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有恨無期離宮人 千頭一緒謝家事 (六)
第四十二章有恨無期離宮人千頭一緒謝家事
(六)
“說!”謝嘉林突然出現在獰笑的謝昌盛旁邊,畏縮的少年對父親的行為似乎很不讚同,猶豫著有些害怕的輕輕拉了拉謝昌盛的衣袖。“爹爹,……”還說了什麽,聲音很小,被大管家幾乎嘶吼的聲音蓋住,蘩卿沒有聽清。“我們沒有放火!”
謝昌盛反手推了兒子一個趔趄,“你給我死開!”謝嘉林很害怕,卻還是跟在父親半步後。謝昌盛的大耳瓜子雨點般落到大管家臉上,“沒放火?好!來——人!”
蘩卿敏感的覺察出謝昌盛的目光從虛空路過時,似乎停了一瞬,她順著那個方向看去,臉上露出了笑容,謝之畫醒了,正偎依在劉媽媽懷裏,謝二夫人一勺一勺的喂著她什麽。“你別去!”駱思恭隨意的瞥了一眼那邊,對她下了命令。
“不不!真……!主子,二老爺,我真沒有想燒死這麽多人!我不知道……”漢子哭出了聲,“我後悔了……是五老太爺說的,他說隻要把東西混進去就行了,不會傷天害理,不會連累別人的!他說會有新的緙絲坊,長工匠戶都不會動,他說事成之後,楊家大人會給我們分成……”
幾個白衣文生巾的醫士背著藥箱出現在停火的場地上,逾一來就忙碌起來。蘩卿心頭大喜,耳朵注意著謝昌盛的動靜,一抹身朝頁問虛的大弟子臧棣的方向跑去。駱思恭一個不留意她就撒丫子,嘴裏不悅的嘶了一聲。
“放屁!都是你們自己貪心太重!不會傷天害理,不知道放火還是不知道下毒?!”謝昌盛指著場中一圈,跳著腳咬著牙,聲音是仿佛要生食皮肉的狠絕,“這裏,每一個人,都中了毒,不知道多久才能恢複!他們何其無辜!你們他媽的下了毒,這火是有毒的!我爹中風了,我三弟吐血了,我閨女不行了,幾個族老都昏迷不醒,你們如此造孽,還說不會傷天害理!哈哈哈!”
駱思恭掃著蘩卿賊頭賊腦的在一個瘦高個的小子身後一喝。那小子正彎腰在瓦礫中翻檢,被唬的嚇了一跳。轉身看見女孩子,渾身瞬時散發出的愉悅他隔著老遠都能感受到。兩人親熱的說起了話,一個低著頭,一個半仰頭,女孩子雙手絞著兩側的垂髫,半歪著頭,不知道再囑咐什麽。
謝昌盛對著已經哭暈過去的小男孩猛一踢,孩子旋即緩緩有了意識,哇哇大哭著爬起,又被一腳踢飛,再次沒了聲息。
“二老爺,您饒了我阿寶吧!他還小!大老爺!您說句話,這些年我為您做了多少事,您真的就一點無動於衷嗎?”
這是威脅了?駱思恭心中一動。難道這管家還抓著謝大老爺什麽把柄不成?他投了個疑問的眼神向斜側方,那邊的人朝他搖搖頭又點點頭,他隨意的摸了下鼻尖,手乘機比劃出一個速戰速決的手勢。那邊的人迅速消失在了原地。
收回注意力時,餘光裏,看到那傻大個從箱子裏取了什麽遞給小姑娘,小姑娘往懷裏一塞,傻大個乘機摸了摸她的頭。“頁問虛嫌棄李化龍靠近沈蘩卿,自己的弟子卻都什麽毛病!”駱思恭禁不住轉頭直看了一眼,女孩子正一蹦一跳的返回來。
耳畔謝昌盛的聲音透出鄙視,“威脅我大哥啊!”謝昌盛負手朝謝昌雄的方向看了一會兒,“嗬嗬,不怕實話告訴你,沒用啦!我大哥啊,他不會管你的!”謝昌盛與男子對視的眼裏都是輕蔑,“說吧!是誰指使的?楊大人?哪個楊大人?”
楊大人?蘩卿在離駱思恭兩米遠的地方頓住,轉頭去瞧。謝家的大管家似乎猶豫了。
“不說?——好啊!”謝昌盛手一揮,兩個人提著一架木驢上了來,他向後看了一眼,大漢媳婦已經被扒的差不多了,一直沒停的嗚嗚扭擺著的。圍著的家丁見他的臉色,會意,三四個人一起上前,三下兩下將女人身上最後的遮蔽除了個精光。女人絕望的哀泣起來,堵著嘴哭不出聲,但滿臉的淚痕與痛不欲生足令見者生悲。
蘩卿眼中酸脹的厲害。那幾個家丁一陣不迭的淫聲怪叫,分別拉著女人的四肢頭頸向外掰,一雙手恰時的伸到她眼前,掐斷了不堪畫麵的直放。“瞎跑什麽!”那手觸到滿手濕滑,有些不適的一蜷展。另一手卻握住她的肩膀,將她扳轉了方向。
蘩卿有些窘,“要你管!這種事,你們每天都在做吧?真惡心,無恥!”
