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可以更潑辣?
“晴姐。”小雨委屈地叫了一聲,很快晶瑩剔透的淚水就在長長的睫毛上打轉了,她咬了咬嘴唇,聲音哽咽地說,“運文真不是人,他竟然為了他媽動手打我,他可是從來沒有打過我呢。”
“什麽?是運文打的?”秦晴嚇了一跳,那個可是“三好”男人呀,夾在婆媳之間也亂了方寸?“這到底是怎麽回事?”
“是這樣的,她媽媽在鄉下勤奮習慣了,很早的時候就起床了,拿著一張抹布在廳裏擦來擦去,碰一下電視,碰一下茶幾,咚咚作響,一大早就被她吵醒了。這是老人家的習慣,也就罷了,咬咬牙就不做聲了!早上吃早飯的時候,她沒有煮早餐,沒關係呀,我說我去煮啊,可是她硬要我把昨晚剩下來的飯菜熱一下,然後將就著吃,說什麽有沒有壞,倒掉浪費錢,掙兩個也不容易。可是這些飯菜還能吃麽?其實也沒有多少東西了,昨晚那碟小白菜已經挑光了花花綠綠的葉子,隻剩下一條條白梗。我看了就沒胃口,就說不用這麽節省,說家裏是窮,可早餐還是吃得起的。哼哼,老太婆雙眼好像會飛刀子一樣瞪著我,喋喋不休地說我敗家,大手大腳的不會節省。我就說為了健康著想嘛,不是話不花錢的問題,可能她以為我頂嘴了,把手上的鍋鏟往地上一扔,就哽咽地哭起來。運文聞聲而來,看見這幅場景,以為我欺負了她,就不分青紅皂白地甩了一巴過來。”
小雨喝了一口水,有幾滴眼淚落在了桌麵上,隨著光滑的玻璃慢慢流淌,擴大,“我想閃避,可是躲閃不及了,於是我就拽著手袋出來上班了。這臉半邊都腫了,丟人哪,就在附近商場的洗手間補了一個妝過來上班。晴姐,我說那些話真的是吃不習慣,並沒有頂撞她的意思呀,運文憑什麽打我了?”
“有人說女兒是爸爸上輩子的情人,依我所見,婆婆就是兒子這輩子的小三。她總是千方百計和我們搶奪愛,搶奪老公的注意力呀!”
“我看就是,早上不就是一句話的事情麽?好滴滴的,怎麽無緣無故哭起來了,再怎麽說也是成年人了,還以為是小孩子?”小雨咬了咬牙,補了一句,“分明就是扮演弱者的角色,男人呀,總是喜歡保護弱者,你瞧我的臉,便是最好的憑證了。”
“他們老了吧,大腦的智力會慢慢衰退,就好像小孩子一樣的智商,所以才有老頑童之類的說法。”秦晴頓了頓,開口接道,“小雨,說真的,我挺變態的,聽到你說的這些事情,心裏反而有點羨慕你呢。我早上六點半起床開始做早餐,做完早餐就去洗宇翔晚上應酬換下來的衣服,滿身酒氣的,中午公司多工作的話我就沒有回去,讓宇翔帶著兩個老人家下館子去吃,偶爾聽到他們在背後講說怕回來煮飯,躲在公司不敢回來。晚上五點半下班,匆匆忙忙地趕去菜市場進貨,然後回到家裏煮飯,他們兩個已經迫不及待地催促我快點,說已經快餓死了。反正,不管什麽時候,他們都不會想到過來幫一下忙,洗一下菜什麽的,全部都是我一手一腳準備妥當。更別想他們會煮好飯菜等我回來,屁都沒有,有一次我回去遲了一點,來不及煮飯,最後婆婆隻做了一家三口的,就是沒有我的份。更可惡的就是,婆婆還揚言說無功者飯菜不留。那時我就氣得半死把飯菜推開地上,和他們吵了幾句,不就是差點被打死嗎?”
