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7章 冰山一角(二)
第一百四十八章冰山一角(二)
三人打馬跟在駱思恭身後一步,楊立明琢磨著問身側的曾廣賢:“怎麽個肅清法兒?”
曾廣賢道:“各宮肅清唄!從最北頭的東西夾道往南,連內闕都挨個查了宮!”
“這麽大陣仗?”
“你尋思咋地呀!”
曹髦道:“你他媽怎麽不早說啊!”
“我飛出來啊!你以為我有翅膀咋地啊?”曾廣賢道,“我們後半夜都跟著出任務了,我有腦袋反抗啊?大門口都誰待著呢,你不知道嗎?”
“×!怪不得李長先,劉守有都出動了,四門八道都有人,專門放了我們出來呢,李鴻英這孫子,真他娘的夠陰啊!”楊立明看看駱思恭打馬的背影,低低咒了一句,他已經懂了駱思恭此刻一言不發的原因。
都是計劃好的事,本來說的是秋銑在暗處盯著蘩卿和高成見麵的。可皇上居然親自去了!這是臨時決定的?他去頁家之前曾特意請示過,那時候還沒聽說變化。
為什麽?難道是有人刻意隱瞞?是假傳聖意?是……昨晚東廠肅清了?沒有聽說呢!
強烈的不安感襲遍了駱思恭的全身。被盯梢是肯定的,糟糕的卻是,他可能已經入了別人的彀中而不自知!想著,看了後側的楊立明一眼,冷笑道:“我們在宮裏鬧了這麽大動靜,他不反手一擊,才不正常呢!沒事!”
“好咧!”楊立明見他胸有成竹,笑了一句。
果然,事情在進入承天門後得到了證實。進入端門,右側是太廟。眼見連在太廟前值守的侍衛都竊竊私議,個個臉色凝肅。駱思恭就知道,是出了大事了。否則,不會連外衛都敢傳的這麽明目張膽。
立刻叫了一人過來打聽,立知原委。果然都是蓋不住的事。一驚非小,一邊提步疾走,一邊腦中飛快的計量。真是好大一場!
曾廣賢一聽蘩卿出了事,臉都灰了,“哎呀喂!”了一聲,重重一掌乎向大腿。
一陣風似得走到午門前,駱思恭已經想好了主意,原地頓住,回身看向滿麵歉疚的曾廣賢,吩咐道:“廣賢,你去內閣大堂那邊侯著,一會兒見到我嶽父,將沈姑娘的那話告訴他。白布上的血書你看了嗎?”
“是。”
“你告訴他知道。看他怎說,帶回話給我。”說著心不在焉的拍拍了曾廣賢的肩膀,說了句“不關你的事。”
過奉天門走西側,到了隆宗門前,駱思恭先往右側向乾清宮門那裏打聽蘩卿的情況,出來回話的卻是一個十五六歲的小醫士。
得知這個文質彬彬的憨態少年是頁問虛二師兄湯全的兒子湯文海,他緊皺的眉頭才略鬆開了些。“蘩卿現在情況如何?”
“問題不大。削了一塊皮肉,失血多,氣血虛損。受了驚嚇,勾起了心疾。五更天兒涼,著了風寒。熱起來了,高燒得三五天看看。再轉了低燒的話,怕就得迷瞪些日子了。張老太醫處理的很及時周到。沒有感染,也沒有破傷風。蛇毒傷腦和眼,需要將養些日子慢慢恢複。”
靦腆的小夥子,說話卻蠻利索,思路清晰。駱思恭一聽就明白了大致的情況,籲了口氣,“誰削的?”
“我師妹自己。”
“嗬,傻丫頭夠狠!”
湯文海覺得緹帥大人稱呼小師妹的口氣都是鬆了口氣的樣子,有點曖昧,暗暗覺得奇怪。
“吖!怎麽,你大師伯複職了?是你師妹求的?”
