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3章 各有所忙
顧遙覺得自己真的很像是舌燦蓮花之徒,陪著老太太南海北的亂聊,講了很多日常與盛秋行相處時的趣事,又分享了一些護膚美妝的經驗,女人嘛,從八歲到九十八歲,愛美之心是相同且相通的,隻要找到了共同感興趣的話題,聊幾個時都不會累。
十點整,老太太遺憾的表示,她休息的時間到了。
顧遙立即道別,祝她好夢。
等視頻一掛斷,顧遙趕緊給盛秋行打了電話過去,想要好好的炫耀一下,今晚上取得的戰果。
電話響了很久,直到自動掛斷,都沒有人回應。
盛秋行,他睡著了嗎?
——————
盛秋行當然沒有睡著,他也看到了顧遙打來的電話,既不掛斷,也不接起,任由著電話自然沉寂下去。
“盛律師,真的特別感激您,這麽晚了,讓您跟著我奔波,還帶著那麽重的傷,我心裏邊真是不知道該什麽才好。”
韓六道開著車,一路上嘴裏都在念念叨叨,他根本控製不了自己的激動之情,仿佛不點什麽話,就不能表達內心深處澎湃的激動感。
他隻是抱著試試看的想法去了醫院,在住院部一路打聽,都沒有結果,最後便厚著臉皮去找了熟人。找人的過程滿是一把辛酸,韓六道現在的狀況,早已沒了幾個月前的風光,好幾個所謂的朋友,看見他的電話,是連接都不接的。還有些接起來後,了幾句,就直接掛斷。更有語氣惡劣的,警告他不要再打電話過來了,之後就直接拉了黑,大有從此斷交,老死不相往來的架勢。
韓六道最後是通過極其輾轉的辦法,才找到了盛秋行。
這次的尋找,讓他嚐盡人情冷暖,以至於在推開了盛秋行的房門時,他心裏邊一點喜悅的感覺都沒有,整個人悵然若失的站在那兒,深深的給盛秋行鞠了個躬,他記得他第一句話的是:“打擾您了,盛律師。”
而盛秋行呢?他站起身,在病號服外加了一件外套,又找出帽子和口罩戴好,之後對他:“韓六道,帶我去你們工地看看吧。”
於是,等韓六道再回過神來時,他和盛秋行已經來到了工地附近。
因為韓六道和他的公司被纏進了無休無止的官司案之中,工地早已停工,看上去黑漆漆的一片。
看工地的老頭兒是韓六道在老家的一個叔,其他人都走了,他領著老伴住在工地,但也隻能守著門而已。
“盛律師,這麽晚了,您真的要去工地樓上看嗎?上邊雖然有燈,但仍然是比較黑,防護措施有限,怕是有點危險。”韓六道搓了搓手,“派出所已經來查看過好多次了,如果真的有什麽問題,他們是專業人士,肯定已經看出來了,所以我們就沒必要再去看了吧?真的想看,明白找個合適的時間,那時候光線也好,看的更加清楚,不是嗎?”
