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4章 第一女官三 掌宮管事 下(六) 二
第一百九十五章第一女官三
第六節掌宮管事下(六)
二
圓通瞧著這樣的李化龍,眼神有一瞬縹緲,片刻歎道:“哎!對於世子的人物風采,潔身自好,老衲實在是讚賞的。自愧不如。談不上指教。從老衲中心來講,是願意牽這段姻緣之線的。所以,今日來,是有一個疑惑想請教世子。”
李化龍喜出望外,一拜到底,“大師有何高見?”
“世子既然如此喜歡那丫頭,何苦急這一時?就算太後旨意不下,她才十四,再過三五年,也還才你現在這麽大,到時候出宮,你再謀劃也不遲!到那時候,你說不定已經是會寧伯。兵權在手,一方藩鎮,豈非容易的多?”
“哎!大師之言自然有理。但您有所不知啊,非是維清等不了,沒有耐心,實在形勢逼人。家舅一直在為我謀取與西寧衛東祁土司家聯姻。西寧衛四方土司,東祁西祁,勢力最大。我們東西二李端不可匹敵。若我娶了祁土司的女兒,頁問虛恐怕連看都不會再看我一眼啦!別說三五年後,那是徹底完了的!”
李化龍焦心如焚,眼瞧著天色,問圓通道:“您說,太後的旨意能下嗎?那張僧監的話,能信嗎?李侯爺將頁問虛的意思傳給太後,她那麽笑了,就是允了此事了?願意放沈姑娘出宮嗎?到今兒這一刻還不下,是不是根本就不做準啊?還是說,根本改主意了?”
圓通撚須片刻,“京城俗禮,向來“殯不出五”。意思是,人死後第二日算起,當於五日內出殯。謂非如此不得安魂魄。尤其不正當死亡,魂魄不能及時歸位,是大不吉利的事兒,一並會影響後生的立世和進業。孫氏這回的死,實在說不得。因此,那張僧監才送了咒魘過去。那個白麵的小道監是個八麵玲瓏的人物,手眼通天,他說的事兒該是可信的。既然卜算當以嫡孫輩壓魂守廟方可消太後此災,太後就隻有放沈蘩卿出宮之一條路走。再說,畢竟,孫斬香和李太後是幹姐妹,如今孫斬香膝下隻有這個根苗,不能當嫡孫正位,豈不是她李彩風虧待了姐妹?九泉之下,她也難見孫家一門了!依我看,此事不一定在今日,得有期待。”
卯時五刻,宮裏才傳出有聖旨下的消息。禦前監來了個小太監,通知頁家人等,擺香案,大妝,裝備接旨。
消息一傳出,頁家門裏門外,愈發熱鬧喧天。
辰時初,聖旨到。卻是照準賜葬的聖旨:聖諭孫氏可在京郊的功德寺停靈七七四十九天,賜身歸故裏,喪禮按四品命婦禮備辦。
傳旨的公公前腳走,門外的人群立時發出了響天的議論聲,無知者多羨慕頁家恩眷盛隆,焦急的人從高處跌入穀底,越發焦急。而少數明白的人,卻在瞧著齊縗重孝於輪椅上垂瞼低眉,滿麵無色的中年男子,陷入了沉默——
三個嫡出弟子望門迎客,外甥穩事,並主持宴席並鼓樂、度亡辦喪諸雜務。女眷重孝的一邊,隻有一個齊縗重孝的婦人,餘外無人。
偌大頁家,沉肅哀禮重喪,卻處處是喧赫揚揚的外人下人,門裏門外,人們熱鬧的不像大喪辦事,前來赴哀,倒像戲台上在唱念做打,台下激情飛揚,全為看的盡興。
王璜站在頁家對麵的酒樓上,對並列臨窗的申萬年嗟歎:“哎!可憐呐!一場喪,煊赫者多,高興者多!可憐孫斬香活著的時候,救死扶傷,也算當今的婦科泰鬥,身後淒涼如此!頁家積善之家,無人盡哀,世態炎涼,真是可歎!”
“盡哀不在慟哭!都是給世人看的罷了!你瞧,那沈蘩卿不是沒有出來嗎?早就知道這旨意是什麽了。”申萬年淡淡一哼歎,一貫保持方正端肅的臉上略略閃過一絲思腹,道:“禦前的消息。元馭,依你之見,有人的算盤是否要落空了呢?”說著轉身往桌邊走。
王璜落後半步隨次,模棱兩可的道:“難說啊。頁問虛和秋銑關係不錯,秋銑的消息,應該是不錯的。但也不一定。”撩衣袍坐下,道:“要說這頁問虛啊,真是不簡單的人。唯一的血脈送到宮裏,就等於自認了頁家絕後。他真是下的了狠心!”
“何以見得就絕後啊?”申萬年眼睛一閃,劃過一道流光。
“女官不能與外臣私自交接。就算有出宮的一日,但到了禦前的女官,大明朝至今,您見過幾個囫圇出來的?”少頓又方醒悟似的,哎呀道:“哎呀,您的意思是?”
“哈哈!”申萬年笑:“這沈蘩卿不簡單!”
王璜佯作思腹片刻,卻還是十分不懂,恭敬道:“大人賜教!”
申萬年道:“你真看不出來?”
“什麽?”
“頁問虛這步棋!”
王璜嘶一聲,思腹著少頓,“裏草場抓蛇,頁家和李家是分崩離析了。頁問虛想靠上皇帝這棵大樹,不被謝家的餘波殃及。送沈蘩卿到皇帝身邊,若能得寵,頁家富貴無量。若不能得寵,皇帝的近身奴才,頁家也安然了。為此,他才不惜將宮裏不該得罪的得罪了個幹淨。這是什麽棋路?置之死地而後生?”
申萬年無聲嘿笑,轉道:“謝家的礦脈至今不能實錘。頁家卻敢賣金石為藥。禮部發往各地藥房的金石都斷貨了。”
申萬年豎起一個食指,撇嘴歎道:“謝昌雄實在是個人物啊!這家夥死了,實在可惜!老夫真想見見他,和他好生聊一聊!若當初他會考的時候,是老夫的主考,這個門生,老夫一定舍不得放。”
又突然想起什麽似的,道:“對了,怎麽聽說,你女婿和人打架了?”
王璜愣了一下,無奈搖頭道:“嗨,他哪天不打架?”
這話把申萬年逗笑了,卻不說破駱思恭當街打架,而且就在馬車裏招搖過市,“哈哈哈!他那是公務!”王璜訕訕的賠笑,“嗬嗬!我這位東床,哎呀,一言難盡!”
申萬年收了笑容,垂瞼道:“哎呀,”輕輕敲著桌麵,“你說,這風怎麽就往你身上吹了呢?老夫是看不透的,隻能提醒你,要有準備。”
事兒來了。王璜心裏一跳,略轉頭,帶著感激的微微欠身,肅然道:“連累首輔大人操心,下官於心難安。您請上受在下一拜。”說著起身退一步,就要大禮謝。
申萬年屁股沒動地兒,隻象征性的伸手阻止,打起了官腔:“你我多年相交,何必見外!”又挑眉道:“我那逆子的糟心事,攪得老夫寢食難安。比起來,你這還算個事兒!”端起茶杯,示意王璜也喝茶,鄭重道:“聖上將此事交給我,”指指自己,再指指王璜,“你還不知道什麽意思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