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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9章 心靈雞湯

  這種法,在一些強調專注力的心靈雞湯上特別常見,但現實生活中,能把工作與生活完美作出區分的人,其實並不多見。普通人總是在疲於奔命,表麵看似輕鬆,實際上全靠死撐,偶爾也會有幾個性情堅毅的,強勢的整理自己的生活狀態,不肯被家庭和親情束縛住。但這些統統隻是在應付一些生活瑣事上的反應罷了,真的到了生死關頭,又有幾個人雲淡風輕的拋下原本在乎著的一切呢?


  盛秋行的神情裏多了些變化,他默默的拿出了手機,打開了鄭鶴榮的朋友圈。


  別看鄭鶴榮已經快五十歲了,但他卻跟個年輕人似的,酷愛用微信朋友圈的方式來記錄自己的日常生活,分享美食,分享旅行,分享自拍,分享他認為有趣的、值得分享的一切。


  展現在朋友圈裏的私生活,或許是經過包裝和美化後的,做不得數,但生活軌跡可以串聯起來,有心人便可從中分析到一些背後的東西。


  盛秋行顯然很擅長做這些。


  他與顧遙分享著自己的發現:“鄭琨殺人的那個晚上,鄭鶴榮發了家庭聚會的照片,一桌美食,新開的紅酒,你看這張照片,在桌子邊緣的位置露出了一隻手,這便是死者的,發朋友圈的時間是晚上7點,當時氣氛應該還可以,吃著飯,閑聊著。而在晚上8點10分,鄭鶴榮轉發了他們公司的一個新聞,還附加了一句鼓勵的話語,顯然當時狀況也還不錯,所以他才有心情做這種事。”


  兩個人一起看同一部手機,顧遙下意識的靠近了許多,眼神隨著盛秋行的手指而動。


  “接下來的第二,鄭鶴榮的朋友圈沒有更新狀態,第三、第四就一開始正常頻率的更新,有曬美食,也有曬參加的會議,轉發一些鏈接等等,再往後,這一個多月的時間裏,每做什麽事,都在按部就班的進行,就跟你在百度上搜索出來的新聞事件相一致,可以認定是真實存在的行程,如果沒有出了鄭琨這檔子事,他過著這樣子的生活是一點問題都沒有。”


  顧遙接口:“這就是我最疑惑不解的地方了,他怎麽一點都不傷心難過呢?”


  盛秋行明白了她的意思:“是最疼愛的兒子入獄,即將被判刑,甚至當時預估的可能是判死刑,他的反應太假了,就像是……”


  “就像是心裏邊根本不在乎鄭琨即將要麵對一個怎樣的結局,但他身為鄭琨的父親,又不得不表現出來一些東西,免得太假了,於是,幹脆來一場表演,尤其是那些對鄭琨狀況有所了解的人,便是他主要表演的對象,一邊試圖穩穩立下不計前嫌的慈父假象,一邊默許、或是期待一些事的發生。”顧遙到這裏,聲音完全停頓了下來,她望向盛秋行,“我這麽,是不是有點陰謀論了?”


  “明我們去和鄭琨聊一聊吧。”盛秋行不肯定,但也沒否定。


  “嗯,我也更加感興趣了。”顧遙點了頭。


  隔早晨九點,探視時間一到,穿著深色職業套裝的顧遙,踩著穩健的步子,跟在盛秋行的身旁,一同走進了南城市第一拘留所。


  談話室內,兩個警察坐在門口處的椅子上,他們將全程進行監督。


  鄭琨很快被帶了過來,由於涉嫌故意殺人,他的手上和腳上都戴著刑具,所坐的椅子也是特製的,隻要一坐好就動彈不得,除了張口話之外,他無法做出任何危險性動作。


  “你怎麽又來了?鄭鶴榮究竟給了你多少錢?一百萬?兩百萬?還是更多?”


  鄭琨的每句話裏都深藏著敵意,甚至是挑釁,他不客氣的瞪著盛秋行,顯然不信他是來幫助自己的。


  “你父親鄭鶴榮先生委托我為你做刑事訴訟辯護,委托費不到三萬,在南城各個律師所內,這個收費已經相當高,當然,我也是最專業的律師,擔得起這個價格。”盛秋行一板一眼的回答。


  鄭琨勾起了嘲諷的笑容:“律師費才三萬?那怪不得他還舍得花在我身上!鄭鶴榮隻用一頓酒錢,就請來了南城最好的律師來維持他慈父的形象,的確是相當的值得。”


  盛秋行:“你的父親很擔心你。”


  鄭琨一聽這個,情緒頓時再次激動了起來:“你哪隻眼睛能看得出他擔心我了?就因為聘請你過來辯護?還是,他在你麵前惺惺作態,了很多聽起來很擔心我、很為我著想的話?還是,你覺的隻要是親生父子,父親便理所當然的愛著孩子,會為了孩子付出一切?”


