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1章 受傷 二
第一百一十一章受傷二第三節
聽李曉忠說世上竟有如此大的百足蟲,屋中眾人一時瞠目。“哈?啊?”皇帝也很覺匪夷所思,他生長在圍成之中,這樣的奇事竟是聞所未聞。不過,他也就沒有多問這個,繼續問蘩卿的傷勢,“那沈蘩卿中的又是什麽毒?”
李曉忠瞧著皇帝的臉,想從中看出些什麽,卻是徒勞。撚須片刻,搖頭道:“恕下臣學藝不精,並不能看得出是什麽毒。不過,帶下出血,當是活血之物。血出不止,至於仿佛血山崩或者陰脫之狀,這樣看,當是傷了宮的。嘶……這也倒是樁怪事了。男女構精,萬物化生,童男**陽調和,各懷元陽真火、太陰真氣,就算偶有失血之事,脈象也應穩健調和。方才宮婆也驗過,這姑娘不像是生養過的,但瞧這姑娘的脈象麽,”李曉忠皺眉,一雙老目渾濁起來,仿佛碰到了天下頭號大難題,“怎麽又是下元虛冷之狀呢?這該是婦人之症候。臣下可也有些糊塗了!”
歪話沒說,卻比說了還厲害!這下子,無獨駱思恭差點破了養性功夫,就連一向奉行中正和合的秋銑都暗暗磨了磨牙,暇斜撇出去的那一歪嘴,好懸沒咧到耳後跟兒去。
皇帝倒是尋常一聽,道:“中毒啊?的確蹊蹺!”
甄貴妃和李榮妃有喜有竊,王皇後卻麵上閃過一絲不忍,思量了一下,道:“陛下,臣妾倒是聽過一樁事。說沈典藥在蘇州來前兒,仿佛受過傷。好生歇了一段兒的樣子。怕不是有個緣故?”李太後略抬了太眼眉,問道:“哦?這倒是等會兒要問問斬香。皇後可是聽誰說的?”
“回太後,是嚴鶴齡的夫人。”
“她呀?”甄貴妃掩口而笑,“咯咯,我知道的!她們家有個繼女,是高鼻子黃頭發藍眼睛的樣兒,我可是頭一會兒見的!”妙目笑閃著乜斜皇帝,俏皮的猛說起新鮮事兒,笑得歡實。皇帝道:“哦?這麽有趣兒嗎?是不是有什麽緣故,等會兒……嗯,嗬嗬,好好說給朕聽聽?”
皇帝寵愛貴妃也不是秘密,蜜裏調油到無拘無束的份上,就有些不堪了,連李榮妃恁好的教養都偷偷翻了個白眼。皇後微笑道:“妹妹怕不知道,那是留裏克的郡主。她外公是留裏克前沙皇費奧多爾·伊萬諾維奇的親弟弟,安德烈大公。母親乃封了公主的留裏克第一美人葉蓮娜。”
皇帝聽著皇後的話,便坐正了身子,眯了眯眼,沉聲問:“她父親是誰?”
皇後微笑與皇帝對視,點頭道:“正是陛下所想,她的父親就是新近打敗了沙皇的那個男爵,瓦西裏·雅羅斯拉維奇。昨日您才提到的,現在正叫東北女真三部頭疼的人物。”
皇帝開懷大笑,“哈哈哈!朕平生心頭之患有幾樁,東蒙、厄魯特和女真當並列第一!好!”指著皇後撫掌讚道:“真是朕的賢內助!好,好,好!新沙皇的女兒曾是皇後的舊交!好,好!來呀,秋銑,記著,等會回去,將留裏克送來的那盞琉璃五彩等給皇後送過去!嗯,朕今晚去皇後那裏,好好聽聽皇後說說這留裏克公主和郡主的事!哈哈哈!”
皇帝高興,太後也高興。隻有甄貴妃強顏歡笑著,嘴裏的一口銀牙卻差一點就要碎了。屋裏的空氣方鬆了鬆,此時,隨堂小監來報,卻是沈蘩卿已經打整停當要來見駕。
“哦?好,”皇帝大剌剌往後靠坐,眼瞧著門外,道了一聲,“宣!”屋中眾人也並同著皇帝的視線向門口望過去。
頃刻,自入目處的台階沿兒,緩緩步上一個頭戴折枝紋烏紗帽,身穿紫衣常服的十三、四歲女官。相貌幹淨嫵媚,身姿纖瘦頎長,膚如凝脂,眉目如畫。動人心魄處,連一襲本再尋常不過的女官常服,也無端生出了一股仙袂飄動、荷衣生姿的氣韻,仿佛是錦繡綺觳的五彩雲錦。饒是屋中諸人多都不是第一次見蘩卿,還是被她的美麗震呆了一瞬。
正座上的皇帝四方大坐,半仰頭罅目瞧著踩陽光而來的人,瞬間有點兒恍惚。
可能是風浮雲髻帶著的漫舞之態,帶著一般般萬事無心的灑然;也可能是那逶迤婀娜,似乎步踏調呂的媚態,青出於藍。或者,是那一雙慧黠的雙目帶著同樣冰清玉潔的調皮。
——再或者,就隻是因為今日陽光正好,宛若那時的模樣?還是,多少個累極倦極,卻總也空虛無饜的縹緲墮落,終於打動了她?不能!怎麽可能!人總是要為自己做的錯事付出代價,天子也一樣啊!
