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守口如瓶
在老太太的口中,鄭鶴榮是個圓滑、和善,但又不失正直、可愛的一號人物,他不是很計較個人的得失,對金錢看的極重,但也看的極輕,兢兢業業的經營著自己的企業,涉獵多個行業,熱衷於聚集財富,但不會為財所困,而願意拿出來,去幫助需要的人。
“鄭鶴榮在南城是十分有名的慈善家,他幫助了很多人,但又從來都不求回報。”
老太太講這些話的時候,眼神裏還有著濃濃的讚歎。
於是,頂著各種閃亮光環出現在何睿夫婦視野內的鄭鶴榮,成功的給自己立穩了人設,隨著之後的相處機會增加,何睿夫婦對鄭鶴榮更加的佩服,再加上期間鄭鶴榮給何睿私下裏找了好多工作,讓何睿在自己擅長的領域,賺了足足一筆外快,他表現的幾位大氣,擺明了就是要把好機會全留給尊敬的人。
沒錯,在老太太所描述的那段回憶裏,鄭鶴榮在言談舉止之間,都表現出了對何睿的敬重,他甚至還閱讀了何睿所寫的經濟學理論,將那些晦澀難懂的字句,真正的學了一遍,所有讚歎有加,全都是發自內心的。
這樣的交往方式,不想產生信任都難,表麵上是進退得體的交往,處處透著舒服,實際上在盛秋行的旁觀者視角之中,不難發現有鄭鶴榮刻意在主導的痕跡。
鄭鶴榮對於金錢上的慷慨給予,以及鄭鶴榮真心真意的在替何睿夫妻倆謀劃一個好生活的姿態,很快的讓這兩位放下了戒心。
因此,當鄭鶴榮提出來,讓何睿注冊一家公司,然後交由他公司旗下的團隊進行經營和管理時,何睿隻是考慮了一下,跟著也就答應了下來。
從公司的注冊、選址、租用辦公室、布置辦公環境,到後來的人員招募,職員管理等等,全由鄭鶴榮派來的運營團隊一手操辦,何睿正常上下班,在公司存續的幾個月之內,他去的次數,一隻手都能數的過來。隻是記得那間寬敞氣派的大辦公室內,他有一張實木的辦公桌,且桌麵上還擺放著他的名牌,抽屜裏甚至還有精心印製的名片。鄭鶴榮在方方麵麵的所有細節上,都表現出了足夠誠意,他是真的想把這個公司好好的操辦下去,就像當初所承諾的那樣,他隻要何睿在最擅長的經濟學領域施展所長,其餘事,他會幫何睿全力去解決。
而何睿在這個時間段,又跳出公司合作,以學者的身份接受了關於文山市經濟狀況的分析報告,這是一個四線城市的整體經濟狀況分析,以及對未來政策導向的預測,涉及采樣的行業大大三十多個,要拿出一份像樣的東西來,非是短時間內可以完成。類似的工作,一般來都會動用一個幾十人的團隊,分工協作,共同進行,而何睿一直是一個人在弄這些,他忙到昏暗地,除了南大的正常教學工作之外,業餘時間幾乎都在搞這份報告,公司那邊的事,就更沒時間去顧及了。
在老太太講述的時候,盛秋行插嘴問,既然那間公司一直是在鄭鶴榮的實際控製之下,當公司內出了狀況,何睿被牽連到了惡意非法集資的事件之中去,怎麽會不去懷疑整件事與鄭鶴榮有牽扯不斷的關係?
老太太的回答,卻令盛秋行愈發的琢磨不透。
據,在整個公司步入正軌之後,那隻跑來幫忙走公司流程的團隊,便功成身退,陸續離開了。他們離開時,招募了一批相當優秀的人員,他們的存在足以撐起這間公司,並且在公司注冊的第三個月,就成功讓整間公司開始步入贏利的狀態。
新職員的工作,直接向何睿匯報,對何睿負責,並且認真的執行何睿做出的每一項決定。這些人接受了新員工培訓,對於各自的崗位非常了解,工作流程高效運轉,不需要怎麽監督,一切水到渠成。
這種“順利”,在何睿夫妻的眼中,並沒有什麽不對,他們認為是一套科學的管理機製以及成熟的用人流程,自然會令公司呈現良性的運轉。
但盛秋行卻迅速的發現其中的問題所在,一個月都難得出現在公司一次的總經理法人,一個全新的未經磨合的團隊,三個月內實現賬麵贏利,鄭鶴榮的團隊迅速介入,並迅速撤離……每一個關鍵點,都顯得特別的不正常,在內行人的眼裏,這種公司能存活都是無法解釋的奇跡,還能蒸蒸日上、日進鬥金,做啥啥賺錢,投啥啥回報,簡直是詭異至極,偏偏這麽多年來,老太太就堅信不疑的認定,這就是再正常不過的狀況。
後來,公司被查封,身為法人的何睿被公安局帶走,羈押。
一起震驚南城的非法集資案宣告偵破。
已是犯罪嫌疑人的何睿對公安機關所掌握的罪證,全盤否認,他堅稱從不知有這麽一回事,更不曾參與其中。然而除了他個人在否認之外,所有證據都指向是他在操控這一切,公司內的幾位中層領導也是異口同聲的,就是何睿在主導著一切。
何睿被提起公訴之後,鄭鶴榮來到何家,替何睿找了律師,又帶著老太太去見了許多朋友,在鄭鶴榮多方斡旋之下,老太太一周可以去拘留所見何睿一次,有特別的急事時,她甚至可以隨時去見;而後來何睿被取保候審,也是鄭鶴榮在背後想的辦法,據老太太,鄭鶴榮甚至還曾拍著心口保證,他一定會想用盡全力,把何睿好好的給送回來。
雪中送炭的慷慨幫助,是老太太在麵臨絕望時,唯一主動送過來的救命稻草。
鄭鶴榮所承諾的每一件事,隔不了多久,都會完成。
