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帶上鳳冠,才能救你
四月二十四,北秦已進入春季,萬物開始複蘇,柳芽綠嫩,風和日朗。
西都鹹陽,一如往常恢弘肅穆,在這裏你聽不到太大的喧鬧聲,也看不見街頭賣藝的雜耍戲班。
十八拐的巷子裏,蘇河早早便帶著林琅來到這裏,不出意外的話,馮廷會在巳時前來到這裏,再晚一些他的那些護衛和請來的高手便會將這裏包圍,到那時再想進來可就沒機會了。
昨晚蘇河已將馮廷的行蹤和他的計劃全部告知林琅,後者對於這些事並未懷疑,在他心裏隻要能殺死馮廷就好。
巳時之後,院子內傳來開門聲,蘇河在巷子口探目望去,正好看見馮廷進去的背影。
此刻,在門口隻有五人把守,全都是修行者,且境界並不低。
蘇河收回目光,低聲道:“五人,四個凝元上境,一個凝元圓滿,你能對付幾個。”
林琅握緊重劍凝眉,剛想說話,蘇河卻先一步道:“我能對付一個,凝元上境的。”
“你要我對付四個,憑什麽!”林琅本想說他能對付三個,卻沒想到這小子這麽不要臉。
“憑我比你風流倜儻。”蘇河試圖將不要臉行當進行到底。
林琅默認,也不想和他爭,隻是此刻恨不得一把重劍劈過去。
蘇河拉住準備出手的林琅,道:“再等等。”
“等什麽?”林琅不解。
“等一場春雨。”蘇河露出笑意。
春雨?
林琅仰首望著湛藍的天空,北秦少有雨季,一整個夏天都下不了幾場雨,更別說春日了。
傍晚,日暮西斜。
鹹陽的黃昏和長安沒什麽不同,隻是少了些煙火氣息。
正當蘇河感慨間,那群帶著煙火氣息的婦人便氣勢洶洶的來了,她們吐沫橫飛,多是謾罵那女人是狐狸精,滿天的口水真就像下了一場春雨似的。
林琅疑惑的目光望來,蘇河笑著道:“能錢能使婦人磨。”
數名婦人在院子門前謾罵,吸引了那些護衛的注意力。
也是在此時,蘇河棲身而上,如血的殘陽披上漫天星輝,瞬間照亮破敗的小巷。
蘇河手執斷劍從星光中踏步而來,直奔護衛首領,那個凝元境圓滿的強者。
“砰!”
護衛首領借勢而上,勁風四散。
婦人們嚇得當即四散,林琅沒想到蘇河會選擇對上護衛首領,但也沒有猶豫,在其餘護衛準備朝著蘇河攻去時,直接甩開重劍。
狂暴的道元瘋狂湧來,阻截下其餘護衛的攻勢。
速戰速決!
蘇河遞給林琅一個眼神之後,兩人同時用出最強道法。
夕陽慢慢沉入地平線,巷子裏也慢慢恢複了平靜。
馮廷推開大門,正好看見蘇河與林琅如死神一般的眼神和躺在地上的五名護衛。
女子站在屋子前緊緊將孩子摟在懷裏,神色平靜,眼中卻帶著惶恐。
馮廷沒有說什麽,他知道對方來是要殺自己的,也知道是誰要殺自己。
蘇河看了眼天色,直接道:“還有什麽遺言。”
馮廷看著林琅手裏的重劍,道:“南唐人要殺我不奇怪,你是北秦人,為何也要殺我?”
林琅狠聲道:“十三年前,林家溝,是你殺了我的父母。”
馮廷擺了擺手,他這一生殺過的人太多了,早已記不住。
“能放過我的妻兒嗎?”馮廷看向蘇河。
蘇河無動,他其實並沒有殺那對母子的心,但他並沒有表現出來,他想看看馮廷有什麽籌碼。
馮廷繼續道:“你就不想知道你們南唐的皇為什麽要殺我嗎?”
蘇河眯起眼睛,道:“說出來,我放了你的妻兒。”
馮廷道:“半年前,一支南唐商隊在北秦被截殺,我是主謀,而合謀就是南唐皇帝的親弟弟,大家都是為了財,但這件事若是傳到南唐百姓的耳朵裏,你應該能想到後果。”
蘇河皺眉,轉身而走。
身後,林琅手執重劍,了結了馮廷的性命。
馮廷握緊林琅手臂,最後道:“身在其位便身不由己,如果我當年真的錯手殺了你的父母,我會下去跟他們道歉。”
林琅麵有不忍,蘇河同樣聽的真切,其實這幾日的暗查,他知道馮廷並非惡人,刺殺馮廷之前蘇河也有些猶豫。
隻不過身在這個權利旋渦之中又何來的好壞之分呢。
沒人有選擇的權利,到最後隻剩下身不由己了吧。
嗖!
女子手中,煙花竄上夜空,她此刻什麽都沒有想,隻是要為自己的男人報仇。
無盡的夜色下,有一顆星辰極為明亮。
原來北極星在這裏是最亮的啊!
蘇河仰首,露出笑意。
巷尾的宣德街上,站著密密麻麻的馮府護衛。
寒風吹起,肅殺之氣蔓延。
蘇河與林琅並肩而來,兩人已無退路,唯有死戰。
今晚宣德街上的曲樓裏唱的是北秦最為出名的戲曲。
雲鼓聲震震,戲子將登場。
鼓點如萬馬奔騰,長槍似穿雲之雷。
一如那些護衛,奔騰而來。
北秦粉墨重黑白,就如這急來的冷雨,渲染的凜冽刺骨,不帶一絲雜塵。
蘇河與林琅兩人如困住的猛獸,唯有殺出一條生路來。
可這漫天的冷雨下,哪裏來的生路呢?
重劍淩厲,揮開眾人,卻還是擋不下背後的一槍。
斷劍鋒芒,詭異難測,可也難破數人瘋狂的攻勢。
冷雨如刀,拍打在臉上。
蘇河與林琅體內道元殆盡,再無還手之力。
要死在這裏了嗎?
蘇河嘴角露出自嘲,本來想在這一世完成所有的夙願,卻死在了異鄉的異鄉,還真是有些諷刺啊。
漫天大雨下的黑白之間忽然出現一抹紅色身影,是那樣的引人注目。
注目到此刻的林琅感覺天旋地轉。
秦湘頭戴鳳冠,自鳳輦而下,身後是不下百名太監宮女與皇城禁衛。
所有馮府護衛和請來的強者皆是跪拜,頭戴鳳冠者,乃秦朝王妃也。
“我殺了馮廷啊……”林琅看著曾經盡在咫尺,以後卻要遠隔天涯的佳人,第一次哭成了年少時的模樣。
是我先殺了仇人,可你卻還要嫁給皇室,原來兒時的約定終究隻是玩笑話而已。
秦湘矮下身子,撫摸過林琅棱角分明的臉頰,柔聲道:“可我要救你啊,傻子。”
沒人知道這一刻的秦湘心底也在撕心裂肺的喊叫著。
這世上哪有什麽心如所願,無非就是造化弄人罷了。
就像此刻破出天際的晨光,我們不可能讓日月顛倒,也不可能令海水倒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