駱思恭很介意自己被遷怒,卻不得不維持風度不吭聲。
謝昌盛滿意的看著家丁隨意的擺出各種造型,在大管家生不如此的神態中,他悠悠然的叫道:“嘉林!”謝嘉林被叫的渾身一哆嗦,“沒玩過那個吧?去,給你管家嬸嬸試試!”謝昌盛眼光掃過四下,“別說,你媳婦人長得還真不錯,要不然換另一種肉皮有溫度的,你仔細瞧瞧?我們老謝家房子被燒沒了,豬圈狗窩可沒有。怎麽樣,還——想——看——嗎?”
“阿…阿蘭……!”大管家癱軟成泥,渾身濕透如從水中撈出,“五老爺說,是同知楊承禮大人!”
“哦?”謝昌盛恍然大悟的噗嗤一聲笑出來,慢慢低頭附耳大管家,壓低聲音道:“是這樣啊!空口無憑啊!”
“我要謝昌雄的二閨女謝之禮!你阿蘭個全屍!”
“放心!你這就對了。我大哥薄情寡義,我早告訴過你的!給你的銀子都放到你說的地方了,沒問題!”謝昌盛意味深長的看看大管家的兒子,“明兒個,二老爺我再送你十個最標致的瘦馬!”
大管家咽了口唾沫,倏忽睜開血染透的雙眼,下定決心似的道:“我還要這幫崽子死!”
謝昌盛一笑,拎著他的衣襟,一頓猛抽,嘴裏小聲道:“老爺我本來也不會留下他們!”
大管家被打的嘴角出血,怪笑出聲,“呼哈哈哈哈哈……”逾瞬,突地在謝昌盛肩膀咬了一口,呸的吐出,謝昌盛疼的臉容扭曲,揪著大管家又是一頓抽打,大管家嘴裏急速的低低說道:“我家當院大柳樹下埋著一個榆木盒子,這些年你想要的都在裏邊。包括大老爺和嚴家的賬目往來,火藥軍械,還有…毒礦…,和頁家的一應進出藥庫目錄,朱砂,藏紅花,芙蓉噬心草,女屍粉,箭毒木,還有半日醉…。最左側有一封信,是楊大人寫給五老太爺的,他留手被我偷來了。”
兩人的聲音很小,除了他們彼此,恐怕隻有緊旁的謝嘉林能聽見了。蘩卿隻聽到一陣不真切的踢打,快速扒開駱思恭的手。
“哈哈哈——!啊哈哈哈,哈額啊——”正見謝昌盛笑的怪聲怪氣,半晌才能直起腰,眼淚都流了一臉。謝嘉林伸手扶住他,“爹,您別太難過了!”
“沒出息的東西!叫你做的你怎麽不動!滾!”謝昌盛咬牙猙獰的反手就是一巴掌扇向謝嘉林。謝嘉林被打的蹬蹬蹬倒退幾步才收住,看了看他的眼,一聲不吭的夾著尾巴離去了。
謝昌盛似乎怒極,不解氣的回身一腳踹向大管家,“我叫你他媽的不說!給我狠狠的上!”隨著他這聲瘋狂的命令,那幾個家丁一擁而上,拖著已經死過去的阿蘭離開了。
“叫人跟上!”蘩卿的目光追著謝嘉林漸漸疾走起來的背影,心中頓生一種從未認識過這個孩子的陌生感。
“這孩子可不簡單呐!”駱思恭的眼底帶著蕭殺,這是蘩卿第一次從他這裏見到的。她心下淩然難安,故意笑嘻嘻的調侃著問,“你拿他和誰比?你兒子啊?”
“嗬!”駱思恭轉看她,笑了,“沈蘩卿,你發現沒有,你越是緊張在意的時候,就越會表現的輕慢隨意。你問我要那個小手袋的時候,心裏是不是正後怕的要死?還是……”他說著,學著謝昌盛的樣子邪笑著慢慢附耳小姑娘,小聲道:“隨便要一個男人的貼身之物,你並不覺得這很放蕩,充滿暗示呢?”
蘩卿的心髒跳亂若漏,回頭沿著駱思恭目光的方向看出去,她並不認為駱思恭會隨便調戲一個乳臭未幹的毛丫頭。果然,她直直遇上謝嘉樹深暗的雙目,他正看的應該是駱思恭,見她瞧過去,他笑了笑,笑容裏還帶著剛才未及收回的複雜意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