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0章 解開前生厄(五)
第一百九十三章解開前生厄(五)
聽那大碾子的話落,蘩卿笑道:“我那院子正好缺人,你這個珍珠寶貝明日起便到我那院子裏玩耍好了。月錢先按粗使的走著,三百錢。吃喝穿戴都包了,住處也有,若能守夜上值,過倆月漲做三等待遇。你看如何?”又解釋道:“家裏丫鬟不夠使,總是要再添的,你家是開頭,可不能破了舊日的例。你見諒啊!”
乾清宮姑姑的親隨,阿閣的丫頭,那日後能長的見識,能得的親事,端非他能給得起的,這可比賞了他看門的職還要算得上高升呐!這漢子如蒙天恩,喜得紅了眼眶,一個勁兒磕頭而已。
外麵瞧熱鬧的人聽了蘩卿要添丫頭的話,也是一個個俱興奮異常,有女兒的,俱在暗暗合計著,自家哪個得選了往這邊送送。
回事處和守門的都有了自己人,蘩卿的底氣才穩當了,隨著便當眾宣布了對那舊管事的處理結果:先有懈怠不力,玩忽職守,後又推諉不認錯,不尊主命。現將其就地免職,並其家小等,在頁家當值的婦人子女,一律停職待查。待問清以往事情,無過失、不存疑後,放其一家離開。即刻起,各處管事俱不得派其家小公事,有私自差遣,工時自負。
蘩卿為廣而告之,提筆將以上內容三下兩下,刷刷點點的寫了出來,貼在院門處以供公示。當然,她並不是不將那五城兵馬司的人放在眼裏,更不是不知道舅舅的顧慮,隻不過,她認為,利益交接這種事,從來不過看誰出得起價錢。她就不信,一個區區奴才,還能比得過堂堂頁家在京城中的分量?
不過,事實證明,她還真是小瞧了這個四門管事!接下來的事兒,很快便讓她對此人有了更進一步的認識。
蘩卿替常昆當職問事,各處各項自然都得歸她暫理。時值黃昏,一天的事務俱到了要交割的時間,各處的管事紛紛打整了前來回話。
前腳才有四個成藥作坊的四五個管事並一個主辦來,將這一日的賬目明細並各類結算報了,後腳便有租戶鋪麵和莊子上的,送來了當日交割的幾處新戶。而更多更繁瑣的,還是各處未盡事宜的續接請示。
說起來,京城的頁家說大不大,說小也不小,管事的並司房共計十三處。各處都有新事舊情,各類雜務瑣碎。出的入的,蘩卿要一一問清詳由,掂掇明白才能穩當示下。而這方正屋裏外還在排隊等著問事,那邊階下已經送來了內外買辦賬房和修葺上的現收現結事項。
她忙的四腳朝天,心裏卻也明明白白。眼前等候在屋裏外的,這些麵上屏氣凝神的個個管事,哪一個不是四五十歲左右的精明年歲,哪一個不是跟著頁家做事做老了的行家裏手?他們跟著頁家不止一日,而他們報的這些,可並非件件都得現在急著辦。這麽說來,他們之所以一個個爭先恐口的來,緣故也就很深很值得深思了。雖則心裏清楚,自己很可能正在接受群考,麵上卻不能有絲毫怠慢不喜之色。
而這些聞風而來的老管事,起先也的確都瞧不上她。瞧著一個臉色不好看的小姑娘,弱柳扶風的,關鍵是,在他們心裏,美人兒是幹不了什麽事兒的,在男人的天下,美人永遠都是禍水,是敗家的催化劑。這樣想著,忠厚的難免加重了嗟歎,藏奸的卻都開始竊喜。
當然,這種人心雜亂並沒有維持太長的時間,但就在大家都沉默下來的時候,前頭掌櫃急匆匆穿堂而來。
說了兩件事,第一是傳了頁問虛的話:他已經看過她寫的告示,尋思過後,覺得此議很好,準了辦。詳細事項,等他回來再碰頭。第二,卻就瞬間令在場的人都靜了聲。
“小姐,不好了,方才去城外接羅二公子的家丁回來報,說咱家從碼頭接來的十車貨都被兵馬司的扣下了!”
“什麽?”蘩卿下意識拍了下桌子,“哪個兵馬司?”
“東城。”
“師兄人呢?”
“和小人俱被扣了。”
“五城兵馬司。”蘩卿沉吟著,先將各位管事打發走,隨叫紅杏閉了前廳的門,又問:“掌櫃,他們有沒有說,為什要扣咱家的貨?什麽理由?”
“這……”掌櫃的搖頭,有點為難的卡了住。
“小姐!”紅杏推門稟報:“賬房的胡先生來了!”
“哎呀!”蘩卿雙手一拍,“我怎麽把他忘了!快請!哦,不對,我得親自去迎!”這位年屆古稀的胡先生學識淵博,是頁家的大賬房。蘩卿心裏清楚,他實則便是舅舅的智囊幕僚。他一來,她哪裏隻遠接高迎,需得奉上晚輩的行見大禮才對啊!
胡先生的速度卻比她的腳步快許多,未等她迎出去,人已經到了台階下,蘩卿剛出了前廳的門,便看到一個長髯飄飄的胖老頭健步如飛的騰步上了來。她趕忙深一福禮,“老先生好,晚輩沈蘩卿給您見禮了!”
胡先生看著從門內疾步出來的小姑娘,一邊邁步上了來,一邊將胸前的長髯一捋,笑嗬嗬道:“哎呀,小姑娘處理事情井井有條。難的是不疾不徐。好得很!應該是老夫見過主家小姐才對哦!”
兩人說笑著進了裏間,在書桌前對坐,胡先生看著紅杏將門閉上,嘴裏笑嗬嗬道:“領導頁家的諸事,難的並不是事必躬親,而是找到頭緒。蘩卿姑娘辦事十分能抓住重點,知道術業有專攻,因此凡事都能耐心聽取長者建議,該按部就班的絕不多做指揮,該下決策的,條理分明,抓大放小,信任舊人。這很好!你還小,就得尊重那些舊人才對!”說著轉過頭來,看著蘩卿感歎道:“怎地就不是個男孩子!否則,老頁家後繼有人了!哎!”歎了口氣,隨也不待蘩卿謙虛幾句,立刻又收了笑容,“嗯……客氣話不必多說,孩子,方才的事兒就是我讓掌櫃來問你的,不瞞你,今日有從南方來的貨船,而你舅舅又不在,我正受了他托付等著此事。”
蘩卿一怔,笑道了聲:“哦?”當著名人不說暗話,頓了下,蘩卿旋即又道:“我還以為,舅舅的意思十分清楚:外婆大喪在即,既然早將我醒的日子掐的準準的,那麽,往禮部報到的日子可不一定非得今兒吧!禮部尚書親自往來書函,也沒見他挑過眉頭啊!稍有點兒事兒,這些管事就聚的這麽齊,這顯然也是先已聽到了風聲的。而能放這風的,非舅舅不二。再則,五師兄今日頭一遭進了阿閣,二師兄卻親自往碼頭接貨,辦了五師兄的差事。我還以為,他們都在想什麽,看起來清清楚楚。人心齊泰山移,我以為,他們都在看著我。我以為,就算今日五師兄不受傷,扣貨這事兒一出,他也是必定要聽我的意見的。難道我猜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