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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0章 吃醋(二)

  第九十九章吃醋(二)

  第三節

  申禦成一出麵,那醉公子的潑皮做派多少收斂了些,隻無賴勁頭兒卻更加了倍。摟著那個做腔一頭撲倒他懷中的女人,心肝肉的哄勸,麵上色勃更甚,咬著牙大罵沈存知色膽上調,做了霸王。


  眼見那惺惺作態的女子露在外的脖頸、手臂乃至半露的酥胸上都是唇痕牙印,沈存知心知,這會子隻怕自己方才躺過的床也早有人動了手腳,自己是跳進黃河也洗不清了。心中憤怒又不屑,不知道這牛不吃草,他們要如何強按個頭!


  申禦成幾步走近,似才看清醉公子是誰,臉色一變,“呦!阮少您呐!這個,您怎麽這樣子?……哦,”拍拍腦門,“如此如此!我懂了!……這話怎麽說的,”指指沈存知,歉意道:“一定是我這朋友冒失了!誤會誤會!……他有點兒喝上了頭。頭一回來,不懂規矩!沒認出您的尊駕,千萬別生氣,我說他,擔待擔待!”


  那醉公子歪著嘴聽申禦成說話,這會兒踅眯眼瞄了瞄他,眼底都是蔑笑,大著舌頭揚聲緩緩道:“原來是申少的人呐!您這朋友何止不懂規矩呀!他簡直就是色膽包天呢!”


  申禦成眼珠軲轆亂轉,笑的和煦,“不能不能!我這兄弟品行還是好的!就是喝多了。”拉住沈存知的胳膊,“隻怪您太會調教人,嚶嚶姑娘這嫩蔥似得模樣,神仙都得動動凡心。嗬嗬嗬嗬!瞧著我的麵兒,大水衝了龍王廟了,您擔待,擔待!來來沈解元,我給你介紹,”笑嗬嗬的給兩人互相介紹。


  沈存知這才知道,這位醉公子正是時下京中聞名的花花公子,人道一聲‘阮白蛇’的阮文“阮殿下”,是國舅甄國泰的小舅子。心下冷笑,麵上隻不動聲色。這當朝首輔的長孫看著可像是個笑麵虎,究竟是和事佬還是勾搭連環,或者根本就是漁翁有利,可不好講說。


  “伯顏!”申禦成一笑,回頭朝後側叫了聲,“讓肖玉雙出來請請阮公子,借他的麵子,咱們給阮公子壓壓驚,順順氣兒!”


  “來了!來了!”清冽的聲音應著,就從申禦城方才出來的包廂裏悠噠噠轉出一個輕布瀾衫的年輕公子,笑眉喜目的斜了眼這邊,遂伸手進包廂,拉出一個大戲裝扮的旦角兒,笑嗬嗬的往這邊拽。


  “來來,沈老弟!過來,一起一起,”申禦成附耳沈存知,拍拍他的肩膀,低低道:“給道個歉!”兩人話說著,眼都覷著那小旦。


  那小旦卻似是很不情願的,邊走邊往後闕縮,俏生生一個巴掌大的頭將惱不敢的歪歪著,小嘴噘噘,姿態都是迎拒難辨的嬌羞。


  沈存知略掃了一下那扮相,不覺便皺眉愣在當場。這戲子的打扮總有四五分是他的阿蘩!再瞧那姿態,那鬟髻垂髫,美目的勾描塗畫,看過來時,那份不高興的冷眼斜飛,實在熟悉無比。東施效顰!

  阮文似乎當即就被這戲子勾的心蕩神搖,愣可可推開懷中的嚶嚶姑娘,踉蹌兩步趕到肖玉雙跟前,一把就將人摟到了懷中,同時一聲十足十響亮的“啪嘰”嘴就蓋到了嬌人兒臉上。


  要擱到往日,沈存知頂多皺皺眉,今日卻不同。他的心事都憋在酒裏,這阮文的做派又正踩中他的痛腳,他隻覺眼前端地就是他的阿蘩明日遭遇的現演,壓不住的心速瞬間飛跳,剛略消下去的那四五分酒意轟的躥上了頭頂,暗憋再壓,一張俊臉都燒了起來。


  肖玉雙這一出場,方才的那一出算平了九分。沈存知真想提步就走,眼睛卻打死離不開委屈屈窩在阮文懷裏,正被上下其手的美人兒。申禦城眼窩裏都是笑,“走走走,一塊兒玩兒會兒!認識認識!”精光一閃,乘機拉著他就進了包房。


  一晚上黃漿下灌,沈存知看著肖無雙被玩弄調戲,再被打包抱走,心火一陣陣躥流,絞著心事摧嵬,隻覺得從裏到外無處不疼,好懸沒忍住就要掉了淚。好在包房裏足夠黑,那幫公子哥一個個玩的都夠盡興投入,而他的定力也足夠好,才總算止住在有七八分醉意的時候,偷偷將再敬來的酒漿都倒了了事。