當他有百分之七十的把握,可以還何睿一個清白,讓無辜的他不僅僅是恢複自由,還要恢複名譽,重新回到原本正常的生活狀態裏,讓這幾個月的噩夢,盡早結束。
何睿信他,老太太也信他。
但沒想到的是,何睿才離開拘留所,當下午就出了車禍,不幸離世。
而後,鄭鶴榮消失了一段時間,但有派人來,送了一筆錢過來。
又過了一段時間,鄭鶴榮親自登門拜訪,在老太太麵前認認真真的鞠了個躬,懇請她原諒。那一晚,推心置腹的了很多話,到快要離開時,鄭鶴榮才吞吞吐吐的提了要去,那就是想要跟何睿的這個案子徹徹底底的撇開關係,公司最初是在他的建議之下成立的,他是滿心希望這個公司能額外多給何睿積攢一些財富,讓何睿可以在退休之後過上體麵而悠閑的生活,他是真的沒想到最後竟然會以這樣的形式收場,所以他感到很抱歉,也很難過;然而,他除了是一個無比尊重何睿的粉絲,他更是帶領著十幾個公司的上千員工在討生活的老板,何睿已經去世,他的案子注定是要封存,那麽,鄭鶴榮唯一能做的,就是徹底遠離這件事,免得牽連到身上,惹出更大的麻煩。
這些話出來,老太太是理解的,這個案子有多大,影響有多惡劣,最終會造成多嚴重到後果,老太太全程奔走,跟了下來,心裏真是比誰都清楚明白。在她看來,鄭鶴榮已是做到了仁至義盡,她不會有更多的要求,更不會埋怨他跟何家的一切劃清界限,反而是會給予充滿的理解。
盛秋行聽完了老太太訴的全部,並沒有很麽。
他的沉靜,反而讓老人覺的不安起來。
抽了一張紙巾,遞了過去,老太太忐忑的問:“孩子,我是不是做錯了?”
“沒事。”盛秋行的手,搭在她的手背上,“網恢恢疏而不漏,壞人能掩藏的了一時,但他躲不了一輩子,藏的再深,我也有辦法把他揪出來。”
“真的是他?”老太太神情異樣。
“一切還需要查證。”盛秋行沒有太多,他又拍了拍老太太的手背,“等有了更具體的進展,我第一個告訴您。”
老太太露出了一個無措的表情,此時此刻,她就像是個做錯了事,不知道該怎麽去補救的孩子。
“姥姥,有我在呢。”盛秋行湊過去,抱住老太太。
但這個識人不清的錯誤,哪裏是三言兩語能彌補的了,它毀掉了一個幸福的家庭,也讓一個生命中最重要的長者,永遠離開了這個世界。
傷痛就是這樣存在於那裏,永難磨滅。
言語上的安慰,蒼白且無力。
老太太又坐了一會,等到盛秋行發汗完畢,燒慢慢的退了,才回到了自己房間去。
這期間,她沒再提與何睿有關的話題,盛秋行也沒有再問起與何睿有關的過去。
夜色寂靜。
別墅內空空蕩蕩。
盛秋行的目光長久定格,沒有人知道他在想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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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正蘇盯著盛秋行目不轉睛的看,盛秋行不動如山,在他的異樣目光之下,依然能很迅速且有效率的處理著手頭的工作,雖然休息了幾,已是堆積如山,但他有條不紊,不必專門列出計劃,一切都在心裏邊盤算妥當,他隻需集中精神,一件件完成就好。
“不對勁,真是不對勁。”趙正蘇連連搖頭,換了個手托著臉頰的姿勢,繼續盯。
“你很閑?”盛秋行一心二用,給了他一個警告的眼神。
“我當然不閑,工作一堆堆,做完一件又來一件,哪裏有閑下來的時候。”趙正蘇取了一塊口香糖,拆去包裝,丟進口中。
“我看你很閑。”盛秋行撂下鋼筆,正色對上了他,“要不然,我幫你找點事做,韓六道的案子在這個月的月中開庭,還有六份證據需要去核實……”
趙正蘇笑容僵住:“我自己手裏的幾個案子還沒搞定呢,律所這邊也快到第二季度的總額會了,下半年的大活動活動是一場接一場,這些事全都是由我在負責,求心疼,求諒解,如果真把我給累壞了,損失可就大了。”
盛秋行冷哼:“累壞?怎麽可能,你閑到有時間在一之中最好的時間裏跑我辦公室來劃水偷懶,你是絕對累不壞的。”
趙正蘇大驚失色,“誰我在偷懶,我來找你也是有正事的好吧?”
“。”盛秋行賞了他一個字。
趙正蘇的腦子終於正常的運轉了起來:“你要分離股權,劃分清楚,除了需要一些專業的會計師之外,還需要律師吧?你是打算自己來做嗎?”
“所裏的周,讓他去處理,等會我跟他。”
盛秋行的決定,趙正蘇倒是不覺得意外,想到從前的種種,再看今日的紛擾,他頗為感歎。
“看來,你真是下定了決心,要跟洛雪意劃清楚界限了。”
盛秋行並不想接這個話題,他沉默以對,算是默認。
“好吧,你已經有了新的女朋友,再跟過去牽扯不清,的確是不太好,我可是真的沒想到,你會為了顧遙而做出這麽大的決定,我們的顧記者魅力非凡呀。”
盛秋行勾唇:“我們分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