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綁匪再現蘩卿遭劫
第二十一章綁匪再現蘩卿遭劫
孫氏要帶人趕往青山寺,卻不放心蘩卿獨個在家。有心等天亮再去,卻心知楊恒這次出事,楊家必定遷怒頁家。楊恒沒事還則好辦,若他真出了大事,那麽,憑著他爹楊承錚忠臣的名頭,不用楊承禮出手,頁家也必定會成為蘇州上下口誅筆伐的對象。
再者,若論公理道義,行醫者奉仁心為上,這楊恒怎麽樣也是她看了這麽多年的老病患,她豈有拖怠之理?
她一麵著安慰自己事有湊巧,一麵隻好無奈之下,臨時多安排了幾個年輕力壯的佃農幫著看門守護,又再三再四的囑托裏長代為照看周遭。再幾番交代叮囑下人警醒,這才隨惠山出發趕往青山寺。
然而,常言道,不怕賊偷就怕賊惦記,日防夜防,稍有不慎,就會被賊人鑽了空子。到了半夜,蘩卿還是出了事。
事情卻是因那自稱王綠香的女人所起。
卻說這王綠香正是駱思恭的下侍綠萼。她本來也不是個笨的,卻直到被管家打發一碗墮胎藥後,才瞬間恍然大悟。原來,駱思恭駱三爺是早知她來路的,收用她也不過看在夫人的麵子上。她在三爺身邊這些日子,手底下也不是幹淨的,三爺恐怕也就是沒把她往眼裏去,才才沒有發現。如此,她若老老實實,興許還能有個矮身之處立命。可偏偏她自己作死,非偷偷跟來江南,那麽,被除掉還不就是早晚的事!哎,她心知自己是被色迷了心竅,欲亂了章法,如今悔之晚矣。京城是回不去了,眼下之計,唯有一個逃字可依。
肚子裏那塊肉當然是要保住的,這是她急難時候救命的希望,或許還是條財路。這樣打算著,她才想法子摳吐了那下嘴的墮胎藥,收拾了隨身細軟,尋機會偷跑了出來。
她輾轉打聽到頁家是本地最有名的婦兒聖手,一路便到了吳縣。因楊府綁架殺人案的當事受害人住在月城,月城最近盤查的分外嚴密。凡外地人進城,必當有來往憑證、戶籍文書。她自然不能和盤托出這些,無奈,她隻好同意一對順路的夫婦,願意多出銀兩搭夥同車。卻未料到,那夫婦雇傭的出車漢子貌似憨愚,卻是個內裏藏奸的江湖草莽,無恥之徒。
一路上,那漢子暗中觀綠萼言語舉止,看她隨意便媚骨十分,雖刻意弄的髒汙不堪,但脖頸下偶爾露出的肌膚卻白皙細滑。一早便猜到了她的身份,心下不由起了意動。到進了月城,那對夫婦下車離去,那車夫便將車尋了僻靜的竹林裏停下,指出綠萼的身份,要挾她就範,欲強行不軌。
綠萼怕被揭穿,半推半就的被他製住,哪裏還有什麽辦法?隻是那漢子剛到興處,卻見綠萼痛的眉頭緊皺,接著下體便出了血,血越出越多。漢子行走江湖,雖自詡不是什麽好人,但見這行狀,也怕天打雷劈,悻悻的就了了事。
月城不大,又正值農忙,還是大白天的,兩人在車裏一番撕扯,到底還是引來了路過的行人好奇探問。漢子身上背著事兒,唯恐壞了,敲暈了綠萼,對人解釋,隻說是自家女人一路顛簸,恐是生了病,或者胎像不穩。這便有了鄉人請大夫一節。
卻說綠萼被安排到後院僻靜的下罩房,心裏難免悲傷絕望,她自小入得王家,平常所用所見,俱比尋常小姐還要好太多。因那駱三爺眼光高,她自得寵後,更是處處被人奉承,哪料今兒遺落如此境地。
待到半夜,她正輾轉難眠,猛然就覺得被人抱住,她嚇得要叫,旋即卻被人捂上了嘴。那人附耳道:“別叫,是我!”她分辨出正是白天那個漢子,恨得張嘴就咬住他的手。那漢子卻神色一絲未動,笑嘻嘻輕聲道:“白天我走了,你是不是舍不得了?我這會兒有正經事要你幫忙,你乖乖的,等會我帶你走。看你是可憐的,也無處可去,以後就跟了我,我管你吃好穿好。”