  到底還是出了事。當是在子夜時分。


  夜闌人靜。沈存知提出告辭,一包廂的人早已去了八九,申禦城和王伯顏便也各自打發了美人,一同散了。申禦城對他的人品定力頗為讚賞,提出送他一程,要用的卻是王伯顏的馬車。沈存知已經知道這王伯顏正是王璜的公子王簡修,是駱思恭的嫡親小舅子,他中心來講,是厭烏及烏,對其並無多少親近之意的。奈何沈王兩家是舊交,因不好拒絕。


  三人一同往外,沈存知一副牽腸百轉的相思醉底模樣,端地是俊俏公子迷人郎君,飄忽忽一路路逶迤過雅居閣的樓道,驚起了不少花樓女子的讚歎和勾撩,沈存知左躲右閃,引得申、王兩人一陣陣笑。直到了阮文的包房外,幾人才停住。裏麵傳出了一人哭泣的求饒之聲,王伯顏聽了聽,笑湊近兩人,低低道:“那肖玉雙可是男生女相。大男人都受不住了,可見這阮文的厲害!”


  阮文的浪聲狗叫,一浪高一浪,激的廊裏的過客一陣嗤笑。王簡修身後的不知是誰就起了壞,踩著點兒,壓著那聲音到了高處,抬腳就踢了房門一下,發出叮咣的山響。阮文被驚泄了似的,大聲罵了出來。裏外都是瘋笑。


  裏麵的求饒聲就小了,隨後是肖玉雙衣衫不整的跌跌撞撞破門而出的身影,一把推開當道的沈存知,低低道了聲:“抱歉!”轉向樓梯口而去。步態踉蹌不穩,被追出來的阮文幾步就抓住了,“饒命啊!阮公子,您找別人吧!”“倌倌兒小婊子,爺要說話,你師傅都得乖乖的聽命,今兒不讓爺盡興,你他娘想跑哪兒去!”“嗚嗚嗚……求您了,各位官爺公子,救命啊!申公子!王公子救命!”


  申、王就圍上去勸眾人散開。周圍的哄笑聲卻反而更響了。燈紅酒綠的夜場區正自酣暢淋漓,這種刺激的浪花博得的,不過推波助瀾。有人便誇阮文威武,此起彼伏的讚歎,求教,小娘子們就乘機貼上去,自薦枕席。


  人群外的沈存知第一次經曆這樣的場麵,隻覺得處處都是扭曲無恥。一時頭大如鬥,終於再也控製不住的長長籲出口氣,覷著四下沒人注意,自己都沒搞清楚的時候就出了手。


  一切都是習武之人的本能反應,身體下意識算計好的。好像是右腳稍微一動,腳邊的一隻鞋——應該是肖玉雙掉的,就自動斜次飛了出去,正正的落在了阮文的小腿關節上,穴位正好好點到。阮文一個腿軟,嘰裏咕嚕的沿著長長的樓梯滾了下去。哀嚎聲驚天動地,隨後就是驚叫,頂框的開門聲,看熱鬧的人群發出的大小聲議論。


  雅居閣裏一陣亂,管事和小二出來處理。申禦城和王伯顏卻沒再圍上去,退步回來沈存知身邊,“嗬嗬,第三回了!阮少今年犯太歲了!走了,走了!回家嘍!”王伯顏口裏調侃著,隨手拽了沈存知,“我送你,別客氣了!”


  “這…”


  “嗬嗬,我爹哪天都得在我跟前誇你十回八回的,咱倆也算神交已久了!走吧!”


  “那……勞煩了!”


  一行人恍若無事的離開了雅居閣。


  阮文骨折的消息是第二天下午傳入沈存知耳中的。那時候,他還在王家,正和剛從宮裏回家的王璜下棋。他昨晚終究還是醉在了王家的馬車上,他沒勇氣回家。經曆了肖玉雙的那一場,他眼前都是男歡女愛的東西,對自己的自製力實在沒有信心。


  “阮文這事兒難了,孩子,你得有心裏準備。”


  “是。多謝世伯提醒。不過,這事兒與我無關,我問心無愧。”他有把握沒人看到他出手。


  “嗬嗬,說是你就是你,不是也是。”王璜跳馬,道了聲:“將軍!”沈存知出將,他已經從王璜嘴裏得知了蘩卿進宮後的情況,發生在女官六所的那場故事王璜也對他細細述了,一時心中暢快,棋也下的順手了,回手幾招,合了一記奪命連環炮。王璜一時大意失了理會,被他鑽了空子,愣了愣,旋朗聲大笑,“好小子!比你祖父強!老夫輸了!”


  王璜棋雖輸了,話卻說得沒錯。沒過幾日,沈存知便接到了順天府的傳票,是甄家代阮家投訴,一狀將他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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