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不要上升道德高度
別人家的老人,吃好喝好,生病送醫,日常照顧,這也就是算是子孫孝順,頤養年,平安喜樂。
可盛秋行家的老人,單單吃好喝好還不夠,衣食住行,樣樣精致,趙正蘇的形容就是,用坐月子的方式來照看著老太太的身體,用伺候豪門大姐的心情來供養老太太的生活。
比如,老太太每早起習慣要喝一碗冰糖燕窩,晚餐則習慣是吃用遼參精心燉煮的米粥,平時喜歡喝檸檬蜂蜜水,一千多塊500g的養胃蜂蜜,成箱成箱的囤著。應季的水果,全是品質最好的,車厘子、牛油果、奇異果……什麽好吃吃什麽,什麽有營養吃什麽。至於價格方麵,老太太根本不需要考慮,也完全接觸不到,每半個月都會有專人負責送一堆食材過去文山市,入老太太口裏的一根青菜,都是標準的有機食材,沒有農藥殘留,然綠色健康。
穿著打扮,也是當季最新款,盛秋行對待幾任前女友,以及剛升級為前任未婚妻的洛雪意,都沒有享受過屬於老太太那種的對待,準確的,是連百分之一都沒有。
國際大牌護膚品,老太太的化妝桌上都是成套的出現;她最喜歡的幾個品牌的最新衣物、鞋子、飾品等等,老太太總能在新款上市的第一,便全部擁有。
除此之外,還配了專門的阿姨負責煮飯和日常起居生活,擔心老太太會悶,偶爾想要出門自己又不方便開車,所以家裏還專門請了一個司機,隨叫隨到。
而那個被盛秋行捧在手心裏精心嗬護著的老太太,不是別人,正是他最放在心上的外婆。
趙正蘇曾,盛秋行根本是被一種強烈的補償心態給綁架了,他失去了外公,失去了心目中原本和樂美滿的家庭,一夜之間,他被迫長大,被迫接受,因為來的太過突然,甚至連反應的時間都沒有,昔日的美好生活,便像是肥皂泡泡似的,碎成了千片萬片。
盛秋行是親眼看著他的外公去世。
唯一留下的外婆,便成了他的軟肋,他的支柱,他的一切。
外婆身體一日不如一日,失去丈夫的她,宛若被折了根的玫瑰,迅速枯萎了下去,她整日奄奄一息,仿佛隻要一個不注意,便會追隨著丈夫而去,永遠的離人世。
恐慌的種子,便是那時種下的。
盛秋行用過度保護、過度寵愛的方式,溫養著他唯一的親人。
沒有錢?那就去賺。
隻要能用錢解決的問題,本質上就不算是問題。
盛秋行的金錢至上論,就是在那段日子,開始根深蒂固,並被他奉為真理。
很快也有人傳言出,若是想要盛秋行出山,就必須拿的出令他心動的價值,而反之,若是想要得到整個南城最厲害的盛大狀的鼎力相助,豐厚的律師費將是必不可少的敲門磚。
的確,如盛秋行在電話裏所的那樣,他從不會將自己的時間浪費在他認為無意義的事情上,基層法律援助固然是趙正蘇全力推行,無論從社會角度、人文角度還是從宣傳的角度來看,都十分有必要,但盛秋行就是堅持不肯答應,因為是無償的,他不願意浪費時間。
知道所有一切的趙正蘇,無法去責怪盛秋行的市儈。
而盛秋行從來都是坦坦蕩蕩的將這種要求擺在明麵,願意答應就答應,不願意答應他也不會強求。連當年加入大成律師事務所的時候,麵對他最信任、最要好的朋友趙正蘇,盛秋行的態度依然是如此。
他本就是這樣的個性,趙正蘇還能什麽呢?
