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薔薇
第二天,天氣已經放晴,做錯事的太陽躲在雲朵裏麵,從縫隙邊折射出了一縷縷溫暖的光芒。昨日,晶瑩的雨水,把天空的塵埃洗禮了一番,空氣也變的很清新,幾滴附在樹葉上的雨珠,折射出耀眼的七彩光……
伊琳來到了楚氏別墅,看著這一棟華麗的大廈,感覺到好像有一塊大石壓在心間一樣,但願,楚梧良待會不在家。
伊琳深深吸了一口氣,伸出了纖細的手指按了一下門鈴,才是一會兒,陳嫂便跑來開門了。
陳嫂見是陌生人,審視的目光在她的身上掃了一下,低聲問,“小姐,請問你找誰?”
伊琳微微抬頭看了陳嫂一眼,輕聲說,“請問,絡馨在嗎?”
陳嫂防備地問,“請問你是?”
“我是她的朋友莫伊琳,能麻煩你通傳一聲嗎?”伊琳彬彬有禮地問道,舉止優雅,聲音如沐春風,使人倍感親切。
陳嫂聽了,心中的大石漸漸地放了下來,有禮地說,“小姐請隨我來。”
伊琳說了一聲“謝謝”,便跟著陳嫂一路走進去,每走一步,淡淡的花香便縈繞鼻尖,放眼望去,不少花兒被昨日的那場雨摧殘,花落枝頭。
但,清香仍在,溶於空氣中,經久不散。
走到了大廳,看得伊琳目瞪口呆,隻見,所有的家私都是清一色的褐色,出自意大利名牌。天花板的水晶燈雖然沒開,但,也有微微的光芒傾灑而下,暈在她那張錯愕的臉上。
“小姐,您稍等一下,我上去通傳一聲。”陳嫂微微向伊琳行禮,聽到她說了一聲“好的”,便轉身,大步向樓梯走去。
伊琳走到了沙發的旁邊,輕輕地摸了摸那張一塵不染的真皮,慢慢地坐了下來,不由得感歎,真的好想皇宮一樣。
隻是宮牆深深,朱紅大門鎖青春。
這一個道理,她懂。
所以,看到了這一切,伊琳並沒有羨慕絡馨,反而是擔心,沒完沒了、忐忑不安的擔心……就好像是洶湧波濤的海浪一樣,侵占在心頭。
她,絡馨,在這裏過得快樂嗎?本已是一個多愁善感的女孩,還禁錮著自己的自由,想必,快樂不到哪裏去吧?
伊琳深深吸了一口氣,絡馨便穿這一條長長的白色裙子走了下來,清純的模樣,好想不曾受過一點汙染的百合花。
絡馨聽到陳嫂說,伊琳來了,她剛開始還以為自己聽錯了,來了別墅這麽久,伊琳還是第一次探訪自己。她,又驚又喜,看到了伊琳的倩影,不由得喊了起來,“伊琳……”
伊琳回過了神,循聲望去,看到了絡馨,笑了笑,急忙站了起來。然後,走到了她的麵前,漠視著陳嫂的存在,給了她一個大大的擁抱。
陳嫂很久也沒有看見過絡馨這般燦爛地笑著,就好像一朵盛開得如火如荼的玫瑰一樣,她心中大喜,笑嘻嘻地對著絡馨她們兩個說,“你們先坐,我去泡茶。”
“謝謝陳嫂。”絡馨道謝,然後拉起了伊琳的手,坐在了柔軟的沙發上,打量著她,輕聲說,“你瘦了,是不是工作很辛苦?要不要請多幾個夥計?”
伊琳聽了,摸了摸自己的臉,笑言,“哪有瘦?不過,瘦了也好,不用喝減肥茶。工作是有點辛苦,什麽事情都得自己親力親為,但,我覺得很充實,過得也挺痛快。”
“那就好。”絡馨舒展著一個笑顏,露出了標準的七顆半牙齒,白潔、明亮,好像能散發一股刺眼的光芒。
“昨天,雲飛來找你呢?”
“是啊!”絡馨點點頭,關心地問,“他,沒事吧?”
“淋了一頓雨,全身濕透了,看樣子可憐兮兮的,好像一直落湯雞一樣。”伊琳不動聲色、一本正經地說,“對了,楚梧良不在吧?我可不想看到他!”
於他,楚梧良,伊琳視為人渣。
不擇手段,無情無義。
心狠手辣,麻木不仁。
“他和寧采康陪一個客戶打高爾夫球去了。”絡馨凝視著她說,眼睛裏有種淡然的清澈,“本來,他也叫我去的,隻是,經過了一些事,對很多東西都提不起興趣來了。”
以前喜歡的,很多都不喜歡了,比如,購物、美容、看電影、背後說別人八卦……唯一剩下來的,就是彈鋼琴了。
她發現,當整所屋子隻剩下自己一個人的時候,隻有那優美動聽的旋律,能夠把寂寞趕走。
“絡馨,你活得累嗎?”伊琳定定地看著她,把一直想問的話說了出來。
累嗎?
和一個自己不愛的人,並且還很恨他的人糾纏在一起生活,是否好像綁著一塊大石在心上壓著一樣,很累,很疲倦,很想脫離……
柔和的光線下,她安靜得好像一朵鮮花,美得好像一個天使,頭頂上有著善良的光環。絡馨聽到了她這一句話,身子不由自主顫抖了一下,搭在膝蓋上的兩隻手不自覺地僵硬地絞著,“還行,已經習慣了。”
習慣,往往是很可怕的兩個字,能把人的陵角、脾氣磨掉。
伊琳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眼裏有一種意味深長的東西,“知道我今天為什麽會來嗎?”