“別吵。”盛秋行沿著工地的路,筆直向前走。
其實這是他第一次來。
但關於韓六道的案卷,他看了一次又一次,從文字的敘述之中,對於工地的一切,早已是了如指掌。
即使韓六道一直在走神派不上用場,盛秋行依然信步前行,很快就來到了韓六道私裝的那一處監控視頻的附近。警察拿走了監控視頻,但攝像頭卻留下了,也沒有人破壞,據韓六道,它依然還能使用。
“這個監控能保留多久的視頻?”盛秋行若有所思的問。
“最近兩個星期的吧,之後拍攝的部分,會自動覆蓋住,而且裏邊有個自動識別關注區域場景變化的功能,比如場景內一直沒有人走動,監控會暫時進入休眠狀態以節省內存空間,而一旦檢測到景物的變化,它會瞬間啟動。嘿嘿,現在的高科技設備真是了不得,安這麽一套也不貴,幾百塊錢搞定,單卻是能幫到大忙。”
提起這些,韓六道就覺的驕傲,他雖然是個大老粗,但也總喜歡標榜自己是個很與時俱進、酷愛各種電子科技產品的大老粗,平時沒事的時,他關注的可多了呢。那時候,跟工人們聊瞎侃的時候,他總是能把那些真正的大老粗給的一愣一愣的。
“視頻儲存的硬盤設置在哪裏?”盛秋行問。
“我辦公室呢,那邊有電腦,可以播放。”韓六道帶著他走了過去。
進了門,又是倒水,又是搬椅子。
韓六道找了個機會問:“盛律師,您不是要去工地樓頂嗎?怎麽又要去看視頻了?事發前後的視頻隻有派出所那邊有存檔,按照正常的程序,現在都已經被覆蓋住了,您就是看,也看不出來什麽的。”
“我就隨便看看。”盛秋行回答。
盛秋行坐下靜靜的盯著電腦屏幕,韓六道也不好走開,幹脆也陪著一起看。
工地處於停工的狀態,沒有工人來來往往,監控攝像頭又始終對準一個方向,所以視頻內的畫麵,幾乎沒有太大變化。
長時間的待機,偶爾因為光線轉變或者守門的老頭進來取東西、接水而入鏡,除此之外,就沒有其他了。
盛秋行調整了視頻播放的速度,他神情專注,盯著畫麵。
韓六道看了一會覺得無聊,又控製不住的碎碎念叨了起來。
“沒必要在這兒浪費時間,我都問過了,工地還被封著呢,平時不允許任何人進出,守門的也了,沒見外人進來過,所以這個監控視頻裏,不可能有其他人。”
話音才落地。
盛秋行的手指迅速的按下空格鍵,暫停了視頻。
接著他先將視頻調整為正常的速度,然後一點點的往回拉。
很快,韓六道看見了有個裹著夾克縮著脖子的年輕男人,一路跑,快速的在鏡頭前一閃而過,前後速度不超過五秒,也不知盛秋行是怎樣從播放的那麽快的視頻裏,發現這個人的存在的。
“認的嗎?他是誰?”盛秋行指著畫麵裏的背影問。
韓六道已經站了起來,眼神之中透著不可置信:“袁毛?”
“你怎麽通過一個背影就確他是袁毛?”盛秋行非常具有懷疑精神,每個細節都問到位。
“這兔崽子就算剝了皮我也能一眼認出來,還有他腦袋上的這一搓黃毛,看見了嗎?前些時候染的,自以為可個性了,還到我麵前非常具有大哥氣質,往後行走江湖不會有人敢欺負他,直接被我罵了個狗血淋頭,我這個人保守,見不得奇裝異服,我跟他,要麽染回來要麽滾蛋,別在我麵前礙眼,袁毛本來被我一罵,也了會去染回來,但是,後來工地就出了事,他很快被我送走了,沒人管著他,這一搓黃毛應該就一直頂在頭上。”韓六道此刻已是咬牙切齒,看了看視頻的時間,確定是袁毛被警方控製之前的三。
“他回工地來做什麽?他怎麽進來的?”
敏感的意識到了什麽,韓六道慌張的在不大的房間內走來走去。
他一邊罵著白羊狼不能養,一邊使勁的揉著心口的位置,一聲接一聲,唉聲歎氣。
“我去問問我叔,為什麽要放毛子進來,他守著正門,總不可能不知道的吧?”
韓六道跑了出去,盛秋行沒有攔著他。
他耐心的拉扯著畫麵,一直到那黑,袁毛都沒有從工地內走出,至少從視頻監控上看不見他離開的身影。盛秋行並不失望,拉著鏡頭繼續往後看,晚七點,色黑透,但監控器是有夜間拍攝功能的,留存下來的畫麵依舊清晰。晚八點、九點、十點,直到臨近午夜,才見一道影子,跑著從監控器前掠過,他低著頭,依舊是用外套裹住身體,臉部三分之二都被豎起的領子給遮住了,唯有頭頂那一撮與其他顏色不太類似的黃毛,看起來特別分明。
“袁毛,他來工地是做什麽的呢?”盛秋行的身體輕輕向後仰。
傷處無時無刻不在痛,但這種痛楚,不止不會對他造成困擾,反而讓他的頭腦異常清醒。
“盛律師,我問過了,我那個叔了,自從工地被封了以後,就再沒有任何人來過。大門上著鎖,鑰匙統一收回了公司,沒人能打得開。門倒是可以進出的,但鑰匙隻有一把,我叔常年掛在腰上,不曾取下來過。我相信他的話,他不會替袁毛隱瞞什麽。”
盛秋行讓韓六道看袁毛離去的那一段視頻:“但監控器現實,他確實來過。”
“這……難道翻牆進來的?這個工地圍擋的一圈,可有三米多高呢,兔崽子是學了輕功?”
