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何睿的初衷
從喬畢森那邊搬回來的資料厚厚的堆在書案上，成為一堆等待研究探索的資料之中的一部分。東西越來越多，可線索卻始終可有可無。盛秋行盯著看了幾個時，卻依然沒有太大的發現，如他一般沉穩有耐心，也禁不住有些生出了些一煩躁的感覺來。
難道，尋找的方向從一開始就是錯的？
他所作出判斷的依準，是外公留下來的日記。
每個人在做出違背自身行為準則的時候，都會有一個下意識的掩飾的過程，也就是，在做了錯事之後，會首先選擇去想辦法把這些不當行為給蒙混過關，神不知鬼不覺，粉飾太平。他外公的日記雖然是私人物品，一般來不會泄露於外，給第三個人看到，但難道這就明他一定會實事求是的對自己坦誠嗎？他會不會在內疚、後悔和焦慮等等負麵心情的驅使之下，寫下來的東西，連自己都一起騙過去了？
盛秋行的心底，生出了更多情緒來，以至於他的目光已沒有辦法集中落在那些資料上。
老太太的聲音從樓下傳來：“秋行，我要出去散步，你要一起去嗎？”
盛秋行走了出來：“這時候太陽正烈，您是要去哪兒散步呀？”
老太太笑的眉眼彎彎：“以前不是跟你講過的了，我和幾個鄰居在附近共同建了一座農莊來的，裏邊種了不少瓜果梨桃，時令蔬菜，晚餐想給你煮雞湯補一補，我打算過去逮一隻雞。”
“姥姥，您這麽，會讓我覺的您擁有一座大農場，要想吃什麽有什麽，資源取之不盡。”盛秋行失笑。
“就算是吧，你跟著去看看不就知道嘍。你這孩子，是搬回家來住，實際上每大部分時間還是躲在房間裏瞎鼓搗，偶爾停下放鬆一下腦子嘛，做人應該活在當下，莫要把自己逼的太狠了，也不怕跟我老太婆一樣，長了一腦瓜的白頭發。”老太太嘴上是抱怨，眼睛裏可全都是笑意。
她並不是在怪罪盛秋行，而是心疼她的孫孫了。
盛秋行一貫是寵著老太太的，這種習慣早已是一種本能。
他立即回房去換了件衣服，撐著遮陽傘，陪著一起出了門。
農莊就在區之外，東北角的位置原本是一大片空地，位置很大，但地形不是很好，很難列入規劃去搞商業，這個別墅區之內住著不少能人，幾個老頭、老太太湊一起一商量，就有了這麽個既鍛煉身體、又修養身心，還能給家裏提供綠色食品的基地，被他們稱之為農莊。
農莊之外用籬笆牆給圍了起來，盛秋行一看那極具有時代特色的圍擋辦法就笑開來，他一秒就懂了為什麽平時最注重外形打扮的老太太怎麽會突然鍾愛起了田園鄉村風。這裏啊，和很久很久以前，她和外公的住平房時的那個家應該是特別相似吧，也是用籬笆牆圍出了一處院子，房子不算大，卻有一大片菜園，外公和外婆在裏邊種了不少菜，足夠一家人的需要，除此之外，菜園裏還有四分之一的區域專門用來種花，凡是當年能找到的花種，在菜園都會嚐試著種一種，透窗而望，百花芬芳，別有一番風情。
盛秋行徹底的放鬆了下來，深深的呼吸一大口新鮮空氣，聞到的泥土最原始的氣味。
他感歎：“這裏真舒服。”
老太太見他喜歡，也覺得很高興：“是吧，可是花費了不少心思呢，隻不過我們這些人全都老啦，做不動太多的體力活，就專門請人過來料理，而我們呢，做做規劃，提提意見，然後想吃什麽時，就直接過來采摘就行了。”
“這樣子就最好了，您不能累到的。”對此，盛秋行是絕對讚同，“請人照料比較妥當，畢竟專業的事還要交給專業的人去做。”
老太太一聽，哈哈大笑：“真是服了你這張嘴，什麽事都可以給我找出一個合理的理由，好啦，種個菜園養個雞鴨，這也不需要怎麽專業，你姥爺還在的時候，他白上班，傍晚回去料理，也把一個大菜園給照料的妥妥當當……”
看到盛秋行的表情一秒鍾變了，老太太就知道自己失言了。
她拍了拍盛秋行的手臂：“你回來的這幾個晚上，我每都能夢見你外公回來看我，人來了，總是夢見故人，或許是一種征兆……我猜，他在那邊也是挺想念我的。”
“姥姥！”盛秋行低吼。
老太太僵硬的笑了笑：“傻孩子，人生就是一個從生到死的過程，生是期待，是希望，死是終點，是歸宿，這些是自然規律，誰都無法逃脫的過，你也要看開一些。”
盛秋行怒衝衝的：“您是要長命百歲，一直陪著我的，不要亂不吉利的話，我不愛聽。”