綠萼哪裏能信這鬼話,一雙美目流轉,露出譏諷不屑的神情,“連真名實姓都不肯留一個,我信你有怪!”。漢子毫不介意,“我姓夏,沒名字。幫裏的兄弟稱一聲戇頭夏。我是老實人,不誑你。”
聽他自稱老實人,綠萼失笑,心裏卻微微一動,竟真聽話的乖乖不動了。她從小不知見過多少男人,卻沒一個對她說過這糙漢子說的那三個字——“可憐人”。
另一頭,蘩卿睡到半夜,還是被攪了覺。後院的來報,說王綠香又出了血,這會兒正疼的打滾。
這下,連芍藥這樣的好性兒都暗暗罵了句“擾精!”又無法,隻得叫醒睡的迷迷糊糊的蘩卿。蘩卿先是“呼”地用被子蓋住頭頂,在裏麵蹬腿扭身,不甘不願哼哼唧唧的。
芍藥見狀,有些猶豫,遂問:“去嗎?”言下之意,給點兒藥算了,你歇著吧。
過了片刻後,蘩卿才呼地鑽出被子坐起來。正要說話,卻頓覺“江河日下”,嚇得她立刻不敢動了。她本來也是宮體受了損,又趕上今年癸水初至,情況就更不大好。這麽多天了,直到現在也還出著血。蘩卿禁不住對天翻了個大大的白眼,複才正色道:“去啊!哪裏能不去呢!”
芍藥歎息一聲,幫著她穿衣梳頭,利索的收拾收拾,一起趕往了後院罩房。
已經有護院家丁在那裏守著了,罩房裏亮著燭火,蘩卿問詢了兩句,自帶了芍藥進屋。
進去後剛一閉門,蘩卿就聽到後麵的芍藥“啊”悶叫,聲音短促,半聲即止。她一驚,剛想轉頭看看,卻隻覺脖頸處一疼,登時黑暗吞噬了整個世界。
再醒來時,四下漆黑一片,伸手不見五指。憑借著搖晃的感覺,她能猜到這是在船上。自己似乎正蜷縮在一個狹隘的桶狀空間。她摸索了一下,臉前似乎有個小口。她想了想,大概知道了這是個什麽東西。從外婆口中聽說過,這是宮裏懲罰犯錯的宮人常用的一種刑具。人被窩綁在裏麵,隻以少量飲水續命。如此不出月餘,便溺餿劫蟲蛆橫生,受不住折磨者很快便會生不如死。
會用這種東西對待女人的地方很多,但是,此刻,她已沒有了被敲暈時候的慌張害怕。因為,她知道,既然有人如此執著的想綁架她,那就證明自己對他很有用。既然如此,他是絕不會讓這些人輕易對自己做什麽。她沒有被綁縛,也沒有被下藥,這就是最好的證明。
至於別的,譬如名聲,她在心裏苦澀的自己安慰自己,事到如今,在意也沒什麽用。為今之計,隻能走一步看一步,先穩住,能尋機逃脫最好,若不能……她心裏亂起來,半天才穩住心神,靜下心,仔細去聽外麵的動靜。
仿佛能聽到水聲嘩嘩,像是有好幾個人在搖船。都是男人,他們的說話聲時大時小,仿佛是互相催促對方快些,語氣卻絲毫沒有緊張之意,反而時或透出些輕快。
說著說著,好像就爭執起來了。這時,一個中氣十足的聲音響了起來:“鬧他媽什麽鬧!追上來了!老夏!你他媽不是說今兒頁家沒人嗎,誰他媽追來的這麽快!”這人仿佛是頭目,那些方才還在吵鬧的人果然都安靜了,有一個卻說:“一幫瞎漢子,瞧那兩把就不夠老子涮的!瞧好了,老子給他們露兩手!”
一聲悠長的水哨聲響起,接著是此起彼伏的吆喝聲、趕浪聲,時而夾雜著幾聲朗笑和水手的歌號子:“咳咳咳咳咳咳,咳咳,我家住在浪裏頭哇,吼吼,風裏雨裏浪裏走哇,咳咳……出東海入西海,五湖四海都踏平呐,吼吼……我家住在船上頭哇,吼吼,出生就是潮頂頭哦,咳咳……下東洋走韃哈,金山銀山往家搬呦,嗬嗬……”
聽口音,還有這些號子,這些男子都該是長在水邊的無疑了。蘩卿心下狐疑,上次在楊家綁架自己的那些好像是北地的,北地人水性差,而這些人卻仿佛是摸船走海的海賊。難道,他們不是一撥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