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霏霞蘇
一曲吹盡，心事姑且已是收斂了，雖然仍免不去一抹悲戚之色，但神態已基本回複了常態。
正要整頓儀容，準備回去看看霏霞是否蘇醒了，恰在這時，石橋的那一端傳來了急切的腳步聲，回頭一看，卻是錦川向這裏跑來。
錦霏凰不由有些慌亂，自己這個狼狽樣子，可不能被別人看見了。衣衫淩亂，又渾身濕漉，若是再從我的臉上看出了什麽，這可就有些麻煩了。
想到這，她便想掐印躲開，不料錦川已是看見了自己。
“大小姐，可算是找到你了。”
終於找到了錦霏凰，錦川也不由鬆了一口氣。剛要開口，卻驚覺她這衣容不整之態。
“大小姐，你，你這是，怎麽了？”
這等儀容讓人見到著實不妥，錦霏凰一時也是慌亂起來，忙將雙臂擋在身前。
“錦川叔叔，我沒事，就是站在這淋了點夜露。你這麽急著找我，可是霏霞她醒了？”
錦川壓下疑惑，雖發覺錦霏凰情況不對，但也沒有去多問，而是順著她的話回答道：“不錯，二小姐她醒了好一會了，吵著要見你。去杜家一問，說是你已經走了。我正準備叫人在濟城找找，就聽見了笛聲。估摸著是大小姐，便先來瞧瞧。一看，果然是。”
聽到妹妹醒了，錦霏凰終於完全放下心來，先前的悲痛一時也是消散了不少，便想快些回去看看妹妹。
“太好了，霏霞終於沒事了。真是麻煩你了，錦川叔叔。那我們現在便回去吧。”
“好，請您隨我來，我這就帶你去錦繡樓。”
錦川當即轉身應道，並有意放慢了些腳步，等著錦霏凰整頓儀容。
以錦霏凰那玲瓏的心思自然能領會錦川的好意，她連忙仔細地重新打理了一遍青絲，用玉簪固定好，又整整衣裙，撫平先前坐在石橋上弄起的褶皺。
待重新整理好了儀容，兩人一前一後，也不說話。
錦川知道是錦霏凰遇到了什麽事，但他從來不會去多問。
錦霏凰也知道錦川不是多舌之人，但這次，她實在不願別人知道這件事。
“錦川叔叔，剛才的事，還請保密。”
“自然。”
兩人邁步走向錦繡樓的方向，同時，天邊的第一縷光線突破地界，濟城迎來了今日的第一絲光明。
……
錦家商會的錦繡樓是九州數一數二的高級邸店，其中不光是陳設十分豪奢闊氣，連日常起居服務都有專人密切周到地伺候著。除了一般客棧所設的普通客棧，錦繡樓還有可稱為貴賓級的錦字號房間。
錦字號房間數量自然是很稀少，一般的錦繡樓，頂多隻設十個錦字號房間，隻有帝都和一些名都大城，才會酌情增設一些。
正所謂物以稀為貴，這錦字號房間的陳設用度幾乎可以媲美宮廷。由於實在是怕皇室微詞，才略為降低了些這錦字號房間的用度，但其所用之物，依舊是奢侈不菲，至少那貢用之物都是全部齊備的。
因此，錦字號房間向來不向客人公開訂宿。除了錦家的主家人外，便隻有一些聲名赫赫的豪貴名流之類才會接受到錦繡樓的邀請，入住錦字號房間。
錦字號房間，儼然成了一種身份的象征。
今日，那罕有人跡的錦字號房間，卻少見地有了人聲。
錦字號房間裏的桌椅床具之類，俱是由皇室禦用的木料擎雲蒼峨木製成，並以溟海沉靈香熏飾。那珠簾繡帳更是精致秀貴，不是四大名錦，便是用更加珍貴得連皇室都愛若珍寶的霞影霓流紗。