老太太的手一指遠處的架子：“你瞧瞧，西紅柿和黃瓜長的多好，別瞧著大大的果子不均勻，味道可比超市裏賣的那些好吃多了，全都是時候的味道，走了，我們去摘一些，晚上涼拌。”
顯然就是在轉移話題，不想接茬惹盛秋行不高興了。
盛秋行拎著竹筐，跟在老太太身後，一張冷峻的麵孔上清晰的寫著我非常不爽。
老太太摘了一圈東西回來，見他還是那副表情，嗔怒的瞪了他一眼。
“你這孩子，脾氣就沒怎麽變過，一到你不愛聽的話題，就擺出臉色來看，那事實就是事實，事實擺在那兒永遠不能改變，讓你看開一些，看淡一些，順其自然，你怎麽就是學不會呢？”
盛秋行的眉頭皺的很深。
老太太拉他去葡萄架下邊坐著，那邊擺了一套竹椅，還有圓桌子。
“還在追查你姥爺的事嗎？前些也接到了老喬那邊打過來的電話，他你去找過他了？”
盛秋行點了下頭，對於這個話題，不願意講太多。
因為無從講起，也不想老太太一起跟著傷情。
“你依然堅信，你姥爺——他是無辜的嗎？”
盛秋行毫不猶豫，更大力的點頭。
老太太歎氣：“你這孩子……”
“姥姥，你是姥爺的妻子，也是世界上最了解姥爺的人，也經曆過了當年的那些事，所以您是最有發言權的一位。您是否還能回想起一些更多的細節，當年家裏的經濟條件究竟是怎麽樣？我們家有什麽特別需要用錢的地方嗎？還是有其他的一些需求？”
老太太眼神定定的落在了盛秋行的身上。
“我一直在查找線索，也堅信一直能找到線索，沒有思路，我就在那些資料裏一點點的翻，慢慢的找，我相信，終究有一，真相會大白於下，姥姥，您是了解我的，我隻認定了一件事，就絕不會輕易的放棄，絕不。”
盛秋行眼睛裏燃燒的憤怒光芒，熊熊燃燒著，他極少會如此將情緒坦露於外，上一次見到他這樣子，好像還是大學畢業通過了司法考試的時候吧，老太太清晰的記得，她的孫孫自己要做一名律師，本來考上的是廈門大學的金融係，冒著畢不了業的風險，他重修了所有專業課，以雙學士學位畢業，圓滿的為大學階段的生活畫上了一個句號，所有人都認為像盛秋行這樣的學霸，然就該是科科大圓滿，在學業上拿到怎樣亮眼的成績，那都是理所當然不用吃驚，可誰又能想到，沒有一種成功會是偶然，表麵上看起來的輕鬆，背後付出的是什麽，大約隻有盛秋行最清楚了。
“你爸媽一輩子吵吵鬧鬧，全都是自私的人，活的自我，也不關心其他的事，你從就是我和你姥爺帶著長大，雖是隔輩親，但和老來子又有什麽區別呢？你姥爺總是擔憂著你的未來，我們一的變老了，身體變差，事業上不可避免的在走下坡路，而你的人生還有很長很長，你那麽聰明，人也努力，三歲看老，你姥爺對你生出了許多期許，他很希望能看著一路讀到大學、碩士、博士，又或者是你想要出國留學，充實自己，又或者是你早早遇到了喜歡的女孩子，想要組成個自己的家庭……那種期待，也變成了一種擔心，每時每刻都在伴隨著他。秋行，你姥爺真的很愛你，雖然他嘴上不多，但他心裏邊一直都很希望能為你多做一切，他不願意你長大後，要將大部分的時間折損在高房價、高物價這些事上，在一生之中最好的年紀裏過著身不由己的生活，早早的被現實逼迫著長大，這樣子，實在太可惜了上給予你的一副好頭腦。所以啊，在你很少的時候，你姥爺就開始對金錢有了新的認識，他那個人也是倔強的，一旦思想上有了轉變，便沒有任何人能阻止他去努力。這一點，你們其實很像。”
盛秋行的腦子裏轟隆隆的作響，他曾想過了無數種可能，但唯獨沒想到，那位老人的念頭，竟然是從他身上而興起。
難道，他做了一些事，目的是為了給他攢一筆錢出來？難道，他……
盛秋行的臉，被人輕輕的摸了一下。
老太太發現他的情緒有了大的變化，便伸出手，打斷了他。
“又在胡思亂想了，我隻是，你姥爺是從那時候開始有了人生的新目標，人也變得更加努力勤勉許多，我可從沒過，他是出於這樣子的心態，去做了違法犯紀的壞事，秋行，我對你姥爺太了解了，正因為夫妻之間存在著這樣的了解與信任，我才更加相信，你姥爺不會做過分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