  盛秋行輕輕的把筆記本合上了:“鄭琨,你已經被檢方以故意殺人罪向南城市中級人民法院提起公訴,二十三後,將會開庭審理,到那時,才是真正決定你命運的時刻。的確,你研究過刑法,知道犯案時未滿十八歲的未成年人不適用死刑,而你身份證上的出生日期,的確能保證你受這一條法律的保護,不會被判處死刑。然而你想過了沒有,人生存在這個世界上,死亡並不是最可怕的事,一顆子彈擊穿心髒,人會在幾秒鍾內死去,幹幹脆脆,簡簡單單,所有的罪孽盡數一筆勾銷,可是,如果不讓你死,一口氣讓你坐牢二十年,整個人生最美好的青春年華將在監獄裏度過,自由被剝奪,你生存的世界無限的縮,你日複一日的在監獄的十二人間內醒來,宛若墜落在一個為期數十年的噩夢裏,那種叫不應、叫地地不靈的無助滋味,你確定自己真的能扛過去嗎?”


  鄭琨突然不話了。


  世界上最可怕的事,永遠都是真實的場景。


  而盛秋行用最簡練的語言所描述的,正是一個鄭琨已能遇見到的未來,他的腦門上,浮現起了清晰而細密的一層汗,整張臉慘白無血色,手指微微顫抖著。


  “你已經滿十八歲了,判決過後,進入監獄服刑,不會有人把你當成是孩子看待,你將是一個具有完全民事行為能力,對自己的一言一行一舉一動負責到底的成人,你將與過去優渥輕鬆的生活徹底道別,你的親人朋友將再無法給予你一點的幫助,在監獄內自稱一個社會,你必須得完全靠自己,才能勉強撐下去,那種艱難,你閉上眼睛,試著去想一想吧,我不打擾你。”盛秋行抬起手臂,看了看時間,“我這次探訪一共三十分鍾,講剛剛那些話已用去了十二分鍾,接下來你還有十八分鍾可以考慮,要不要接受我的幫助。”


  顧遙在一旁捏了把冷汗,她算是長見識了,原來律師辦案,也可以同如此不假辭色的語氣,去和自己的客戶話。


  鄭琨沉默了足足三分鍾,他才開了口:“你……你是鄭鶴榮找來的人,我不信你。”


  “準確的,是鄭鶴榮先生付費,要求我來到這裏為你提供必要的法律援助,如果你不信任我,你可以要求更換其他信任的律師,這些是你的權利。”


  鄭琨吃驚的望著盛秋行:“你不在乎?”


  盛秋行反問:“我為什麽要在乎?”


  “你不是鄭鶴榮找來的嗎?”


  這種標準的孩子氣的問題,盛秋行幾乎被逗笑了。


  他很坦白的:“律師費我已經收了,沒有合同法上約定的接觸理由,我是不會返還這筆費用,至於你願不願意接受我的辯護,這也是你所享有的權利,由你自己來決定。”


  跟一位律師去爭辯,鄭琨注定了要失敗。


  更不用,從最開始,盛秋行已經將恐慌的種子深深種下,從鄭琨不停的偷瞄牆壁上的掛鍾就可以判斷出,他的心裏絕不是表麵撐出來的那樣平靜。


  探視談話的時間還剩十分鍾。


  鄭琨的心理防線徹底擊潰了。


  他的眼淚開始在眼眶裏打著轉:“盛律師,你能幫我做無罪辯護嗎?”


  盛秋行搖頭:“你目前有兩個可以減低刑罰的點可以利用,一是涉案時未滿十八周歲,二是有自首情節,但這些並不足以構成無罪辯護的基礎,除非有新的有利於你的證據出現,不然的話,律師辯護部分起到的作用其實並不多了。”


  他是實事求是的個性,有一一,有二二。


  鄭琨的眼神迅速黯淡了下去:“其實我心裏邊也是清楚的,我的車子撞死了人,而且還是個孕婦,那是兩條命,我躲不掉的,我得給她們償命,可是,我不是故意的,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他的情緒,看樣子是要崩掉了。


  眼淚止不住的滑落而下,看上去,捂住又可憐。


  盛秋行提醒:“注意時間,把有利於你的那部分事實出來,現在不要哭,因為哭不能解決任何問題,鄭琨,你是成年人了,多替自己考慮一下,多做些對自己有益的事,現在,控製你的情緒,整理語言,告訴我,那晚上究竟發生了什麽?把你沒對警察講出的那部分話,全都出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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