“哎!”心底自作主張的長歎息,還是因為昨晚那場妖鬼之占的緣故吧!嗬嗬!捉了她的人,所以她回來了嗎?一定是這樣的。隻是這樣吧!否則,如斯美人,不是第一次見,如何卻是前所未有的與記憶中的影子如此契合無二,仿佛就是那故人,正穿越了二十幾年的時光,蹁躚而來?他甚至依稀又聽到了父皇那難得的朗朗大笑聲。
反正也都無所謂了!皇帝笑笑,下意識轉臉瞧向真武大帝的塑像。
無獨有偶,還有一人也在看真武大帝。駱思恭隻在蘩卿進門時看過去一眼。打量她雖麵色青白,氣色不佳,但精神卻好。眼波流動著,可見心底清明。遂放了心,便絕再不敢多看了。喜歡一人是藏不住的,何況,他現在覺得自己都快要窒息了!
君臣二人的目光無意間相撞,皇帝就饒有趣味的笑了,調侃道:“駱卿?朕可真沒想到,你對玄學還頗有研究呢?”
駱思恭也無聲的笑,卻等著那進門的妙人兒施施然行禮畢,皇帝一邊擺手道免,一邊再看過來接話時,才叉手施禮回話,“回陛下,微臣不學無術,哪裏稱得什麽研究。不過因鬼祟作怪,致使家宅常常不寧,故而常請法事罷了。”
也不知道是出於何意的下意識答對,口氣平淡,仿佛在說別人的事。屋中眾人卻就被帶回了落在蘩卿身上的各色心思,紛紛露出了驚異奇怪之色了。李太後道:“喲!駱家的宅子有70多年了吧?建宅的時候,難道沒請過風水嗎?那時候從安陸來的建造府邸,不說,都是肅皇親自派了神樂觀道士做了法的嗎?”
李榮妃就坐在李太後身後半步,瞧她認真的樣子,一個沒忍住,伏在她的胳膊上“噗嗤”一聲笑了,“鬼祟……原來是鬼祟!咯咯咯!”笑的花枝亂顫的,皇帝和李太後俱莫名所以的側目瞧她。皇帝道:“不像話!好歹是親戚家!”說著,自己卻也莫名其妙的笑了笑。眾人都好奇起來,以為他們知道什麽。不敢問皇帝,便都瞧榮妃,榮妃卻死活再也不提此事了。
駱思恭心裏其實頗不悅了,他眼裏就隻有一個被晾在那裏孤單單立著的蘩卿。皇帝家的人個個任性,從不顧及別人的感受,平常尚且如此,何況是有意為之的時候。少頃,還是皇後柔和一笑,道:“陛下,其實最與那葉蓮娜公主交好的,並非臣妾。而是沈典藥。”皇後是個玲瓏剔透的人,她這一句話,既替駱思恭解了圍,又不動聲色的抬舉了蘩卿。更要緊的,還給了皇帝個台階——隻有她瞧出了皇帝遊離態的眼底。
皇帝果然就斂了下眉眼,隨意的瞧了瞧蘩卿,笑問皇後道:“哦?此話怎講?”王皇後便笑望著蘩卿不語。蘩卿施施然躬身,回道:“回避下,回太後,回皇後。葉蓮娜乃留裏克公主。交好不敢當。奴婢與她女兒,葉卡捷琳娜郡主倒是已經認識了許多年。”說著便簡略解釋了頁家與嚴家的交情,自然少不了會提起楊沈張謝四家,皇帝抬了抬下巴,下側目斜乜著蘩卿的臉,手指敲擊著椅子的扶手,仿佛很關心這事。片刻,皺眉思忖著,想起了楊承錚,複又問了楊家許多,蘩卿一一答了,皇帝見她始終思路清楚,不慌不亂,垂下眼瞼,蓋住了眼底一瞬間閃過的喜悅之色,口中才並問起蘩卿昨晚的事。
屋中靜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