湯文海神情拘謹的接過駱思恭遞過來的包裹,聽到裏麵有小師妹的換洗衣物時,臉馬上就紅了,半躬著身子道:“半個時辰前的事。要取那蛇毒來驗。是張嶸老禦醫推薦了我大師伯。”
“哦。”有腦子,沒有仗著救駕當時就亂說話,那就好!張嶸和邱正剛交好。看來,王璜這老狐狸果然早有準備,這是早在太醫院安排了盯著的人了?“是周禦醫在治你師妹嗎?還有別人嗎?”
“沒有別人。奉了皇後娘娘的口諭,我師伯替了張院使的弟子木醫士。”
“甚好!”好得很。聽到皇後百忙之中還抽空照顧到了此事,駱思恭才總算定了心。看來,宮裏雖亂,卻自有秩序。誰該注意誰的人,大家都有數,都有應對。“好,你們辛苦了!你師奶和三師叔想來也快到了。你小師妹住的是東廊房還是西廊房?靠南還是靠北?誰選的屋子?……她,什麽時候能醒?”
“西頭最北邊的三間房。皇後娘娘開的口。醒的話,就不好說,”昏迷主要不是因為中毒,所以,湯文海停停,看了眼駱思恭,微微小小一笑,“意識是清楚的。能進流食,除了虛弱,其他體征也都很正常。”
“好!你很不錯!”駱思恭懂了他的意思,很高興,“那毒會留後遺症嗎?”
“緹帥過獎了……師妹自己處理了的。餘毒肯定有。”
頁問虛是養蛇取膽的人,聽著湯文海的話音兒,駱思恭猜測,蘩卿怕是處理過這類咬傷的。“會有後遺症?嚴重嗎?哪方麵的?”
湯文海覷著駱思恭的臉色,有些驚訝於他問的如此仔細,想了想似乎若有所悟,便乖覺道:“我三師叔叫我轉告您。緹帥若是急於問當事人的話,也請您稍等幾天。”
駱思恭沒說話。
湯文海瞧了瞧他的臉色,覺得如此近距離接近緹帥的機會不多,又委實不能跟個外男正麵提及師妹後遺症的事兒,道便:“若是尋常人受了那蛇咬,這會兒怕早沒命了。雖說我三師叔自己就養了兩條條扁頭風蛇王,因此我師妹知道這蛇的厲害,這才總是保住了命,但這毒蛇王的津液厲害著。昏睡總得有個過程,得容她慢慢緩。”
“什麽……?”聽湯文海這話,駱思恭腦子裏劃過一個問號。原來,頁問虛喂了吃迷幻藥的蛇,就是這扁頭風?“你三師叔家裏養著許多種蛇嗎?”
“呃?”湯文海一怔,立刻道:“回大人,小的也沒見過。不過,我大師伯說,我三師叔養扁頭風,是因為此物乃藥中精品。別的尋常蛇類,應該是不需他自己養的。”
駱思恭心裏升起了怪異的感覺。這個當口上,這是不是有點兒太巧合了?
——頁家進京,陛下遇刺。蘩卿恰好進宮,還救了駕!可出手的毒物,卻偏偏頁家也有!
湯文海覷著駱思恭突然拉長了臉,不由緊張起來。
“好好守著。”駱思恭這句的聲音沉的發澀,眼神飄忽不定,身上的煞氣驀地就聚了起來。
湯文海覺得他突然滿身都充斥著看不透的威嚴,瘮得瑟縮了一下。
駱思恭眯眼四下瞧了瞧,附耳過去,低低道:“轉告你大師伯,你師妹無礙,最遲今晚就能醒。對誰都這樣說。等會兒你師奶他們來了之後,也一樣轉告你三師叔。他若有什麽話,讓他過東廠直接找我問!記住了?”
“啊……!”少年湯文海聞到了陰謀的味道,下意識白了臉。“嗯?!”駱思恭倪著他,沉聲道:“記住,漏了一個字,本帥殺你全家!”
湯文海一個噎嗝,拒絕的話再說不出,兩股戰戰的連聲應是。駱思恭瞥了他一樣,負手轉身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