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5章 第一女官(一)分歧(上)
第一女官(一)第九節分歧(上)
沈存知對頁問虛的提議不以為然,覷了眼蘩卿漸舒的眉目,讚了句好藥,笑道:“您和王琅私見一下也不妨事的,避著人就是。王家往月城跑了三趟,禮尚往來,進京後,咱們該正經拜會。這事上咱們虧著理,王家對此有微詞也是情理之中。此事我怎麽看都覺得還是您親自出麵方好。”
蘩卿眼珠一轉,“舅舅,我是這麽想。聽宮裏的閑話說過,西城外的功德寺,這幾年正月裏都有皇帝母子的齋供。法會要半個月呢。王家正是那裏的大檀越,又是皇帝的正經親戚,我估摸著,這份錢呢,他們大頭不出,法會上焚香錢也少不了的!不如請他們做個中,和方丈說說,咱們也在那大紅織金的緣簿上留個名兒唄!”
沈存知一拍大腿,笑著附和道:“這個名頭好!謝家一出事,王家難免囊中羞澀。甭管頭先有什麽不滿意,總是這樁事他們不虧,一定準了的!”
蘩卿道:“隻是,京城的行情和蘇州到底不一樣呢。替王家出錢,還是要先摟個底兒。哥,你這陣子不是結識了不少寄宿在護國寺的舉子嗎?能住在那麽貴的地方,可都不是一般人吧?”
“嗯。不少都是外省的高門大戶,達官顯貴子弟。”
“那,這個你倒可以問問。他們天天辦這事,都門清!”存知若有所思的應了。
頁問虛想著道:“大護國寺的檀越信官,費銀子雖多,卻能通達京城官場,哪家高門的後宅女眷都要往那裏去的。第一次,不如乘你外婆這事兒,一並捐個水陸道場,七七過了就辦,場麵大些。”
蘩卿立刻道:“這事兒現在張羅嫌晚,哥哥連這個一起做吧!”
沈存知下意識是有點沒底的——他初來乍到,又在備考,嶄新的人場似乎不太夠格辦這樣的大事兒。不過,轉念一想,就笑了笑,算應了。頁問虛也就點了點頭,“還是你想的周到。人望都是經曆開拓出來的。存知是得多出去走動。”
存知接著便說官差勘察現場,並送禮打點諸事,末了少停,目視頁問虛,複緩緩講起了紅杏和石頭偶然聽到的那樁遇見。頁問虛聽得煩躁不安又轉驚訝疑心,“胡先生?你確定?”稍定,眼底掠過焦思。蘩卿覷著,便道:“紅杏的死究竟與此有沒有關係,現在還不好講。但胡先生是一定要問問的了!”
像聽見了他們的話似的,阿貴踩著這話的點兒就來了。一進門便匆匆行禮,一臉凝重道:“老爺,少爺小姐,奴才往胡先生的住處去了,沒人。被窩留個坑,像是草草起身疾走的。”
頁問虛聽果然是胡先生,望著虛空,沉默了足足兩羅預。“去廣渠門外的條兒胡同看看吧!胡先生來京後,好像搞了個相好的,頭一陣兒似乎就在條兒胡同轉角後那一塊租了個小院兒!”
說著吩咐了地址,取了自己的腰牌來,“騎馬去,走南門繞,找準當班的領頭,銀兩給他就是!見了胡先生,若問怎麽知道他那地方,你隻說是有人告的便可,多一字不必說!將那院裏外暗暗搜檢一遍,態度要客氣!好好請了人來,記住,不要傷人!”
阿貴肅然應著,匆匆轉身,頁問虛又讓他找臧棣來,卻才話落,臧棣就抱著一疊文書來了。頁問虛不由露了個笑,看著臧棣將東西放在他麵前的書案上,問:“怎麽這麽久?兵馬司的走啦?”臧棣摸著後腦勺,答非所為道:“五師弟說,我姑姑拿了藥。臉還撂著,卻好看了多。福媽媽傳了話,說囑您安。”
頁問虛翻著文書,道:“這都是麽?”
“兵馬司的派來了驗屍官,方才查屍體了。這是府衙立案的文書。這是南城兵馬司來的,這就是驗屍文案,我拿來給您看一看,還得快送回去,說要往刑部送的。”
蘩卿和存知聞言都蹙了眉。頁問虛冷道:“這麽小的案子,不過民事,兵馬司的來接了案子也罷,還要送刑部嗎!”
臧棣被問的直摸耳朵,“我也不知道怎麽回事。方才那仨個兵馬司的來了走,什麽都沒說,隨後就有驗屍的來。”頁問虛冷道:“打點了嗎?”臧棣瞧著師傅的臉兒,有點膽怯,應著是,神色就有些閃爍了。頁問虛瞟了他一眼,看過文書才又問一回:“還有事吧?覷眉縮眼兒的!”臧棣賠笑著,“都瞞不過您!”從袖中取了一個信封遞過去,“這,是駱家的一個叫長順的送來的。叫給您。說欒平那婦人去敲了登聞鼓,管事的錦衣衛官是駱三爺的人,他叫先打回去了!來問問您打算怎麽辦這事兒?”
“什麽!”頁問虛驚疑不定,“越級上告?”解釋道:“忘了說給你們。欒平那夫人倒真是個麻利的,今兒上午說往府衙遞了狀子,要告楊氏的一個陪房漢子。府衙先接了,查問並無此人,又打了她出去。差役指點她,捕盜賊歸五城兵馬司,叫她去那裏告狀。誰知道她怎麽去了鼓院!這不是胡來嗎?”
蘩卿思腹著,一笑,剛要張嘴,臧棣辭道:“師傅,我,我今兒忙的緊,得睡外頭了!”蘩卿忍了噴笑的癮,頁問虛卻被沒忍住,笑嗯一聲,“不用你伺候!滾滾滾!”臧棣應著,匆匆忙忙安排新院守衛等事去了。沈存知直到聽著腳步聲遠了,才敢笑出聲,“若常五那貨這樣不過腦子的,怕不早被打成篩子了?”蘩卿摸著下巴附和,“舅舅,您真夠偏心的!不知道的,還以為大師兄是您私生子嘞!”
頁問虛頗有些意在言外的,不太在意蘩卿的打趣兒,“胡先生年輕時是道士,煉丹賣藥的多情,人品卻不差。我待他不薄,不辭而別不至於。他啊,一定是有什麽苦衷!”
沈存知道:“您請了我師傅來,是談香蘭的事嗎?談的怎麽樣?”不緊不慢的,沉黑的眸底卻閃著深意。
提到這事兒,頁問虛頗不悅,“香蘭這個蠢貨!放著頂好的婆家她倒不願!我早就看那惠山憨裏藏奸,端地心機深沉!真是蛇鼠一窩!”
蘩卿暗訝,“您怎麽這麽說香蘭姐!”
“偷奸之輩,壞我家名聲!我還要誇她不成!”
“惠明一定要我見母親,是方丈他老人家的意思嗎?我母親責打了香蘭,這麽說,方丈也是一般的意思?方丈伯伯還說了什麽嗎?”
頁問虛聞問,微愣,下意識問存知:“你……都跟她講了?”存知正有話憋在肚裏和圓通的來意有關,有點躊躇,輕笑不語。
蘩卿也沉默——她是靠自己猜的,卻有前生的經驗,這是隻能閉嘴的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