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軍營夜
北冥軍營地之中，一眾將士們在夜色下點燃篝火，相互暢快地談論著今日那關外奇跡般被清通的河道。雖然他們現在個個都已經是精疲力盡了，但一想到明日便有看到雪道被徹底清除的希望，便俱是渾身輕鬆，仿佛又充滿了幹勁。
多日以來積雪封道，雖說對項鎮軍很有信心，但一直都是了無音訊，這難免也讓他們對其安危飽含憂慮。現今這雪道將清，他們也都放鬆下來，不再那麽憂心忡忡。即便是手中的粗糲幹糧，吃起來也是津津有味。
正當此時，錦霏凰卻是領著幾位錦家商會的辦事拉著裝得滿滿當當的拖車來到了北冥軍營外。
不待他們來到營地前，便有幾位營門守衛立刻上前。
“來者何人？！此地乃北冥軍營，無關人等速速停步！”
一見守衛上前攔路，錦霏凰便讓辦事們停下。
“小女子是錦家商會的主事，今日破除關外冰封河道，多加勞累諸位將士們了，這是錦家商會的一點小心意，還請收下。”
錦霏凰對一臉警惕的守衛們輕柔笑道，讓辦事們將車上的裝滿的貨袋打開，接著便命他們將拉車的馬牽下，跟著她離開了。
那幾名守衛在錦霏凰報上名號之時，便已是微緩了麵色，見她這幾句話一說便就這麽走了，不免有些摸不著頭腦。
“去一個人看看，那位錦主事留下了什麽。”
守衛長看著錦霏凰等人離去的身影，想了想，下令道。
立刻有一人領命出列，幾步奔至那幾輛車前，上去仔細地翻看了一下打開的袋子。
這一看，卻是讓他震驚無比。
“報！是糧食，還有一些幹肉！這整整幾車都是！”
“什麽？”
聽到那位守衛的呼聲，留守在營地門口的幾位守衛俱是一臉不可思議。那守衛長親自上前，動手翻看了看，心中的訝異更是濃烈。
“隊長，那錦主事是什麽意思？”
雖然已是有了猜測，那守衛還是忍不住出聲問道。
“什麽意思？”
守衛長瞥了他一眼，反問道：“那位錦主事在通玄關便捐了不少軍餉，現在又把這麽多糧食放在這兒，你還能覺得覺得是什麽意思？”
聽著守衛長那帶著幾分不善的語氣，那守衛也不敢再造次，忙閉了嘴，正了正神色，不再說話。
守衛長再環繞著那幾車糧食仔細地看了一遭，不由感歎道：“這些東西都是些好貨，可比我們剩下的那些幹糧好多了.……”
“那隊長，我們該怎麽辦？”
那守衛見狀，又出聲問道。
“還能怎麽辦？”聽到那守衛的話，守衛長輕斥到：“愣著幹嘛，還不快去通報嶽參軍？你以為這些東西我們就能輕易地收下了？”
那守衛聞言，當即便領命去請了嶽參軍。
未待多時，嶽參軍跟著那守衛匆忙趕到。
“怎麽回事？”
一見那滿車的糧食，嶽參軍便看著那守在車旁的守衛長問道。
“稟參軍，方才錦家商會的那位錦主事領著人將這幾車糧食拉來，我們剛要去問幾句話，她便趕忙與那些人急著走了。隻留下一句今日讓北冥軍勞累了，叫我們收下。”
嶽參軍微微一怔，又看向那幾輛車，不由心中湧起一股暖流。
“那位錦主事，可真是宅心仁厚啊.……在通玄關送了不少，又給我們送了這些……”
視線遊移著，卻是忽地一頓。
“嗯？這怎麽就幾輛空車啊，馬呢？”
“在走的時候，那位錦主事讓人把馬也牽走了.……”
聽聞此言，嶽參軍卻是不由笑了：“她還真是.……竟然連我們拒絕的機會也沒有給嗎？”
嶽參軍這一笑，也是突然提醒了在場的其他人，那位錦家主事這麽做，不得不說是誠心懇切了。
搖了搖頭，嶽參軍稍作思慮，便下令到：“傳我命令，將這些糧食送到夥房。兄弟們可有好些天沒吃上些好的了，讓大家都好好享受一次。也告訴他們，是誰讓給了這些糧食幹肉。”
