦史大人,想必不是妻妾,也是關係極大之人,殺了我,也隻是為了嫉妒,想穩固自己的地位罷了,依靠父家還是依靠禦史大人,最終的結果,用盡手段,又與我又有何區別?”


  雖說看上去字字珠璣,倒是讓雲溪欣賞起來這看起來弱不禁風的女子。


  隻是,珍兒錯的徹底。


  青鸞走至雲溪身前,欠身道:“二姑娘,當真不殺了她?”


  雲溪揚手,青鸞頓住身。


  此時,雲溪看向珍兒的眸卻是炙灼:“你當真想知道你與我的區別?”


  珍兒皺眉,她發現那俊美男子的眸一直縈繞著二姑娘那張並不美豔的臉,而二姑娘卻沒有看他分毫。她有些慌張,難道一廂情願之人是禦史大人,而非二姑娘?

  怎會,怎會如此?花樓的客人她見過太多,美貌一直都是他們所追尋的東西,怎會有差錯!這二姑娘的臉,甚至還比不上木府的丫鬟!珍兒看向雲溪身旁那乖巧的婢子,似是叫青鸞,容貌輕靈,似是比自己還美貌幾分,也不曾得到禦史大人的青睞嗎?

  珍兒苦笑:“自然是想知道!”


  雲溪道:“好。”


  沈驚鴻雖不知雲溪想做什麽,隻是輕拍了她的肩,回坐在了石凳上,百無聊賴地看著。


  青鸞跟隨著,委身後退。


  木涼園內一片寂靜,流煙剛從房內走出,便看到雲溪站在園中心的位置,青絲長斜,右手輕抬,已經裂了口的假山已經驀然震碎!

  碎屑在風中化成了塵,煙蕭之上!


  珍兒嚇得失了聲,臉色蒼白。


  沈驚鴻波瀾不驚的眸眯了眯,他起身走向那假山,輕撫碎屑,已然泯成灰塵。假山後方的石桌卻無絲毫破裂的之貌!

  這力道,她控製的極好,震碎的“砰然”聲並未響起,一切都在寂寥中發生。


  流煙大驚,雲溪的內功何時已經如此出類拔萃了?那日與雲嶺打鬥之時,她的武功便已經起色太多,短短數日之間,她再一次突破了沈驚鴻對武學的認知。


  若是雲溪這一掌,對準的是一個人,除非輕功卓越,誰又能逃脫?


  “想活著,方法有很多。要麽殺了威脅你之人,要麽淩駕於他之上,讓他臣服於你。我若一心愛慕沈禦史,他卻不肯娶我,我便要讓這生米煮成熟飯嗎?你真的認為,若是我的父親在朝內沒有官職,我便要與你一樣,被人宰割嗎?”


  雲溪雖說眸內在笑,但是聲音卻異常寒冷。


  青鸞偷偷看著雲溪,不由得想起那日她要刺殺雲溪的時候,雲溪也是如此舉動讓她止戈。她恨及了雲家人,卻唯獨在雲溪身上找不到恨意。


  “姑娘口口是大道理,難道你的武功是自然天成的嗎?若不是本身高位,誰又會教會姑娘如此上乘的武功!一切不過是姑娘的借口!姑娘是與生俱來的優勢,珍兒怎能與姑娘比?是世道不公,也是命運不公!這些下作的事情,隻配得上我們這些下作的人!”


  珍兒雖說很怕,但是依舊駁出心中所想。她早已看透這世間的不公,若是活不長久,她能讓身前之人難受,她也在所不惜。


  木榮再度抽出佩劍,指向珍兒:“當真,不殺?”


  青鸞勸道:“二姑娘,何必與她多費口舌?”


