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七章 世俗皆在惑
良久，久到長安城的宵禁以至，久到玄武門的牆頭不再有月光灑落，蘇河才緩緩站起身。
蘇河深吸了一口氣，目光平靜的看向歲千秋，凝眉說道：“不知歲大人以這種身份見我有何目的。”
歲千秋說道：“殿下長大了，有些事也需要告訴殿下了。”
蘇河問道：“什麽事？”
歲千秋看向蘇河，說道：“複國。”
複國！
這兩個字如同深水炸彈一樣，在蘇河的腦海中轟然炸開，深愛他的母親是燕國人，自己的血液裏自然也流淌著燕人的血脈，但複國一事卻離他很遙遠，至少在他心裏，這件事本不該由他去完成的。
蘇河後退了兩步，搖頭道：“這件事太大了，而且我也沒有那麽大的誌向。”
歲千秋直言道：“你身體裏流淌著燕國皇室的血脈，這不是誌向，是你需要去完成的使命。”
蘇河皺眉，有氣無力的坐到了椅子上，沒有再說些什麽。
複國對他而言是遙不可及的事情，這世上還活著那麽多的燕人，為什麽複國這件事要讓他來做，況且蘇河不信在當年的屠魔大戰中，燕國皇室全部被斬殺殆盡了。
蘇河問道：“為什麽是我？”
歲千秋說道：“因為你是小姐的孩子。”
“這件事太突然了，我從未想過。”蘇河搖頭，他一時間還是無法接受這個事實。
況且複國不但意味著要與人族之中的秦國交戰，更要與南唐為敵，這是他最無法接受的事情。
蘇河的親人，和朋友都在南唐，他也早已將南唐當成了自己的家。
歲千秋直視蘇河，似乎看穿了他的心思，開口道：“在這個世界上你已經沒有任何的親人了，唯有複國，才是你現在唯一要做的事。”
親人？
蘇河聞言，腦海中閃過幾個人的身影，然後緊緊皺起了眉頭，他雖和蘇忠天有血緣關係，但他與蘇忠天之間的父子之情早已不複存在，無非是行同路人罷了。
那從小一直照顧自己長大的秦老呢？
蘇河將目光望向眼前忽然變得有些陌生的秦老那張蒼老的臉上。
在今晚之前，蘇河相信如果一定要在這個世上找一個親近的人的話，那一定是秦老。
隻是當今晚秦老亮出他的真實身份之後，一切似乎都變了味道。
哪怕秦老是那個從小一直將自己照顧大的人，但他始終是有太多事瞞了自己，讓蘇河不敢相信，現在秦老的哪一句話是真的，哪一句話又是在騙自己，現在的秦老對於蘇河而言，太過陌生，陌生到從未謀麵。
最後蘇河想到了青花，他至少還有青花！
淮柔這時從旁說道：“現在還有幾千萬的燕人流離失所，整日飽受磨難，難道你真的忍心看著他們每天過著水深火熱的生活嗎？”
蘇河皺眉，他的身體裏也流淌著燕人的血脈，他自然不願看到有燕人至今還過著那樣的生活，隻是複國這件事實在是太重大了，大到已經超出他能承受的範圍，所以他還在猶豫著。
淮柔蹙眉，還想再說些什麽，歲千秋同時揮了揮手，淮柔才躬身止言。
歲千秋看著陷入深思的蘇河，接著說道：“複國，是小姐臨死前最後的遺願。”
蘇河仰起頭，睜大睜眼，虛空中仿佛出現了自己母親生前的音容笑貌，和記憶裏的海棠花香。
談及到自己的母親，蘇河的心便一下子就亂了。
如果說蘇河活在這個世上還有什麽遺憾的話，那一定就是自己已經亡故的母親。
既然複國是母親生前的遺願，做為孩子，又有什麽理由不去完成呢！
“這是你的命，有些事你終歸是需要去麵對的。”
歲千秋最後說完，便不再言語，而是轉身離開，他已經言盡於此，餘下的事隻能讓蘇河自己去想明白了。
淮柔微微躬身，目送歲千秋離開，而後將房門關上，自己卻並未離開。
看著仍舊深陷掙紮猶豫的蘇河，淮柔美眸閃爍，將自己胸前的衣衫往下解了解，而後緩步走向蘇河。
淮柔玉手拿起酒壺，一邊倒酒，一邊說道：“你的猶豫並非懼怕，是因為你很貪戀現在的生活，你怕失去一切，包括天機樞對你的照拂，包括五皇子對你的欣賞，包括預言中的破宮禦龍者，也包括像淩千霄和寒江渡這些兄弟對你的尊崇，我說的沒錯吧？”
“我從未貪戀過這些。”蘇河想起上一世的自己，而後嗤笑搖頭，將杯中的酒一飲而下。
“金錢？”淮柔繼續倒酒。
蘇河握住酒杯，緩緩搖頭，再次一飲而下。
“那就是因為女人了。”淮柔點頭，看著蘇河，嘴角含笑。
蘇河凝眉，卻並未喝酒。
其實蘇河也不知道自己現在到底在猶豫什麽，記得剛來到這個世界時，蘇河除了對這個未知世界的好奇，還帶著滿身熱血，那個時候他就在想一定要無所顧忌的活出一番樣子來，哪怕有人要殺他，哪怕前路成迷，他也毫不畏懼。
隻是自從鴻蒙之路回來以後，他發現自己變了，變的更怕死了，他知道自己在這個世界上已經有了軟肋。
想起一些人的時候，他知道自己已經沒有辦法無所顧忌的過活了。
淮柔玉手托著香腮，羨慕的道：“是因為雲雪瑤吧，畢竟像那種天之驕女，隻要是個男人就想娶呢。”
蘇河聞言，神情微微變了變，他確實想娶雲雪瑤，除了那張臉曾不止一次的扣動著他的心弦以外，更主要的原因是因為他想給曾經懦弱的自己一個交代。
蘇河清楚自己除了喜歡雲雪瑤，更是因為潛藏在心底的不甘。
自己的前一世是那麽的狼狽，蘇河需要在這一世都找回來，而雲雪瑤就是前一世最遙不可及的那個人，所以這一世他要將雲雪瑤拉到自己的身邊，證明他並不是一個一無是處的人，證明他自己也可以活的很精彩。
淮柔換了一個誘人的姿勢，繼續問道：“還是你身邊那個對你敬仰愛慕的小丫鬟？”
蘇河抿了抿薄唇，青花對於他來說當然重要，那種重要程度完全不同於雲雪瑤，青花就像是他的親人，是他生命中不可或缺的那個人。
從某種意義上講青花的重要程度超過了所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