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9章 破冰之局(三)肺腑與離魂症上
第一百八十九章破冰之局(三)肺腑與離魂症上
——恐怕隻要是和武清侯李家沾邊的問題上,頁家都不能獨善其身。和謝家的糾纏可能隻是一個縮影。
這並不是一個十分難想通的問題,甚至在別人眼裏,這可能就是個顯而易見且毋庸諱言的事實。
蘩卿卻隻覺萬分不想理解和接受,在她心裏,大醫精誠的頁家是一個十全十美的傳奇。這個信念一直支持她,從前世到今生,從夢裏到夢醒。
如果換了以前那個愛恨分明,眼裏不揉沙子的她,此刻一定會立刻歇斯底裏的質問、吼叫,但現在,不知道為什麽,她隻想沉默。
突然就想通了,明白了舅舅今天究竟哪裏不對頭了——他在盡力引導自己將整件事看做是皇帝布的局。他在阻止自己往其他的方向去考慮。
這樣的話,就隻有兩種可能了:或者,那個拽著線頭的人,舅舅堅定的認為就是皇帝本人,他也試圖說服自己認同這一點;或者——情況也許、可能、正好,恰恰相反。那個人不是皇帝,舅舅清楚的知道這一點,他隻是不希望自己去知道,甚至,他也許……很可能……或者是一定的吧,希望自己也像他一樣,保持糊塗——如果這可以叫做糊塗的話!
一時間,蘩卿心下都是涼薄和迷茫,悲傷,或者還有失望……許多說不清的情緒,反正都是消極的。
但她又不能表現出來——其實也不是不能,她隻是還不想,萬一就是第一種可能呢?
矛盾的,懦弱的糾結和逃避,令她心如刀絞。她聽到自己的聲音淡淡的道:“萬一不是謝家,或不僅僅是謝家的人呢?宮中的人,勢力多變。劉惠走了之後,還能以一個玉牌就便宜招徠,穩定成一個團夥。這哪裏是隻有謝家能辦到的!”
“嗯,有理。那你是說王家還是甄家呢?好像也不可能是別人。”
蘩卿笑,“誰知道呢,我就是覺得奇怪。反正就是謝家可真夠有本事的!世宗朝就做皇宮大內的生意,改朝換代也沒受到影響。穩穩的跟著班。謝昌雄得娶景王生母劉妃的娘家妹子,可見當初是和景王十分親密的。他這算是在裕王和景王之間一直金雞獨立呢?還是腳踩兩條船了呢?”
頁問虛也笑了,看著蘩卿,似乎覺得她的話很有趣,卻漸漸都是淒涼之意,“謝家當年的確是景王的人。謝昌雄和景王殿下十分要好,是景王的親隨長從,跟著到了湖北安陸赴藩的!謝家也確實眼光獨到,手腕厲害,左右逢源之能非一般人可比!先帝時有過一段時間消沉,但當今上位旋即有了起色。劉惠勢敗,又立刻和永年伯家有了掛連。通天改命簡直有如神助!真是令人歎為觀止!”
“真是奇怪!劉惠與謝家的事兒,跟樊姝彤有什麽關係的?就算跟她有關,這麽多年了,我都沒見過她,樊家的人更是一麵也沒露過,為何李太後還要找上我呢?這才是最怪的地方吧!劉惠那塊玉佩,是蘇舜才叫李化龍給我的,就是李太後的意思了。她還偏偏繞個彎子作甚,下懿旨的時候直接送來多好!真是搞不懂的女人!”
頁問虛垂著眼瞼沒說話。
蘩卿任由他沉默,顧自道:“第四個奇怪,大火之後未幾,太後的懿旨馬上就到了!施厚德降級,我們被宣召進京。舅舅,從京城到蘇州,往返最快也要半個月以上吧?太後的懿旨下的那麽快,這不奇怪嗎?唯一的解釋就是太後早就備好了懿旨,早就有了口諭,或者,她老人家一早就猜到了皇帝要做什麽,她想……”
頁問虛的神情艱澀,半抬眼瞧著蘩卿,淡淡道:“下懿旨那天你跟我鬧別扭,你哥告訴我了,就是為這個?哎!傻孩子!不錯!她的確早就有意召我和你外婆帶你進京的。”
“所以,蘇州出了那麽多事,從蔣桂芳帶著妹妹下揚州,帶去了榮婉姑姑。到嚴鶴齡三次親自出麵見您。甄國泰問我外公的禦診輯錄,甄家和王家,……舅舅,您該早就猜到這是太後在看著的?”
“好多事我都是那天駱三來家後才猜到了。你舅舅我,”頁問虛瞧著她一雙盈滿不滿的大眼,苦笑,“其實不是個聰明的啊!你總不能指望我什麽都知道,什麽都能想到?”
語音帶著一絲祈求。蘩卿哼哼哼的噘嘴半晌,才勉勉強強的點點頭,“好——吧!”
“嗬!蔣家的事不好講!嚴鶴齡之前多次找我,我和你外婆的確一早就猜到了,是太後的意思被皇後猜到了,她才會想提前下手。她認為我們和李太後關係親近,對她有助益吧。
至於太後的懿旨,那是你昏迷的第三天,沈修年來看你,露意想將你許給楊恒。楊家不好,楊承禮就是個弄權的奸佞,楊恒就是楊承錚的活排位,有道是‘子身之二也’,楊恒不是良人,嫁給他你隻能受苦!可你姓沈,若沈放不撒手,我們就沒辦法。所以,你外婆和我,我們商量了一下,轉天就對施厚德提了此事,施厚德很痛快。恐怕懿旨是早就有的。”
蘩卿不高興的抿著嘴半晌,“您應該早告訴我……”
“早告訴你,我怕你擰上來管不住!”
蘩卿被這話點中,想起前生。是啊,依照她上輩子對蘇州第一美男的迷戀,怕是說什麽也要嫁給他的。想著那樣的癡情,那樣的結局。那樣的熱烈飽滿,到頭來不過別人手中的玩偶,用來利用牽製和達到目的工具!一時難免自傷。又想到那樣真摯的愛戀也會煙消雲散,化為無跡。彼時自己分明認為足以天荒地老、亙古不變的東西,回頭一瞧,不過一片飛灰。究竟是自己的內心太淺薄,還是這世間本就沒有什麽堅不可摧,不會動搖、不會變化的東西呢?
真真假假,虛虛實實,究竟是天生世間太無情,還是人生世間太無恥呢?
想著念著,一時迷惑住,頭疼起來,昏昏沉沉無情無緒道:“那皇帝動謝家,您究竟知不知道?李炳順,不,施厚德他有沒有早告訴過您?”
頁問虛瞧著蘩卿突地口中瑟瑟的動,眼神發苶,魔怔怔的像是發了癔症的樣子,嚇了一跳,“阿蘩?怎麽了你?哪裏不舒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