絡馨被她吊起了好奇心,唇角慢慢露出一個笑容,溫柔地說,“為什麽呀?是帶著好消息來?”
伊琳的心驀然一緊,彷佛縮成了一團,這算好消息嗎?離開,如她所願。隻是,從此,雲飛和她,隻能在彼此的生命錯過,留下遺憾。
她張了張嘴,正想說話,可,陳嫂端著兩杯綠茶走了過來,輕輕放在了兩人的前麵,低聲說,“小姐,請喝茶。”
伊琳點頭,道謝。
陳嫂碎步退下。
伊琳看著他的身影,忍不住捂著嘴,壓低著聲音、笑著說,“上流社會真的好像做電視那樣,就連一個傭人,都這般知書達禮。”
絡馨聽了,額頭冒了三條黑線,“你不覺得一切都很古板嗎?說真的,以前我以為自己的生活很快樂,可,自從我遇到了雲翔,才知道什麽才是真正的快樂,什麽才是真正的天堂……”
話落,臉上染上了一層愁緒,目光,掃過了長長的、拖地的天鵝絨窗簾上。
心,也泛過了一陣酸楚。
他,那個她最愛的男人,最終還是去了,到了另一個地方,化作了最亮的一顆星星守護著她。原來,這就是永恒,愛的永恒……
絡馨還清清楚楚地記得,有一次兩人坐在清脆的草地上,看著慢慢西下的夕陽,如血,暗紅暗紅的。她依偎在他的懷裏,抓著他的手,畫著一個個小圓圈,輕聲說,“倘若有一天你死了,我怎麽辦?”
雲翔陽光燦爛地笑著,雙手捏了捏她白嫩的臉,信誓旦旦地說,“我不會讓你先死的,我會比你遲一點,把所有的痛,都一力承擔。”
“我說倘若,你比我早呢?”絡馨固執地凝視著他,任性地問。
“那……我會變成月亮旁邊最亮的那一顆星星,在遠遠的那一個角落看著你,守護著你……你這個小豬,可不能調皮……”
他抱著她,大呼說她要減肥。
誰知,她進入了監獄,體重拚命地掉,一想起他就哭,一想起他就沒胃口,才進去一個月,便瘦了整整三十斤。
左雲翔的小肥豬變成了瘦弱的小兔子。
思君如百草,夜夜減清輝。
伊琳端起了被子,喝了一口綠茶,把絡馨的思緒拉了回來,“今天是雲飛拜托我來找你的?”
絡馨的心“砰”了一下,很快又平靜起來了,垂了垂頭,低聲問,“他找我有事?”
“他說,他打算離開江城,和伯母一起回鄉下,過著平平凡凡、普普通通的日子。”伊琳頓了頓,不知道為什麽,內心有點不舍,她想,大概是不想失去一個朋友吧。
因為,有些朋友一旦疏遠,感情就會變淡,仿若白開水一樣。
絡馨聽了,心中的大石微微放了下來,彷佛這是最自然不過的事情。雖然,他要走了,或許,以後很少相見了,但,彼此的模樣,已經刻在了心底。雖然,將來他娶妻生子,新娘不是她,母親不是她,但,這不是她一直所希望的嗎?
隻要他想通了,過得好,那麽,夠了。
“那他……”絡馨不由自主地、輕輕地咬著嘴唇。
“絡馨,他的意思是在離開的時候,能夠見你最後一麵,大家一起吃頓飯。”伊琳把來這裏的目的說了出來,然後,屏住氣息看著絡馨,等待著她的回答,生怕著她不答應。
絡馨沉思了一下,低聲說,“我也想見見伯母,大概什麽時間,你到時候聯係我好了。”
“好。”伊琳爽快地答應了,然後指了指茶幾上的杯子,“這茶不錯,聽甘甜的,入口還有一陣芳香。”
“還行吧。”絡馨舉起了杯子,和伊琳碰了一下,笑著說,“以茶代酒,感謝你在我最無助的時候,伸出了援助之手,幫我度過難關。”
伊琳苦笑,一想起自己和寧采康那個人渣的交易,不由得覺得羞愧萬分,抿了一口綠茶說,“你最大的一個難關,到現在,我還是無法幫你度過,不是嗎?”
“知道你有這份心,就行了。”
話音剛落,楚梧良和寧采康便從外麵走了回來,楚梧良看了伊琳一眼,平靜如水地打了一個招呼,倒是寧采康臉色劇變,一下白一下青,就好像戲劇裏變臉的主角一樣。
楚梧良和寧采康以有公事要忙,便匆匆上樓了。
伊琳白了他們兩個一眼,壓低著聲音對絡馨說,“小心寧采康這個人。”
此人,絕非善男信女。
一看,便知奸詐小人。
絡馨點點頭,說了一句“知道了”,伊琳便告別。
絡馨送她到了門口,低聲問,“要不要派車送你回去?”
伊琳笑了笑,不屑地說,“楚梧良的東西,我無法用得心安理得,還是免了。”
於是,轉身,隻留給了她一個背影。
伊琳,永遠是那麽隨意,灑脫,堅強。
就好像山澗裏的薔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