桌上陳設自是不必多說，宣清紙、貂毫筆、雲台硯、龍血墨、霧山架等等，林林總總，不勝枚舉。
這用度，怕是東宮皇子見了都會為之咋舌。
而此刻這個房間裏的宿客，正踢著蓋在身上的天山冰蠶被，大吵大鬧著。
“姐姐呢？她怎麽還不回來？我要見姐姐！”
“二小姐，您的毒剛解，可不能這麽調皮了。乖乖先喝一碗玉葩雪參湯補補身子的好。”
秋楓有些無奈地端著以琉璃映月碗盛著的補湯，頭疼地看著自家二小姐吵著鬧著要姐姐。
她不由一聲哀歎，先前真不應該讓她看那枚鳳凰蛋的.……
秋楓自那杜家將被治好的錦霏霞帶回來，便小心的伺候著這姑奶奶等她蘇醒。
二小姐果真是一如既往的有活力，這毒剛解了，帶回來沒多久，便醒了。
醒是醒了，可二小姐安靜地昏迷了這麽多天，秋楓卻是忘了她性子活潑好玩，不似大小姐那般端雅柔淑。
平日裏都有大小姐在她身邊伴著，那樣的話秋楓和春棠還能輕鬆一點，畢竟有大小姐管著她。這下子大小姐不在，兩人頓時好似回到了大小姐去空崖拜師學藝那三年的時候，麵對嬌憨活潑的二小姐，她們又是束手無策了起來。
錦霏霞是個板凳都坐不熱的好玩性子，昏迷了多天，積累在嬌小身軀裏的好動因子一下子如大河決堤，一發不可收拾。
還想讓她乖乖躺在床上修養？那可真是難如登天。
至少，秋楓和春棠還真沒辦法。
“啊！這裏無聊死了！一點好玩的東西都沒有！姐姐怎麽還不回來呀！”
錦霏霞跟個泥鰍似的在鑲金嵌玉的床上扭動著還有些青澀的窈窕身段，一點也不顧忌自己的形象。片縷千金的華衣褶得紛亂，連頭上的七寶玲瓏簪都已掉了下來，柔柔的發絲散得那冰蠶被上到處都是。
“二小姐啊，您可別再鬧了，大小姐她還在杜家致謝呢。這畢竟是世家禮節，不是一時半會便可結束的。”秋楓耐心地給錦霏霞解釋著，希望她可以理解。
“我不管我不管！這裏太無聊了我要出去！”
錦霏霞猶自扭動著嬌小的身軀，把身下的冰蠶被都碾到了地上。
春棠無奈地撿起冰蠶被，微苦著臉說道：“二小姐，您可別鬧了，您這樣要是讓老爺知道了，怕是又要說你沒個女兒家的樣子，罰你不準出門了。”
“才不會呢！”
錦霏霞撇撇嘴，滿不在意地道：“我早就求姐姐把她的絮影術教給我了，要是再被爹爹關起來，我就用絮影術穿牆逃出去，看他怎麽辦！”
春棠聽了也是啞口無言，麵對這二小姐，饒是她巧辯善言，也是說不過她的。
“我要出去！我要出去！這裏悶死了，萬一把我悶得又毒發了怎麽辦？我看你們怎麽跟姐姐交代！”
錦霏霞狡黠的眼眸咕嚕一轉，嘴角帶了一絲邪意，有些半威脅地向秋楓春棠道。
秋楓見狀，瞬間明白了她心裏的鬼主意，她這怕是要裝裝病嚇唬嚇唬大小姐。大小姐雖然不會責怪她倆，但到時候二小姐仗著自己“生病”專門給她們耍潑玩賴，那時候大小姐倒是會稍稍順著她的性子由她去了。
並不是看不出她的小伎倆，而是大小姐也對她沒了什麽辦法，也就隻能對這些小伎倆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了。這辦法，二小姐可都用了不少次了。
秋楓她也是感到頭疼難耐：