每個人的追求不同,每個人都有需要背負起的責任,趙正蘇就更不可能站在道德的製高點,去評價盛秋行的行為。
隻是眼前的這件事,的確是有點棘手了。
周誌明夫妻倆隻是洛鄉的老農民,他們真的很老了,連種地、打工的力氣都沒有,一件衣服反複穿,來到南城為女伸冤討公道,若不是被顧遙收留,他們怕是就得去住橋下邊了。
律師費?還是能請的起金牌大律師盛秋行的那種律師費?他們就算賣血賣腎,怕也是拿不出來的吧。
趙正蘇這邊才歎了口氣,他的電話就又響起了,這次打過來的人是顧遙,同樣是出離憤怒,怒不可遏。
“趙律師,我從來都沒見過那麽摳門的男人,他開著幾十萬的車子,過著優渥的生活,怎麽就把錢看得那麽重?我知道他沒有參加無償法律援助的項目,但偶爾破一次例,幫一幫弱者,那又能有什麽呢?周蛾的父母多可憐啊,他們失去了女兒,身上哪裏還有什麽錢,隻不過是要為了求一個公道,六十幾歲的老人,連一百多塊的高鐵票都舍不得,坐了十幾個時的硬座,從洛鄉趕到了南城。錢錢錢,錢當然很重要,每個人都離不開,但錢並不是衡量一切的唯一標準,對不對?他怎麽可以一聽周蛾的父母沒錢,就立即翻臉,什麽都不肯接這個案子了呢。”
顧遙氣炸了肺,一個勁兒的嚷嚷。
趙正蘇安撫:“顧姐先別激動,究竟是發生了什麽事,你至少清楚嘛。”不然他夾在了中間,實在是難做。
顧遙咬牙:“盛秋行要周蛾父母去律師事務所繳費,辦理委托案件的流程。”
趙正蘇理解的點頭:“沒錯,律所這邊的流程的確是這樣子。”
“可是,之前不是好了,可以幫周蛾父母申請免費的公益法律援助嗎?怎麽突然間又變卦了呢?”她真的受不了這樣子的朝令夕改,不停的在出爾反爾,她都已經跟周蛾的父母打過保票了,老人也重新燃起了希望,而突然發生這種狀況,顧遙根本沒辦法接受。
“公益法律援助的事我已經跟你解釋過了,它雖然是大成律師事務所內一直在努力去做的項目,但並不要求所內的律師必須參加,而是以自願、鼓勵、倡議的方式,請大家齊心協力,去共同將這件事給進行下去。從項目最開始的推廣開始,盛秋行律師就從沒有參與過,他當然有他的考慮,我們應該尊重每一位律師的選擇,我想,他是有拒絕的權利,而且不能因為他拒絕,就上升到個人品質的高度去。”趙正蘇耐心的解釋。
“趙律師,你能不能去跟盛律師交涉一下,看看能不能破例一次,幫幫周蛾的父母,他們真的太可憐了,戰戰兢兢住在我那兒,總怕惹麻煩,更擔心會被趕出去,因為他們真的沒什麽錢,平時為了省錢,一隻吃二餐飯,每都在盼望著能有一個轉機,更盼著能早點把這個案子了結,讓已經去世的周蛾能入土為安。”到這個,顧遙的鼻子泛酸,“你知道嗎?周蛾現在還躺在文山市殯儀館呢,很多事還沒一個定論,她的死亡證明就開不出來,知道,她還要在那冰冷的地方躺多久,身為她生前的好友,我想起來都覺得心裏一陣陣刀割似的難受,生她養她的父母會是一種什麽樣的心情,你可想而知了?”
顧遙還是很懂的服人,字字句句,全掐在打動人心的點上,聽得趙正蘇連歎了幾口氣。
如果是別的人,趙正蘇可能也就答應去試試了。
但是顧遙和周蛾父母卻堅持隻要盛秋行,而盛秋行本來就不會答應在休假期間接受委托案件,好不容易因為方方麵麵的原因肯答應了,他們又提出來要無償援助的要求——
用後腦勺去想,盛秋行也一定是拒絕的。
趙正蘇不願攬麻煩了,他婉言拒絕,告訴顧遙,他也沒有辦法。
顧遙在大街上溜達了二個時,依然還是鬱悶又憋屈,她取了銀行卡,去最近的提款機查了查餘額,帶著一種義無反顧的心情,她趕到了大成律師事務所。
“聘請盛秋行需要多少費用你們可以從這張卡裏刷出去,但等會周蛾父母來的時候,請你們告訴老人,一切免費,不要讓他們再背負壓力走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