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攻心語
“我看啊，不但是那個傾慕姐姐的雷樓，”錦霏霞笑嘻嘻地開言，語氣一如往常，“即便是見慣了姐姐美貌的羽鋒哥哥，也得看呆了吧？”
從妹妹口中聽到這個名字，不由心中一怔，既為那個不願提及的人，又為妹妹突然之間打破那心照不宣的忌言。不過，她幾乎立刻便定下了心神，又以一種如道尋常的語氣嗔怪了一下妹妹，隻是，那種嗔怪卻與往時不盡相同：“你又瞎說了，再這樣戲弄姐姐，姐姐可跟你不客氣了。”
錦霏霞看著姐姐如若往常的反應，卻明顯地覺出些許不同——以往盡管隱匿得很好但終究仍是有一絲流露的羞澀已是再無蹤跡可覓。
她將此了然於心，不動聲色，與錦霏凰談起秦羽鋒的神態與昔日一般無二：
“霏霞哪裏瞎說啦？明明就是嘛，以前在青官城的時候，不就是他天天來纏著你嗎？還老在我耳邊念叨著你好看，聽得我耳朵都生繭子了。哼，真是的，難道霏霞就這麽不漂亮，一點也比不上姐姐嗎？”
“怎麽會呢？霏霞可漂亮了，哪會比不過姐姐呀。”
錦霏凰輕撫了撫妹妹的發絲，半哄著稱讚她。也刻意避開了秦羽鋒，不去提及他。
錦霏霞暗暗咬牙，為姐姐又找到空子回避了秦羽鋒而有些氣惱。
她想了想，依著姐姐的動作微微的靠在她身上，以一副調皮的神色輕聲細語地問道：“姐姐呀，都這麽久不見羽鋒哥哥了，你有沒有想他呀？”
麵對妹妹這直言不諱的問話，一向機敏善言的錦霏凰也頓時僵住了，一時不知如何應對。她勉勉強強地勾起了個僵硬的微笑，微啟著唇，想說一句什麽，但終究還是未能吐出一個字。
見姐姐竟作出此等罕見的無措之態，錦霏霞忙趁熱打鐵，步步緊逼，欲進一步探出她的心事。
“姐姐，你怎麽不說話啦？哦，霏霞明白了，是不是姐姐你被我說中心事了？”
“哪有.……霏霞你別鬧了……”
錦霏凰已是略顯慌張。
可錦霏霞卻不放過，搶先打斷了她：“姐姐你還不承認，有關羽鋒哥哥的事你可別想瞞住我！快說快說，是不是？”
錦霏凰沉默著，強撐著的笑漸漸褪了，她微微偏過頭，不再看向妹妹。
這個樣子明顯是要拒絕再談下去。
錦霏霞知道，如果自己再接著逼問的話，她怕是隻會沉默以對。如若真是如此，那不但一點用處也沒有，反而會取得反效果，讓姐姐再也不會給自己談到秦羽鋒機會。
明白了這點，錦霏霞立刻改變了策略，換了個提及秦羽鋒的方式：“好了好了，我也不問你了。不過，說來這麽久沒見羽鋒哥哥，我也挺想找他玩的。姐姐，聽娘說三哥去羽鋒哥哥那玩了耶，我們過幾天也去他那找他玩，好不好？”
妹妹不再直接逼問，錦霏凰緊繃著的心也是微微放緩了些，便順著她的話說到：“娘昨日不是跟我說過霏嵐又去野了嘛，她也是不放心，叫我過些日子把他帶回來。到時候，你跟著去好了。”
錦霏霞隨意應了一聲，又接著道：“沒想到羽鋒哥哥他剛任職軍尉領兵出去便大挫了狄族，真是打破了秦家練兵卻無功的先例呢。要是這樣下去的話，說不定他還能做上統領天威軍的將軍呢。那樣，他才配得上姐姐你呀。”
錦霏凰不知該如何作答，隻是下意識地強笑應聲。
待應聲後，她才回過神來，心中漸有了一分苦澀：即使他再如何超群不凡、戰功卓著，也已與我無關了吧？與他相配的，可是杜若曦啊.……
繼續暗自打量著姐姐，竟驚異地發現她臉上出現了一絲無法言喻的神態。
那種感覺，似怨、似嗔、似惜、似歎，不可捉摸，難以猜透，卻又明確地昭示著，其主人內心的悲戚與哀慟。
錦霏霞心中一顫，強壓下歉意與不忍，拋出最後的誅心之語：“不過呢，這樣的話以後羽鋒哥哥會很忙的吧？畢竟算是朝中的將軍了，到時候可就不像在青官城那麽得空了。姐姐的笛音琴曲也沒個願意纏著你的人一整天去聽了。當初的誓言，不知可會遂願？”
言及至此，錦霏凰不由心中一空，手下意識地撫著藏在袖中的笛。玉質光滑膩人，卻又有些不可避免的微涼，一如她的心。
以後，春泉秋風一人聽，夏雨冬雪獨自聆。
真的，有些孤獨了呢.……