二小姐是萬萬不可能坐得住的，得趕緊想辦法讓她轉移注意力才行。可這房間裏的東西，早就是二小姐玩膩了的，那些外界的珍玩，在二小姐那錦織城的閨房裏根本上不了台麵。平時二小姐奇巧玩意兒可是都玩遍了，這時又從哪去找個新鮮東西呢？
秋楓皺著眉頭，突然靈光一現，想到了一件東西。
“二小姐，如果你乖乖躺下坐好，我就給你看一個你也沒見過的漂亮東西，好不好？”
秋楓柔柔地笑著，心平氣和地跟錦霏霞商量到。
錦霏霞狐疑地盯著秋楓，雖然知道秋楓不是個會騙人的，但還是有些不相信：“什麽東西？為什麽剛才不拿出來？該不會是騙我的吧？”
“當然不會騙你的，這不剛剛沒想到嘛。”
見錦霏霞有些安分了，秋楓趁機拿過春棠手中的冰蠶被，覆在她身上。
見錦霏霞想踢開，秋楓忙按著勸道：“別急嘛。我要是真的騙你，哪還能管得住你，到時候你再踢開也不遲嘛。”
錦霏霞眼珠一轉，覺得很有道理，便停下了腳下的動作。
秋楓見這小祖宗終於肯消停了，不由暗自鬆了口氣，忙轉身去取了之前錦霏凰讓她連同錦霏霞一起帶回來的錦木盒。
見是那東西，錦霏霞有些生氣，感覺被騙了，剛想再鬧騰，卻被那盒中湧出的金光吸引住了視線。
“哇！這是，這是那顆鳳凰蛋！它竟然在發光唉！”
錦霏霞大驚，一時間注意力全都集中到那鳳凰蛋上來，再也沒了心思鬧騰了。
見這東西果然有效，秋楓忙把那盒子遞給錦霏霞，有些劫後餘生般地微微癱坐下來。
春棠見秋楓終於製住了這小祖宗，不由暗地裏給她飛了幾個感激不盡的眼色。正好抓住這個機會，發揮一下自己的口才，給二小姐講講昨天那發生的事，給拖延拖延時間。雖然大小姐說過不能多說，但也顧不得許多了。
“二小姐，這蛋可是大小姐昨天好不容易給變成這樣的，你想不想知道這件事情的經過啊？”
“想想想！春棠姐，你快說呀！”錦霏霞那雙眼睛裏閃著精光。
“那你也得把這補湯喝完才行。”秋楓見她終於可以好好溝通了，便趁機端了碗玉葩雪參湯談起了條件。
錦霏霞滿口答應下來。可令秋楓無奈的是，這小祖宗聽一句，啜一小口，聽一句，啜一小口。還不待補湯喝完，那口若懸河的春棠就把事情略略簡化地講完了。這下子，錦霏霞更坐不住了。
“哇哇！姐姐竟然還會這麽個術法，操縱雲朵變成了鳳凰，然後那雲凰就降到這個蛋上變成了這樣？哇，真是太厲害了！姐姐呢姐姐呢？我要學這個術法！”
錦霏霞再也坐不住，激動得上躥下跳，吵著鬧著要姐姐。
“二小姐，您可中毒剛好，就別這麽調皮了。乖乖先把湯喝完，好不好？”
秋楓一臉苦惱地勸著錦霏霞，已經是毫無辦法了。
錦霏霞哪還坐得住？對春棠、秋楓的話已是充耳不聞。纖纖玉腿一腳踢開被子，竟就這麽光腳下了地。
“哎呦，我的小祖宗！地上涼，您快回床上吧！”
春棠頭疼不已地抱住了錦霏霞。錦霏霞卻滿不在意，就這麽拖著春棠一心要往門口走。
就在這房間裏的一主二仆鬧得不可開交之時，錦霏凰終於走到了房間外麵，急切地推開了門。
卻見房間裏是一片狼藉，錦霏霞衣裙淩亂，披頭散發，還光腳站在地上，春棠和秋楓兩人一個拖著她，一個端著湯，俱是一臉無奈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