“是！”
糧食幹肉被送進了夥房，經夥夫們的簡單烹飪後，米飯肉香便源源不絕地傳出，躥進了每一個北冥軍士們的心間，勾得他們口水直流。
自防秋之役以來，狄族仍舊不間斷的侵襲讓他們往年可以南下拉回軍餉的時間都沒有了。北冥軍的夥食供給已經接連近一個月都是些粗糙冷硬的幹糧。
這不期而至的誘人的食物香氣，足以吸引每一位意誌如鐵的北冥軍士們。畢竟，這些沐浴著血與火自戰場一次次殺出的戰士們，日常所唯一能夠期待的，就是這一日的夥食了。
是夜，北冥軍營地，滿溢著食物飯香與對贈予這一切之人的濃厚感激……
另一處，天威軍營地。夜幕降臨，軍營的篝火也已點燃。
作為帝都禁軍，這些天威軍士兵們都是經過層層選拔才得以進入軍中的高階武者。可以說，天威軍幾乎集聚了建蒼九州最為頂尖的武者力量。這些武者，無疑是強大的，每一個人拉出來，都稱得上是建蒼武力的中流砥柱。
但是，也正因為如此，他們都或多或少地帶有幾分傲氣。而作為一支應當聽命與皇族、無條件服從與執行命令的禁軍，這一點卻是萬萬不可有的。並且，他們較之北冥軍這樣自戰場廝殺中淬煉而出的軍隊，在團體作戰能力上，也存在著相當的差距。
因此，秦羽鋒借助了杜若曦有限的勢力與影響，策動了天威軍主將向朝中軍戰監請示了針對天威軍的練兵計劃，這才得以有機會擔任領軍來到這北冥軍鎮的幽門關。
以沙場曆練為目的到此的天威軍，已是因為這封道的積雪而無所事事多日了。
不似北冥軍，除了抵禦狄族入侵，還有著管理與防衛幽門關的任務。他們隻能留守在這駐軍之地，不得隨意外出。所幸，畢竟是從帝都而來的皇家親軍，帶有充足的軍餉輜重的部給，在這裏的日子，還不算過得太糟糕。至少，每天都能吃得上烤肉白飯。
今日一早，得令去搬空堆滿消失於食鹽的倉室後，重新回到營地的眾天威軍士們因為這偶然的外出之機，再對比於多日來他們的按兵駐守，不由對這枯燥的駐營生活更加不滿。
到了晚上吃飯的時間，大部分的天威軍士都圍坐在篝火旁，已經架好的烤架上是一整頭牛羊豬肉。在火焰的炙烤下，架著的烤肉“嗞嗞”地溢著油水，自烤得金黃的肉皮上緩緩流淌，滴落於地。
滴落的滾油沒有像往常那樣瞬間冷卻，而是借著地上那白色的粉末，猶自帶著幾分熱意在地上迸濺了幾下，隨即才暫且歸入沉寂。隨著烤肉的時間越長，已是有越來越多的油脂滴落在那鋪著白色粉末的地麵上。
“這日子什麽時候是個頭啊？狄族打不了，帝都回不去。我們就在這幹耗著？”
“我們可是皇家禁軍，練兵倒也罷了，可這沒了敵人可練，為什麽不回去？”
一人開頭，幾人附和，接著抱怨幾聲，甚至將木柴狠狠地投入篝火中出個氣。這樣的場景，這幾天每晚都會在這裏發生幾次。今晚，本該也是同樣如此。
可是，在那一位脾氣比其他人要更暴躁一些的武者將木柴摔入篝火時，這一切都注定，今夜將不再與往日相同。
因為出氣而被用力丟入的木柴難以避免地濺起了幾縷灼熱的火花，向周圍四散著飛濺而出，劃過一個絢麗而危險的弧度，燃燒著砸向滴滿了油脂的地麵。
像往常一樣，油脂被點燃，在地麵上再次燃燒起來，之後不多時，它們應該因為燃燒殆盡而自然熄滅。
然而，當油脂即將燃盡，它們卻沒有緩緩減弱了熱度，反而還有些更加旺盛了起來——在混合著那鋪了一地的白色粉末的情況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