秦晴喝了一口水,繼續說,“家裏的老頭子老太婆早上就是練練太極,之後一整天就在附近的公園旁邊打發時間,地板邋遢了,也不肯擦一下,所有的家務活兒都留給我,所以周末我也忙得半死。有時候睡覺的時候,半夜這條腰椎就特別痛,也隻能暗暗掉眼淚了。嫁出去了,家裏的親生父母遠了,想找一個人訴訴苦也難,更別說是疼愛了。婆婆不是媽,自然不是心頭肉,哪裏還會關你是死是活!因而我才說羨慕你,攤上了一個勤勞的婆婆,至少沒有像我家那隻老妖那麽潑辣,老頭子也得插上一腳,整天活在鬱悶之中。”
“晴姐,倘若運文像姐夫那麽有本事,受點氣我也認了。哼,他錢倒沒有掙兩個,他媽好意思給氣我受麽?”小雨不以為然地翻了翻白眼,“反正我覺得自從他媽來了,這個男人就變了,整天守在她的身邊,聽她嘮叨的無非就是鄉下那邊誰家誰家的豬生了多少隻小豬,誰家誰家又娶了媳婦,誰家誰家又承包了一片果林……反反複複都說這些,我聽到了耳朵流油。”
“你不也可以湊過去聽一下嘛,偶爾回應一下,哄得老人家開心一點,老人家開心了運文還不加倍對你好呀!在我家,那兩隻千年老妖當我是透明的,屁話都不和我說,剛嫁進林家的時候,我才那麽笨,熱臉去貼冷屁股。”
“回應?”小雨瞪大了眼睛,“都是一家人,我才拉不下臉笑嘻嘻地說,媽呀,真的有這回事?真是太意外了。媽呀,你說了這麽多渴了麽?我給你倒杯水去……這些話太假了,太肉麻了,我才說不出來。還有,她來這裏既不是主人,又不是客人,我幹嘛要好像奴婢一樣討好她?太虛偽的,我幹不出來,比如我在娘家那邊,一回去就是大喊一聲,媽我回來了,然後手也沒洗地撲到餐桌上狼吞虎咽,這樣毫無顧忌,這樣隨所欲為,才是一家人。時時刻刻都在將就,時時刻刻都在提心吊膽,那個還是家麽?那些還是家人麽?”
秦晴怔了一下,歎了一口氣,“婆媳關係,就好像無法阻擋的洪水,要麽在洪水中勝利,要麽在洪水中死亡。小雨,反正你婆婆也不會來太久,就當做是看在運文的麵子上,對她老人家好一點。嗬嗬,你問問你的心,運文為人怎麽樣,不是疼你疼得要命麽?這次也隻不過是一時氣憤打了你一巴而已,現在別把他放在中間當夾板,給足他麵子,等老媽子走了再收拾他,什麽煮飯洗衣服的家務都交給他,偶爾打一下洗腳水搓一下腳趾。”
小雨聽了,豁然開朗,兩個女人遇到了共同的問題,打成了一片,才能得出驚人的心得。她笑了笑,說,“晴姐,你不也是把姐夫夾在中間,你死我活麽?”
“我的情況不一樣,很嚴重,我家是兩個老妖雙管齊下,我不打醒十二分精神行麽?”不過,秦晴又想,好像每次吵架自己都沒有好像小媳婦一樣忍氣吞聲,也不知道從什麽時候開始,“口才”已經特別好,伶牙俐齒,每次都能占上風。
小雨深有同感地歎了一口氣,從牙縫裏擠出了“婆媳……”兩個字。
長長的,好像三尺白綾一樣悲戚。
晚飯過後,秦晴洗完了最後一個碗,就脫下手套懸掛在角頭的釘子上,然後回到臥室。
林宇翔披著一件浴袍躺在床上看報紙,下意識地抬起了頭,麵無表情地看著秦晴,沉著聲音問,“今天又和爸吵架了?”
他見秦晴不做聲,十有八九地肯定了,然後把手中的報紙折疊起來,耷拉著眉眼說,“爸媽年紀大了,難免會嘮叨了一些,但是他們沒有功勞也有苦勞呀,你老公還是他們拉扯長的呢?他們年輕時候吃了不少苦,節省慣了,有一些封建思想沉澱了大半輩子,一時半會讓他們改變,是不可能的。雖然他們嘮叨了一點,說話的方式也沒有什麽技巧,但還不是為了我們好麽?畢竟是長輩,不要斤斤計較,能忍就忍,就當是為了這頭家能安靜三天兩日。”
“還真行呀,兒子才剛回來又打報告了!”秦晴別過了頭咬著牙說,不知道為什麽,一想到小雨家裏的婆婆這麽勤勞,心裏覺得很委屈,很憤恨。畢竟是“人比人,比死人”,自己隻有羨慕的份。
“什麽打小報告,那是我爸,生我養我的老爸,你就不能包容一下。”
“你說的對呀,那是你爸,不是我爸,他沒有生我養我,我幹嘛要受他的氣。”秦晴悶哼了一句,站在化妝台前麵的鏡子照來照去,真的老了,哎……誰家男人會喜歡又醜又老的黃臉婆,“你覺得我今天有什麽特別?”
“秦晴!!”林宇翔咬著牙喊了一句,又說,“我說東,你別跟我說西,可以麽?我不明白你和他們兩個就不能好好相處的,你看看別人,一家大小多和睦,看起來我都羨慕死了。”
“你這個人怎麽這樣啊,把所有的過錯都推在我的身上,你也不去問問他今天早上說的話有多過分!噢……也對,夫唱婦隨,添油加醋,所有不好的都賴在我的頭上啦。”秦晴句句帶刀子地諷刺起來。
林宇翔一急,把手中的報紙往旁邊的桌子一扔,氣急敗壞地叫了一句,“秦晴,你還可以潑辣一點的麽?”那個是自己的爸媽,被她這麽一說,心裏就是很不舒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