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瘋狂的複仇
夜深了。
趙高又做噩夢了。
長平戰場，少年趙高被埋趙軍士兵中，父親趴在身上，用身體做肉盾，為自己擋下幾十箭，而兄長朋友的屍體倒在不遠處。
整個長平。
如同修羅屠宰場。
讓所有親曆者的餘生被夢魘籠罩。
冷！
好冷啊！
少年彌留朦朧之際。
一位白色身影出現了。
在秦軍清一色黑甲軍隊裏何其醒目！
他是死神，他是戰神，他是惡魔，他是白起！
秦國名將發現苟延殘喘的趙國小卒，手中長槍毫不留情的將其貫穿，終結了他的性命。
徹底解脫了嗎？
不！
沒有！
………
“啊！”
趙高驚醒了。
誰都不會想到。
這位顛倒乾坤的狠戾角色。
此刻銀絲淩亂，滿臉汗珠、驚恐萬狀，那張就算麵對始皇帝，都能榮辱不驚的老臉，此刻完全因恐懼而扭曲。
長平戰場！
白衣殺神！
這場噩夢做了五十年！
當年要是死了那該有多好！
趙高父親、叔伯、兄長、摯友都死在長平戰場。
他的母親、妹妹、老師，妻子，死在後來邯鄲之戰中。
全家都死光了！
唯他苟活至今！
趙高瘋狂痛苦抓著頭發。
白起屠殺數十萬人以後，放過兩百多個年輕的趙卒回去報信，趙高很幸運又很不幸運的成為幸存者之一。
一晃。
五十年！
整整五十年！
沒一天不做噩夢。
沒一天不想自我了結！
他之所以能苟延殘喘活下來。
純粹是覺得領悟了命運的指引。
父親臨死的眼神，兄弟的慘叫哀嚎，母親吊死的畫麵，趙國滅亡的悲哀，被迫為奴的淒涼，揮刀自宮的痛楚……
家仇。
國仇。
全化作怨恨。
不擇手段也好。
遺臭萬年也好。
萬劫不複也好。
他要秦人死盡死光！
他要大秦帝國滅亡！
為此不惜付出一切！
蒙恬、扶蘇、李斯的死是開始！
殺光始皇帝所有的子嗣後人不過開胃菜！
玩弄秦二世，折磨忠臣良將，殘害大秦百姓。
這一切無非是為了那病態的快感，以及向大秦複仇的執念！
成功了！
真的成功了！
不敢相信。
廉頗做不到。
李牧做不到。
小小的趙高做到了。
大秦已經被推進深淵。
已經粉身碎骨、徹底毀滅近在咫尺。
天亮。
鹹陽令閻樂來了。
閻樂是趙高的女婿。
是趙高最信任的人之一。
閻樂恭恭敬敬遞上一份帛書：“劉季送信來了。”
趙高玩味一笑，看都沒有看，將帛書丟進火盆，“劉季無非以共享關中為條件，企圖說服我配合義軍進鹹陽，可這個劉季野心極大，又怎麽可能與人共享關中平原？可笑！”
閻樂不屑說：“小小泗水亭長，也配做關中王？若沒有嶽父這些年手筆，起義軍怎麽可能乘勢起事走到今天？關中王要封也應該封給嶽父才對。”
“嗬嗬，你錯了，劉季不簡單，他很不簡單。”
趙高閉上眼似乎不想討論這個問題了：“宗廟祭祀部署好了嗎？”
“一切正常。”
趙高說：“小心這個子嬰，他沒這麽簡單。”
閻樂立刻說：“請嶽父大人放心，整個鹹陽城的兵馬，以及宮內侍衛，全部都在我的掌控當中，即使他有問題，也掀不起風浪。”
大秦沒救了。
從根都已經爛透了。
混亂就如同一把梯子。
閻樂迫不及待順著梯子往上爬。
嶽父有資本足以與義軍談條件，未來混個關內萬戶侯不是什麽問題，嶽父是閹人，又沒有兒子，最終的這些，還不是都要傳到自己手裏？
“去吧。”
“是！”
看著閻樂離開。
趙高始終麵無表情。
閻樂不懂趙高，天下人也不懂趙高，恐怕後人也不會懂的……他一生，不為名利、不為富貴、不為享受，沒有想過自己的結局，隻是為了複仇而已！
潛伏這麽多年。
隱忍這麽多年。
痛苦這麽多年。
大秦帝國崩潰了。
他的使命也就完成了。
這三年，從大秦皇族、大秦名將、名臣，再到大秦百姓士兵，趙高雙手鮮血滿身罪惡，所背負的無辜性命，早已十倍長平戰場，隻差徹底將大秦葬送！
最後一個目標達成。
趙高也就沒有什麽遺憾。
至於這天下會變成什麽樣？
嗬嗬，趙高管不著，他隻想秦人死絕！
…………
兩個時辰以後。
吉時差不多到了。
趙高換上一套嶄新丞相朝服出現在宗廟。
趙高此刻哪還有半點被噩夢驚醒的狼狽模樣？他氣定神閑，淡然自若，仙風道骨，頗有一些高人風範。
子嬰來了。
他隻帶了幾個隨從。
其中有兩個是他的兒子。
趙高笑眯眯的看著幾人走進來。
他親手折磨殘殺始皇帝三十三個皇子公主。
那些公主、皇子大多都飽受酷刑，最後用石頭一點點碾磨至死，淒厲慘叫與哀嚎，至今環繞在他的耳畔。
始皇帝直係血脈。
除下落不明生死不知的贏麟。
其他包括二世在內已經全部殺光。
不過。
不夠。
大秦所有嬴氏都要死！
不僅要死！更要不得好死！
那麽這幾個人將來該怎麽處理呢？
五刑？車裂？腰斬？不，這也太便宜他們，一點點活折磨三天三夜才好！
突然。
就在這時。
一種極其強烈的預感出現。
趙高目光越過子嬰，落在身後年輕人身上，雖然趙高沒怎麽見過子嬰兩個兒子，但他可以肯定這個家夥，絕對不是子嬰的兒子！
因為。
他認得這個人！
他正是扶蘇長子——贏麟！
趙高表情大變、尖利叫道：“站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