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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3章 第一女官 三 掌宮管事 中(一)

  第一百九十五章第一女官三


  第二節掌宮管事中(一)


  中年太監的話落盡,四周就陷入了一片詭異的安靜中。


  蘩卿感到有些逼仄,仿佛突然離開敞戶,轉入了密閉的空間。下意識仰了頭深呼吸,黑如點漆的冬夜長空卻像一張鋪天蓋地的大網,撲麵壓迫而來,生令她蹬地倒退了一步才支撐柱。


  愈發喘不上氣了似的。


  空氣中彌漫著暴雪前的陰沉熏暗,四麵圍壓來,陰森森的卷裹脅迫之氣,仿佛大軍壓境,一場堅壁清野就在眼前。


  壓力由心而起,她邊轉頭邁步靠近過去,邊就聽到自己的聲音依舊漫不經心的,問看著她的駱思恭:“南海子的秋家莊。好熟悉的地名啊。表叔,京郊有重名的地方嗎?”


  駱思恭被這瞬間的她驚豔到,有點兒移不開眼,看著她步至身邊,仰頭望上來,才答道:“沒聽說過。”轉負了手,問那地上跪著的太監,“你在宮中行走多年,當知道你說的這些事幹係非小。雖然如此,本帥還是要再提醒你一遍。《大明律》有雲:凡民間詞訟皆自下而上。若越本官官司赴上司蹈者,撻五十。審判得實,對越訴行為免於處罰。若迎車駕以及登聞鼓受理,不實,杖一百,事重者從重。你私入禦賜宅邸其罪一,偷盜其罪二,事敗傷人,其罪三,火燒禦賜民宅,其罪四。如今又要狀告禦馬監掌印,訴其罪實重。如實亦難逃一死,若非實,必定牽連家小。你有家小嗎?可都想好了?”一字一句,肅穆有力,落地生坑。


  那人伏地拜道:“奴才自來之前,就沒想過還能活著。主家對奴才有養育大恩,蒙此曠日奇冤,不能報的一二,奴才實不敢入黃泉。”


  “哈!好奴才!”王琅突地開口,“可你忘了,自打進宮,你就是皇家的奴才了!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口口聲聲主家,已是死罪!不過,你既然如此慷慨程詞,不給你機會講說清楚,倒顯得朝廷小氣!”冷笑指著四下五圍的頁家若多家丁仆從,以及五成兵馬司的指揮力士,和上位並立的眾人,道:“朗朗乾坤,如此眾人耳聞。你就說吧,王阿於是誰?楊曹介又是何時何地如何搶走了的她!她家的莊園是哪個?父母是誰,家裏還有何人,現在何處?為何要你來告狀?既然要告楊曹介,你又跑來頁家放火,是為哪般?一一講來,但有不實,當即打死,再不輕饒!”


  甄國泰哎呦一聲冷哼道:“國舅好大威風!他現在講的實否,立時三刻如何得知的了啊?現在打死,是要激起民憤的呀!國舅這話說得,隻怕他更不敢開口了呢!”


  王琅笑道:“事關順天府地方治安,自然要容我等慢慢詳查屬實方可。某並不他意,甄大人不必擔憂。”


  甄國泰嗬笑出聲,“嗬嗬嗬嗬!朝廷人才濟濟,這事弄清還不簡單!擔憂作甚!某可看好咧!不過,這人不惜跑到頁家放火引關注,雖然你我在此,人家攔的可是錦衣衛指揮使的駕,好像不關你們五成兵馬司鳥事吧?”


  王琅怒從心頭起,臉色鐵青下來,到底顧著臉麵,不願自降身份,於是沒說話。


  甄國泰覷著他,心情大好,虛眯眼乜著駱思恭,作勢奇怪的道:“誒?說起來,這中間可蹊蹺不少啊!頭一個,這人是怎麽想的啊,怎麽來頁家作亂,卻要向緹帥大人告狀啊?這事兒哪兒不對頭啊?哪兒呢?啊?哎呀呀!”涎皮賴臉的聲音,涎皮賴臉的神情,視線卻很亮,從頁問虛身上劃過,瞄了眼廊下看著這邊的沈存知,對蘩卿道:“小美人兒?你最聰明了!來來來,你來說說,我的疑惑有沒有道理啊?”


  蘩卿差點沒忍住刮他一臉青,轉向那太監道:“國舅爺的話,請答來。”


  頁問虛吩咐一聲“紙筆伺候”,轉請了王琅和眾人往書房走,羅崇文不敢怠慢,親自押解了人,帶到中廳地上跪答。


  一時間,頁家前院三道門大敞,從大門至中廳,燈火通明,濟濟人滿。那人開口之時,幾乎所有的人都屏息凝神。


  “國舅,甄大人,緹帥大人,沈姑姑,諸位容稟。


  我們主家,乃西寧人氏。複姓令狐,名望,字青光。乃南來北往的行商。嘉靖30年在京城經商,買了秋家莊的一五進宅子為外宅,因避家翁盤查,托名王津。37年,我們小姐出生,母天橋從良的妓女,姓鸞。取女兒名於。我們都喚一生阿於小姐。我們家小姐生來國色天香,隻是有些癡憨,天生會背經書,三歲能通背《心經》。萬曆二年正月十五,元宵燈會夜被楊曹介擄走,從此生死不明。後月餘,我家夫人暴斃。楊曹介帶著地契房契強占了宅邸。小的至於西寧尋我家老爺,得知他一年前已經過世了,家下夫人去向不知。小的本街頭乞兒,五歲德蒙我家夫人收留,雖長於煙花柳巷,亦知道有恩不報非人。天理昭昭,不棄善民。於是自宮進宮,以望殺楊曹介此賊,找到我家小姐的蹤跡。怎奈十五年過去了,一無所獲。那日提攜奴才的師父裴公公壞事,自問必不能免,不惜來頁家放火,不過有所求。”話至此處,瞧了蘩卿一眼,眸底帶深邃的思慮,似乎欲言又止。


  蘩卿自然就懂了他為何而來——是為裴據寫的那份折子,告萬長義,揭發楊曹介!想著,對他微微點頭,“原來如此。”接著他的目光,少頓,目帶同情的篤定道:“你放心,若你所說屬實,聖上定會明察,給你個公道。你還有什麽話,一並都說完吧!”


  那太監盯著她的臉許久不肯少動其目,駱思恭皺眉斥道:“沈姑姑麵前,不得無禮!”他卻如未聞一般,依舊盯著蘩卿看。下死眼,要看到肉裏一般,黑生生的深瞳如潭如墨,帶著審視和涼薄,瞧的蘩卿臉紅了又白,白了又青,心下大亂,哼一聲倏地轉身過去。


  頁問虛從聽到著太監提起王阿於三個字的時候,就在心慌意亂,不可置信。勉強掩飾而已。見此情狀,不由大怒,“閹狗!某要挖了你的雙眼!”隨手撿了手邊一物砸過去。他卻不避不閃,由著那硯台磕中額頭,黑色的墨汁沿著頭顱流的脖頸滿身。淡淡的轉目看著頁問虛憤怒的雙睛,不閃不避,片刻,帶了鄙夷和冷嘲,慢慢垂了眼瞼,再一言不發。


  此人的話石破驚天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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