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9章 夜正（二） 皇帝的懷疑
第一百一十四章夜正（二）
皇帝的懷疑
聽到嚴姑姑和鐵姑姑、夏萍三人已死的消息，皇帝斂容肅目地接了句：“什麽！”，反問的語氣，略輕且短促。顯然沒什麽太多的吃驚。“怎麽回事？誰幹的？慈寧宮的暴室，誰能進得去？”
自從得知太後已曉得了高成藏在浣衣局的三人後，蘩卿就自動拋棄了再去赴約的打算。事實證明，果然是對的。
侍衛道：“回陛下，是誰幹的，目前還沒有定論。北司的仵作和東廠的驗屍官正在勘察現場。慈寧宮的宮人、太監都控製住了，正在一一審問，錄入口供，排查嫌疑人。陛下勿憂！”
皇帝扯了扯領口，皺眉冷哼道：“哼！一群廢物！太後住的地方，三番五次，漏洞百出！叫朕如何不憂！太後她老人家若有一絲閃失，你們統統給朕下地獄！”
侍衛嚇得砰砰磕頭，皇帝又道：“去，查一查今晚上給高成送飯的是誰！給朕好好審，是誰指使他弄死高成的！去！”
“是，陛下，臣這就去！”
這都還用查嗎？蘩卿鄙夷不屑的腹誹：做皇帝真是全靠天分撐著了！沒準兒毒氣高成的命令就是他自己下的好不好！想要安到誰的頭上啊！來了皇宮一個月，她已經大概摸到了在這宮裏生存下去的竅門兒了！總之一句話——不要臉，萬歲！
皇帝吩咐完，便一甩袖子，轉身提步進了關押謝林的暴室。
謝林正被渾身赤裸的吊綁在刑架上，腦袋耷拉到了胸前。軀幹上布琳琅的鞭傷、烙傷、和燙傷，後退從臀部以下流出血，在雙腳邊的地上灘成好大一塊兒，再如河流分徑狀支散。卻無法分清方新與幹血的區別，因為，那種隻有在監獄才會特生出的虱子大小的群居吸血蟲，早已經密密麻麻的占據了領地，明目張膽的享受著饕餮盛宴。如此數量之眾的毒豗，卻不是全部，牆角尚有無數新加入的，正成群結隊的四下竄來，領頭的已經順著謝林的腿爬上了他的身體。
蘩卿忍不住幹嘔起來，那滋遛滋遛的吸血聲和攘攘熙熙的嗡嗡聲混合著，真比屎殼郎還叫人惡心，那擰成的腐肉般的熏人惡臭，幾欲叫人有墮入地獄般的錯覺。
皇帝被她弄得也臉色白了起來，瞪過來一眼，忍著咽了好幾口唾液才定住腳步。這種陰澀罅逼的行刑室，本就不是他一個九五之尊該來的地方。從皇帝的動作和表情裏，蘩卿讀出了壓抑的煩躁，他可能正在心裏罵娘呢！
“謝林！”皇帝顯然想速戰速決，趕緊離開這個糟心的地方，“還是該叫你謝昌臨？你跟劉惠，你們有過肌膚之親嗎？”
“噗！”因為聽到了大出意料之外的問話，蘩卿一下就沒忍住，噴笑出了聲。門口守著的兩個侍衛立刻冷瑟的投來警告的目光。蘩卿覺得他們可能在鄙夷自己少見多怪，忙捂住了嘴，尷尬的笑笑。
皇帝在蘩卿沒回過神的時候，已經大踏步向她走過來，在她張口結舌的傻樣兒中，拽住她的脖領拖將到了謝林附近，一推，“回答！高成方才已經都招供了！你別想抵賴！”又向蘩卿喝道：“問他！”
蘩卿覺得這皇帝簡直他媽的就是個“混蛋軟毛孫”，但一點兒都不敢表現出不滿，回頭諂媚的笑瞧瞧麵色不善的皇帝，才緩緩轉過頭，立定站好瞥向謝林。
“謝，謝道監，昨晚那個綁我的人，就是我說是男人的那個，我知道其實是你。”說著，呃呃兩聲，做思考狀。謝林雖被折磨了一下午，精神萎靡，看起來也痛苦不堪，但一雙疲憊的眼底卻仍然透著精光。聽著蘩卿的話，略抬頭與她對視。狠而恨的光芒，想要活吞了她似的。蘩卿做被嚇退半步，假裝清嗓子樣的，用手抵唇咳了幾聲，在放下手的瞬間定緊他，無聲的微微一笑，不動聲色的竊竊搖了兩下頭。怕身後的三雙眼睛瞧出來，她還特意吸了下鼻子，又幹嘔一下。謝林的雙眼瞬間一眯，鄙夷的耷拉下了眼皮。