沒來由的寂寞之感襲卷向錦霏凰，平生第一次，她有了一絲落寞之色。
原來，我也會有這落寞的一天嗎？
錦霏凰心中夢囈般地自語著，身子都連同著有些癱軟。
“姐姐，你這是……”
錦霏霞驚恐地瞪著眼，隻覺心撕裂般的疼。
“霏霞，姐姐沒事。”
錦霏凰強作笑顏，聲音無力地輕語：“我們，別再談他了.……”
“不！為什麽？！是不是秦羽鋒他做了什麽對不起你的事？！”
錦霏霞有些怒不可遏地站起身大聲質問道。
她最親愛的姐姐被欺負，她，決不允許。
“姐姐，霏霞早在濟城便看出來了，你和秦羽鋒之間發生了什麽對嗎？之後我給他寫了封信，他竟也沒回我。”
錦霏霞杏眼圓瞪，心中忿怨難平，終於直截了當地道出了自己多日的疑惑。
想到自己的姐姐竟為了一個人這麽傷心，她就不由恨得牙癢癢，恨不得咬死那個曾是童年時的大哥哥的人，來為姐姐出一口惡氣。
“沒什麽，隻是一些小事。沒什麽值得說的。”
麵對妹妹的質問，錦霏凰依舊選擇回避。
即使兩人把話說透了，她也不願去傾吐自己的內心。這種兒女情長，本便是兩個人的事，又何必告訴妹妹，不過是給她徒增煩惱罷了。與其如此，倒不如一個人把這些東西埋在心裏，隨時間將它慢慢衝刷殆盡吧。
見姐姐到此時還仍舊不願說出秦羽鋒的事，錦霏霞是又氣又心疼：“姐姐，你有什麽事是不可以與霏霞說的呀？為什麽偏偏要自己一個人扛著？就算是那秦羽鋒真的做了什麽對不起你的事，我也可以幫你教訓教訓他呀！”
“他沒有對不起我。我和他也沒有發生什麽。”
錦霏凰微微凝眸，站起身子走開，拒絕繼續這個話題。
“此事，不必再提了。這是姐姐的事，姐姐自己會處理好，你就不用再擔心了。”
“姐姐！”
錦霏霞急了，忙跑上前去拉住錦霏凰的手，麵對她這態度，也是無可奈何：“姐姐，你就不能告訴霏霞嗎？就算是，多一個人與你分擔啊。”
“唉——”
錦霏凰長歎一聲，伸手愛憐地撫了撫妹妹的長發，嘴角有一絲由心而發的微笑。
“你有這份心，姐姐已經很開心了。這事真的沒什麽，就此揭過吧，不要再提它了。”
錦霏霞十分不甘心，還要再繼續追問，恰好此時，之前被她叫出去守著的夏渠冬霜又進了庭院，似是有事通報，就止住了再問話的念頭。
錦霏凰見兩人進來，也是有些鬆了口氣，便示意她們說說是為何事。
“大小姐，剛才老爺子讓人來傳話說，讓您去會客廳見他。”
“爺爺叫我？”錦霏凰麵色一動，轉而又問道：“他還說什麽了嗎？”
“沒了。”
錦霏凰秀眉微蹙，聯想到那雷樓，便不由有些製不住地往一些自己不願意看到的方麵想。
沉思片刻，才讓她們去稟答傳訊之人，表示自己隨後便到。
“好了，爺爺喚我過去了，霏霞你先自己待一會吧。可能會有點久，要是嫌無聊的話，不如去娘那陪她說說話。”
錦霏凰轉身囑咐了妹妹一句，便要去向院外走。
“哎哎，姐姐，你等一下。”
錦霏霞一見姐姐要走，忙叫住了她，待她轉過頭來，便道：“我要跟你一起去。”
“你去幹什麽？爺爺叫我去會客廳，必然有要事，可不是去有什麽好玩的。”
“有什麽關係嘛，我就是要跟你去。”
錦霏霞暗自心念著：還有什麽要事？有事不在後院，反而去正堂，怕又是有關那雷樓的事情吧？哼，那個木頭雖然呆，可至少沒讓姐姐傷心，不像秦羽鋒那樣。我看，反而是那雷樓適合姐姐你。
見妹妹堅持，錦霏凰便也沒有再阻止，反正也不是什麽大事，到時候不過是有可能被爺爺趕出來罷了。
想著，也就沒再說話，先一步出了庭院，錦霏霞在後麵跟著，身後還有夏渠冬霜隨行。
一路上，氣氛有些沉悶，姐妹倆沒有再說話，兩人都不去提及方才棲凰院中所談之人所談之事。這讓跟著的夏渠冬霜看得有些疑惑滿心，幾乎還以為從小便感情深厚的姐妹倆鬧別扭了。但看二人神色，似乎與往常並無不同，除了錦霏霞有些鬱悶。兩人這才有些放下心來，但兩位小姐不曾說話，她們也不敢擅言，便也一路閉了嘴，保持著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