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冽泉稂蓍與鳲鳩在桑(二)
第九十五章冽泉稂蓍與鳲鳩在桑(二)
“嗯。”
蘩卿吃驚道:“納教坊司妓女為妾是違法的!事情若鬧開,尋常官員尚且會被罷官,何況景王是皇子,他好大膽子!”
“是挺糊塗的。我父親說,當年這事是有過科道官員彈劾的。後來卻不了了之。世宗並未深究,隻派了大高玄殿的大公公去責備幾句便了。未幾嚴嵩就提拔了卞羨之。因此王璜那戲文裏才將卞秋水寫作韶舞。是諷刺之意吧。”
“卞羨之,應該叫‘獻之’,是這意思吧。王大人不是你嶽丈嗎,你為何不親自去問問?”
“我跟內子關係有些緊張。”駱思恭說這話的時候心有些提溜起來,掃著蘩卿的腦袋頂。蘩卿想了想,明白了原因,愉悅的哈哈笑,回頭撩起麵紗瞧著道:“是因為綠萼嗎?那女人自稱姓王,難道她本來是你夫人的丫頭?”
駱思恭伸手將她的腦袋擰回去,沒好氣道:“速度要快了,扶好。掉下去可不管。”蘩卿體會到他的不悅,更覺得是自己猜中了,心情大好。風聲呼呼,景物迅速後移。蘩卿將頭貼近他胸口再往上抬,以隻有兩人能聽到的近距離揶揄道:“哈哈,不是我說你,雖說英雄難過美人關,可你怎麽能這樣啊!你夫人是不是很看重綠萼?兩人親如姐妹的?啊呦哦,兔子都不吃窩邊草呢!你也太……”像模像樣的歎口氣,“哎!不過,也難怪你,綠萼真是難得的美人呢!身材也好,一舉一動都是風流!嘖嘖,可惜了,還有個孩子來著……你很難過吧,可是她為什麽要跑呢?你都帶著她去蘇州了,難道是她有了相好的?背叛了你?——被戴了綠帽子?”駱思恭臉黑下來,猝不及防的勒停馬。蘩卿被突地一晃,頭彈開,再撞回駱思恭胸膛,發出砰的一聲悶響。她捂著額頭,再揉揉鼻子,“喔!我猜錯了?”
已經出了城,在郊外的大路上,兩側是擺攤的小商販。買紅薯的大叔以為來了生意,笑嗬嗬的招呼,駱思恭眼盯著蘩卿不說話,手裏的一鞭子甩下去,粉紅色的紅薯碎成小塊四濺。攤主大叔嚇得咕咚一下坐到了地上。周圍響起小孩子和婦人的驚叫聲。駱思恭毫不理會周圍,低頭看著蘩卿,“閉嘴!再聒噪,小心挨揍!”這是真生氣了,看來真是看重綠萼,卻被帶了綠帽子?這就難怪,是個男人都得生氣。蘩卿尷尬的笑笑,“哦。知道了。”小心的轉回身子,乖乖坐好。駱思恭冷哼。
“頭兒,怎麽了?”曹髦三人隨後跟上來,看見駱思恭冷臉,以為出了什麽事,駱思恭說了聲沒事,才揚鞭繼續走。他和夫人王思於的事兒一言難盡。本來是少年夫妻,應該很恩愛才對。隻是那位大姐生性狹隘,最喜歡拈酸吃醋,剛定親時他就知道,他們不是一路人。所以,等榮妃一次次送了妾室來,一次次以各種理由邀約私會,他自己竟然也就真說不上是什麽心情,什麽想法了!當然,私心是最多的。不提還有別的用,能給皇上戴頂綠帽子,雖然不成其實,光想想也是很受用的。所以,就這麽稀裏糊塗的,他攪著一宅渾水一過就是這麽多年。壞呢,他是很壞過的。風流,他也是風流過的。否則既不會有李榮妃那攤子爛事,不會有那麽多好顏知己,更不會有如今的地位。但責任,他也盡過。好男人那條道,他也試圖往上走過。隻不過,結果不盡如人意而已。
在重遇上這個不開花的蠢丫頭之前,他本就是個沒有被靠近過的孤單人,自然並不覺得煢煢孑立於咫尺天涯有什麽不好。可現在不一樣了。而立而至才知道情為何物,真是好笑。
問他為何不去自己找嶽丈問問。為何呢?本來是要去的。
查謝家時,說好的王璜帶人在海上堵謝家和嚴家出海的船,卻沒辦好。這事被皇上責下來,本該連他一並算的賬,卻隻罰了王璜。而他就升遷了。再者,那日在天橋他看這丫頭失了神,駱三夫人那位大姐,回去後真的就在那一帶打聽了,他為此與她分說了幾句,好家夥!那位大姐居然氣的火冒三丈,一溜煙冒著又回娘家了!
當然是奉了慈令該去接回來的。王閣老的千金寶貝,誰也惹不起啊。可是,上次表白心跡被拒後的那幾天,他一度覺得生活中處處令人生厭,再弄個炮仗隨時隨地在身邊劈裏啪啦,那種勇氣他實在沒有。因此,本來該辦的事就一天天被他用各種理由搪塞著,耽擱下來。前天那個千金大姐自己活蹦亂跳的咋呼回來了,一進書房就劈頭蓋臉問他找工匠做玉佩是送給哪個狐狸精。他當時實在沒忍住,一巴掌就呼了過去。於是,那個跋扈乖張的嬌大姐哭天搶地的再次摔破了駱府的大門。而他呢,在年至而立時候,再次被父親打了板子,罰跪了祠堂。啊!真是丟多大臉,現多大眼!
糟心事太多。今兒見到這姑娘才忘了的。誰知道這個冤家真是更懂得怎麽磋磨人。簡直就是對他的報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