“至於為什麽嗎，我也可以告訴你，你們道士不是都煉丹什麽的嗎，那玩兒接觸的時間久了，頗能掩蓋些太監的騷氣，你又特別用了石楠熏香，是以，一般人很難通過氣味辨別出你的太監身份。”
謝林道：“那又如何！”
“不如何，你綁了我，給我吃那個什麽藥。你那藥從哪裏來的？我告訴你，楊承禮你知道吧，上次他家高堂壽宴的時候，我吃過一次了。差點要了我的老命。那個人是你嗎？你這麽恨我是為什麽呀？”
“少廢話！問他劉惠的事！”皇帝忍不了這麽繞彎子扯犢子，厲聲嗬斥。
“哦，好好好！”蘩卿尷尬的笑，暗暗有些心焦，皇帝怎麽還不走！算著時間該出點啥事了好吧！“那個，劉惠，就是之畫姐的嬤嬤，劉媽媽。對吧？兩年前開始，就是她偷偷設計往謝家送入皇宮的貢品中下毒的，對不對？內應是你嗎？我覺得，那種事，高成不好做，他畢竟在慈寧宮。所以應該還有一個內應。不管你是不是謝昌臨，那人是你嗎？劉惠她不能事先在每幅作品上都下毒，那樣根本進不了宮。她雖然想與謝家玉石俱焚，但弄死甄貴妃才是首要目標。我覺得，毒該是混合揮發性的，事先將一種壓在絲線上，另一種待東西進入甄貴妃的宮中後，再由一個人，想辦法慢慢送進去。這種慢性的毒需要天長日久才能見效，就像二皇子那樣的。你和張僧監在宮中身份特殊，大家都知道貴妃很喜歡聽你講道說法。又恰好碰上這次的事，很難讓人放棄不會懷疑你呀！對吧。”
“二皇子的毒不是我做的！”
“我覺得也不是你。”
謝林頗有些意外，“你如何知道？”
“若是你，二皇子早死了一千次了！你要害甄貴妃麽，要想想辦法，動個腦子。想害二皇子卻易如反掌。別的不提，就你最擅長養毒蟲之這一條，一個身體羸弱的小孩子，不好得免的！別說你出入翊坤宮易如反掌，就是每年在欽安殿做道場的十天，你也有的是時間和機會啊。”
謝林憤憤不平的怒視皇帝，對蘩卿道：“是個正常人！”
“劉惠前幾次向貴妃下毒都沒成功，卻偏偏打草驚蛇，惹了陛下生氣。她才做了破釜沉舟的舉動，索性先解了謝家拋棄她的心頭之恨。她恨謝昌雄生了她又不要她，更恨他為了利益送她入宮。她也恨謝昌盛，明知是甄貴妃害了她的命，奪了她的寵，卻為了乘謝家頹敗之際，爭奪謝家的財產而選擇與甄家合作！她甚至連一母同胞的謝五都恨，恨她得到了自己沒有的堂堂正正的身份，正大光明的寵愛，和選擇幸福的自由。她想毀掉所有的人，結果卻反而更恨。她死的時候，其實都後悔了的……”
“跟我有什麽關係！誰是謝昌臨？你憑什麽認定我是他！我進宮的時候，都有案底，你憑什麽要汙蔑我！”
“嗬嗬……是啊，……”
“少廢話！朕說你是，你就是！”皇帝冷冷插話道：“朕可不信，憑借劉惠的一人之力，能將謝家至於分崩離析的死地！說，她背後究竟是誰？謝嘉林的親生父親究竟是誰？當年，又是誰苦心孤詣的要將她放在朕的身邊？就算你不是謝昌臨，告訴朕，朕饒你不死！他給朕下的……”皇帝的話越說越冷，蘩卿聽得滿腹都是冷汗，這樣的機密，哇哢哢，皇帝親自承認的，她會不會被滅口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