  雲溪看著珍兒那張漂亮的臉頰,神情中卻沒有絲毫不悅之色。


  沈驚鴻打量著雲溪,卻沒有任何的阻攔,笑道:“你若想殺,沒人可以攔你;你若不殺,誰也不會動手,我都依了你。”


  木榮將劍放在雲溪麵前的空地上,珍兒咬緊了下唇:“姑娘,動手吧。”


  誰也沒想到,雲溪彎下腰,輕捏著珍兒的下顎,笑道:“你認為,美貌是女子你天生的優勢,是扶搖而上的工具嗎?”


  夜空下,她的眸凝碧剔透,雙目澈然,那雙曜黑的眸霎時間美的攝人。


  珍兒不由得看呆了。


  她的武功,是誰教的?雲溪心中的苦澀誰都不知。


  前世,其他府邸的嫡女小姐都在琴棋書畫,吟詩作賦的懵懂年紀,她卻在風雪中殺了迫害青鸞的男人,那是她第一次殺人。


  京都人盡皆知,畫武將軍的嫡女擁有傾國之姿。她自知,美貌終究會成為她的累贅。她不想成為亂世中的沉萍,這是她自小便明白的道理。為了盡快成長起來,每次父親領軍作戰,她都跟隨而去。


  戰場中,她在血與淚中學會了如何抵抗敵軍,也學會了如何自保。身上的疤痕多到她如何也數不過來,她日日夜夜浸泡在藥浴中,清洗著血水。她的天賦之高,連父親都沒有想到,短短數年,她便成了西州鼎鼎有名的第一位女將軍,成就了短暫的半生浮華。


  珍兒不明雲溪心中所想,緩道:“成也蕭何敗蕭何,紅顏多薄命,有時美貌並不一定是扶搖而上工具,反而會變成累贅。”


  雲溪對她的話很是滿意,鬆開了她的下顎:“驚鴻既然決定將你留下,我們自然不會虧待你,從今日開始你便跟著她吧。”


  雲溪指向流煙。


  這二姑娘不僅不想殺她,還給她指派了今後的路嗎?珍兒喜極而泣,再度磕下了頭,然後眼巴巴地看向流煙。


  現在的流煙雖是俊俏,但卻一副內監的裝扮,珍兒不免有些想歪。


  似是收到了珍兒莫須有的目光,流煙氣急,疾風似地將雲溪拽至一旁,輕嗔道:“將她派給本公主作甚?”


  雲溪樂了,眸光略過青鸞,勾了勾手,青鸞走到雲溪身側,聲道:“二姑娘。”


  雲溪道:“青鸞這丫頭是我救下來的,本該屬於我的婢女,一路上被你使喚,我心有不甘。所以,便送你一個更加聰明伶俐的,不好嗎?”


  流煙不甘心,斜眼又看到珍兒一副委屈至極的模樣,跺了跺腳:“你一戴罪之身要什麽婢女嘛,算了,本公主寬宏大量不與你計較!”


  天氣炎熱,流煙擦了擦額角的汗水,轉身回了房。


  “謝謝二姑娘不殺之恩。”


  珍兒與雲溪對視了片刻,眸光淬亮,欣喜地起身追向流煙。


  木榮彎腰撿起劍,走向雲溪,好半晌後才用了極低的聲音問道:“她,該殺!”


  雲溪一怔,反而是跳過話題,婉言樂道:“木榮,你今年多大了?”


  木榮隨即道:“十四。”


  雲溪笑了笑:“你年歲還小,所以對這種事情有些放不開。她今日不知你是驚鴻,故作調戲了你,你氣急了,才想殺她?”


  木榮身體一僵,一時間不知如何回複,隻是拚命搖頭,聲音嘶啞:“下了藥該該該殺!”


  沈驚鴻第一次見到木榮如此模樣,他隻要緊張的時候便不會斷句說話,結巴的毛病便伴隨著出來了。提到家人的時候他會如此,那麽現在……


  沈驚鴻有些遲疑,但還是起身走到木榮身邊,頷首問道:“你是不是喜歡公主?所以怕她誤會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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