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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浣花憶

  杜若濟自顧自地說著,猶不覺錦霏凰早已停了腳步。待他說完,才發現她不見了蹤影,回頭一看,卻見她臉色煞白地愣在那裏。


  杜若濟忙迎上前關心地問道:“怎麽了,錦世妹?你臉色怎麽這麽差?是不是哪裏不舒服?要不我來給你看看.……”


  說著,便要探手把起錦霏凰微顫的柔荑。


  就在杜若濟的手將要觸上她時,錦霏凰突的一個激靈拍開了他的手。


  玉手揮動後,她才意識到自己的動作,忙慌著道歉起來:“抱歉,杜大哥。我……我可能是太累了,為霏霞她奔波這麽久,也一直沒怎麽好好休息。剛才我沒控製住,拂了你的好意,還請不要放在心上。”


  “沒事沒事,”杜若濟大度地揮手,同時也算是為妹妹添了句關心:“你真的不礙事?若曦她現在不在,我可要好好替她照顧你,免得她以後怪我怠慢了她的好友。”


  聽到這個名字,心不由又是一陣刺痛,一雙漣漾著的眸子差點落下淚來。


  “多謝杜大哥好意,霏凰無礙,告辭。”


  話音未落,錦霏凰手中印結一掐,一個禦風咒便閃身出了杜家。


  杜若濟有些疑惑地看著少女狼狽消失的身影,暗自疑惑地原地思索無果後,也隻得作罷。


  當下七月過半,季夏的時節已是帶上了秋寒,又恰逢這黎明前的子夜,熱鬧了一夜的濟城,也漸漸冷清下來。青磚古瓦的街道上,已是不怎麽見行人的蹤影,這南方之地的城居,竟也是有了一抹微涼。


  踩著踉踉蹌蹌的腳步,用料考究的素裙淩亂,鬆垮的玉簪已是固不住那飛散的如瀑青絲,少女空洞著以往明媚多彩的眼眸,滿心空蕩,但又似乎充塞了如海潮般激蕩而難平的悲痛。


  不知不覺走到一座石橋上,循著河流吹襲而來的夜風吹得少女渾身發冷。就這樣住了虛浮的腳步,任自己在淒風中瑟簌發抖,望著流波映月的嬋娟月影,心中的刺痛更是壓得自己緩不過氣來。


  這圓月,這石橋,這流水,多麽像那時與他一起時的樣子啊……

  隻是,月依舊,橋依舊,流依舊,我依舊。你,卻再也不會站到我身邊了吧.……

  今夜,應該是他與她一起,良宵共度;而我,隻能望著這相似之景,懷著已往之情。


  往憶童稚時,垂髫相遊嬉。


  琴簫繞君曲,劍匣舞我戲。


  誓永不相離,定約無影希。


  誰道少年情,歲月改別姻。


  羽鋒哥哥,你,真的不要我了嗎?


  珍珠似的晶瑩宛若珠簾線斷,縈縈纏綿地劃過了淒涼的夜空,蕩漾得水中嬌柔淒傷的倩影一陣漣漪,一圈圈地映出了兒時美好依戀的往事:

  蜀州名城青官城是秦家世代寓居之地,南江支流蜀江傍城而過,一條飄帶似的浣花溪沁入城中,潤澤了這一方名城的居民,也造就了四大名錦之一的浣花紗。因母親最愛這浣花紗,便有一段時間,特意來這青官城親自打理錦家的浣花紗作坊,也帶來了尚在垂髫的我。


  我常常道浣花溪邊,看著那似乎比別處更輕更柔更美的水潺潺而過,便常常想知道,她自哪來,又到哪去。循著水流一路追覓著,也像是追覓著那兒時的夢。


  溪水被一處質樸的別院阻斷了,就這麽消失在這裏。我不由有些生氣,這個人家還真是討厭,幹嘛偏偏把院子建在這裏?這麽漂亮的溪流就沒了。


  那院子的圍牆是木柵欄,柵欄半掩,隱隱露出其中的景象,還有“呼呼”作響的聲音。我不禁有些好奇,心中也懷著三分阻斷浣花溪的不忿,就偷偷地進去看了。


  那院子裏幾乎什麽都沒有,就見一個跟我差不多大的男孩子在那唱戲似的揮舞著拳腳。不知道他是在練武,看到他那樣我忍不住笑了出來。他頓時停了下來,發現院子裏突然多了個我也很詫異。


  我有些不好意思,畢竟娘她常教育我說一個大家閨秀不能這麽不矜持,更不能這麽笑話其他人。否則,娘說,以後我就沒什麽男孩子喜歡,就嫁不出去了。雖然我不想嫁出去離開娘,但我也不能讓她傷心。


  於是,我忙跑出了院子,害怕那個男孩子覺得我不是大家閨秀,那樣我就嫁不出去了。我卻沒看到,他在原地愣愣地看著我離開,也是紅了臉。


  第二天,我又到那個院子去了,因為實在是可惜那浣花溪,就想看看她是不是有什麽別的道路流下去。


  這次,那個院子的柵欄是開著的,那個男孩子還在那裏。


  隻是,他沒有再像昨天那樣揮動拳腳,而是拿了把竹劍“唰唰”舞動著。我覺得那聲音很好聽,有一點像我喜歡的琴聲。於是,我便不知不覺地,又進了那個院子。


  那男孩子不知怎麽的,突然變得笨手笨腳的,剛才那種節奏都沒了。我又沒了興趣,看了一會便回去了。那個男孩子似乎很失望,我一走出院子,那笨拙的舞劍聲便停了下來。


  我回到家,發現霏嵐那個渾小子把我的琴弄得“錚錚”響,難聽死了!我生氣地把他趕了出去,心疼地檢查了一邊琴,發現他把琴的音準都弄亂了。一彈,“唰啦唰啦”,難聽得要命,都像那個院子裏的男孩笨拙的舞劍聲了。


  花了好半天,才把音準校回來,試著彈了一首曲子。突然想起,那個男孩子會不會也是因為什麽原因“跑調”了呢?要不,我明天帶琴去幫他“校音”好了。


  第三天,我真的帶著琴過去了,那個男孩子還在,院柵欄也還開著,“唰唰”的舞劍聲比昨天還賣力。我暗自說了句這還像點樣子。


  聽了聽,覺得還是不大協調,感到他的劍舞聲有些太急促、太想表現了。我便坐下,彈了首曲子給他伴奏。一彈就有些忘我了,等彈完了,才發現那小男孩早已停了手,正提著劍在院門口看我,白白浪費了我給他“校音”的好意,不由有些生氣。


  但他看我的眼神讓我覺得好奇怪,我又有些不好意思了,忙急著要走。他突然叫住了我,問我明天還來嗎?我說才不來呢!他似乎很失望,我沒理他,走了。


  隻覺得,那男孩,很奇怪。


  那時候,你便開始喜歡我了吧,羽鋒哥哥?


  錦霏凰笑著,淚也依舊不停。一滴一滴,“滴答滴答”,冰冷絕情,一如那一去不複返的時光。


  不由地蜷曲起身子,探首看向水麵下的人兒,那樣無助,那樣柔弱,那樣惹人憐惜,又那樣的淒惶落寞,這哪還像以前那個我?那個心思細膩,不輕易顯露真情,為他百般苦惱也討好不了的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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