“不管是從哪個地方鑽進來的,他終究是來過的,我們應該關注的是,這個時候他冒險回工地來做什麽?”盛秋行眼神之中一片寧靜,“你是在那個工友死去之後,匆匆將袁毛送走的吧?都已經走掉了,得是多重要的事,才要獨自乘坐交通工具,返回南城,再冒險來到工地,呆了十幾個時,直至深夜才離開?”
韓六道聽的傻住了:“我……我不知道。”
“嗯。”盛秋行無所謂的應了聲,把那段視頻拷貝好,發送到了自己的郵箱,做好必要的證據保全之後,他對韓六道,“走吧,我出事的樓層看一看。”
韓六道的神情,頓時轉為驚恐,他甚至還向後退了一大步:“真的打算去啊?不去行不行?”
“不行。”盛秋行不爽的瞪著他,“你不會是膽子,死過人的地方晚上不敢去吧?”
韓六道使勁的撫了撫手臂:“正常人有點忌諱,這也是很正常的事,我倒也不是特別怕,隻是覺的沒必要。”
“如果你實在怕,可以在樓下等著,我自己上去。”盛秋行不理他。
韓六道心裏一寬,本來想回一句好。
但轉念一想,這畢竟是他自己的事,被架在火上烤的人可是他,如果他自己都不上心,就讓盛秋行一個人去跑上跑下,怎麽講也是不過去的。
如果下周開庭,他最終敗訴,接下來等待他的將是漫長的牢獄生涯,到那時,失去自由生不如此,還有什麽怕不怕的呢?
這麽一想,心境忽然放開,也就沒有剛剛那麽畏懼了。
電源早已關閉,工程電梯用不了。
隻得一步步的往上爬。
鋼筋與混凝土建造的大樓之內,感受不到一絲溫暖的人氣,有很多工程垃圾還沒收拾走,東丟一堆,西丟一堆。偶爾不心發出一點聲音,那震蕩的聲響會傳出老遠去。
往往這時,韓六道總是下意識的一激靈,不知道是不是錯覺,他總覺的這棟樓陰森森的。
盛秋行一貫是少言的,他把手機的燈打開充當手電筒,時不時的還要看看周圍的狀況,但在這個過程中,他一言不發。
韓六道則是完全相反,爬了幾層樓後,已經是氣喘籲籲,卻還是控製不住的,不停的講話。他在講這些年的辛苦,講家裏的孩子可愛,老婆疼人,老娘也時時惦記著她,過去這些點點滴滴的幸福早已習慣,不覺得有什麽,而這段時間被各種債主逼的到處躲到處藏,不敢回家,甚至不敢打個電話,一的不是吃方便麵就是啃火腿腸,這種感覺真是糟糕透了。
走在前的盛秋行忽然停了下來,他問:“是這兒了吧?”
韓六道這次發行,不知不覺間,他們竟然已經爬到了當出事的那個樓層,警察來的時候,在周圍纏了一圈警用隔離帶,沒人收,許多了還擺在那兒呢。
“是……是這兒。”他往盛秋行身邊湊了湊,“您想看什麽就快點看吧,這上邊可真冷。”
除此之外,還有點莫名的滲人。
韓六道心想,畢竟是死過人的地方,陰氣就是重。
“這裏不是最頂層,也不是最佳的跳樓高度,他為什麽會選擇在這裏輕生呢?”
盛秋行一邊著,一邊朝著樓層的邊緣處走了過去。
這棟樓雖然大部分已經完工,但每棟住宅的陽台處,還沒來得及裝上玻璃,也就是,從這邊一直向前,依舊是空蕩蕩的沒有保護的。
韓六道看著盛秋行越走越遠,都已經到了那出事兒的地方了,竟然還沒有要停下來的意思,不由的驚恐萬分的提醒:“盛律師,別過去,很危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