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愛有明天（二）
“她無聊的時候，你陪她去看看電影，逛街什麽的，千萬別悶著她……”楚梧良皺著眉頭，不放心地交代著，真想帶著她一起去，隻是，不太方便而已。深情地看了一眼門外的她，站在陽光底下，身影拉得很長，瘦得好像一根竹竿似的，他的心驀然一緊，聲音冷凝地說，“記得幫我好好照顧她。”
“是，少爺。”陳嫂心裏暗想，才是出差兩天，把衣，食，住，行，一樣不缺地交代了一遍，宛若再也不會回來似的。她感歎，許小姐好福氣，隻是對少爺太冷淡了，就好像一塊千年寒冰一樣。
楚梧良緩緩走到了絡馨的麵前，溫柔地拉起了她的手，很不放心地說，“晚上不要踢被子，要多吃一點，知道嗎？”
絡馨怔了怔，心裏湧過了一陣暖流，錯愕地點點頭，看著寧采康拿著行李到了車廂，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對著他，“采康，過去，好好照顧他，應酬的時候，盡量不少喝那麽多酒。”
楚梧良一愣，冰冷的心很快被喜悅覆蓋，狂喜地驚歎，她關心我啊……她在關心我啊……這是多麽幸福的一件事。他的眼神溫柔得好像春風一樣盯著她，輕輕吻著她潔白的臉頰，保證地說，“絡馨，我不喝酒，我戒酒，好不好？”
絡馨平靜如水地點點頭，疑惑不解地看著他，因為什麽事那麽開心？嘴角忍不住微微偷笑，和平時的冷峻不大搭。
車子越走越遠了，最後消失在公路的盡頭，再也看不見。
陳嫂提醒了一句，“小姐，少爺已經走遠了，他真的很關心你，剛才……”
“陳嫂，我知道了。”絡馨把她的話截了回去，幽幽地吐了一口氣，“我到外麵走一走。”
剛關上鐵門，撥了撥滑到嘴角的頭發，卻看到左雲飛一臉笑容地站在木棉花的下麵……
他墨黑的眼睛，好像美麗的瑪瑙，炯炯有神。輪廓分明的臉孔，在陽光的照耀下，多了一分堅毅。薄薄的嘴唇，如果粉紅的桃花，水靈靈的，嬌嫩，卻不失沉穩……
絡馨皺了皺眉頭，正欲推開鐵門，走進去，卻被他跑了過來，大力地抓著了她雪白的手腕，兩人明亮的雙眸對視良久，他才擠出三個字，“我想你……”
千言萬語，在心頭。
思君百草，亂心緒。
“雲飛，我們不是說好了嗎？再也不相見。”絡馨屏氣凝神，水汪汪的眼裏一片旖旎桃花顏色。
“我做不到，死也做不到，絡馨，我愛你，我想你，我要你……我們再也不分開了，好不好？”他的眼光一下變得迷離，陽光淡淡地灑在他的身上，像是打了一層淡膩的薄光一樣，看上去越發的溫謙如玉。
不等她回答，他溫暖的手心已經握著她冰涼的手，眼神越加溫柔地說，“我們出去走走。”
絡馨咬了咬嘴唇，看著他一臉誠懇的樣子，點點頭，“雲飛，以後別這樣，我們是不可能的了。”
“為什麽？因為那一百萬？倘若是這樣的話，我把命還給楚梧良，讓他放你自由，可以嗎？”雲飛眼神悲痛地看了絡馨一眼，頓了頓，“看著你這樣子，我心痛，我難過，我……”
絡馨的心，又何曾不痛？曾幾何時，能得到片刻的安寧，片刻的舒適？此刻，一股酸楚在胃裏翻滾，好像有什麽東西要噴薄出來。
她正想說話，手機卻響了，悲傷的鈴聲擾亂了人的思緒，修長的手指按下了接聽鍵，甜甜的聲音便傳了過來。
“絡馨，你有沒有想我？”楚梧彬坐在意大利沙發的一角，懶散地靠著背上，目光迷離地看著坐在不遠處的楚父。
絡馨看了雲飛一眼，一個“想”字卡在了喉間，她避開了這個話題，低聲問，“什麽時候搬回家了？”
“還不是我爸，趁你們上班的時候，就跑來抓我回去了，我聽說，是哥報料，說我沒有去公司上班。”楚梧彬委屈地訴苦，見楚父走了過來，好像一直慌亂的小鹿一樣搪塞地說，“下次聊，有隻老虎跑過來了。”
絡馨淡淡笑了笑，把手機放回口袋裏。
“很久沒看見你笑了，你笑起來很好看。”
雲飛雙目冒著星光地注視著她。
春天的風夾帶著溫暖的感覺，輕輕迎麵撲來，調皮地拂亂了頭發。明媚的陽光溫柔地灑在地上，是的沙灘上的沙子，帶著微微的灼熱。
絡馨看了雲飛一眼，脫下了鞋子，潔白纖細的小腳，踩在軟綿綿的沙子上麵，很舒服。
“我也脫。”雲飛見了，深情地凝視著她明亮的雙眸，慢慢地彎下了腰，把烏黑的皮鞋脫了下來，牽著她的手，在沙灘上走著，留下的，是一深一淺的腳印，很快，又被海水衝刷而去，夷為平地。
“雲飛，來追我。”絡馨手裏抓著一把細小的沙子，往雲飛的身上砸去，然後，調皮地往前奔跑著，雙手拿著一雙透明的高跟鞋，長長的秀發在夾帶著鹹味的海風中飛揚，美麗散播在這個浪漫的沙灘。
雲飛看著她快樂的樣子，就好像一隻小鳥一樣，展開著潔白的翅膀，無憂無慮地跳著、飛著、跑著……樣子很可愛，他差點掉了魂。
“你別跑……”雲飛大喊了一聲，渾厚帶有些性感的聲音，回蕩在半空，“絡馨，我捉到你，一輩子都不放開了……”
他像許諾一樣地呼道，在烏黑黑的人群中奔跑著，你追我趕，很快，眉目清俊的他，緊緊牽著了她的手，嘴角抿笑。而她，臉頰緋紅，麵若桃花，臉上的神情出奇溫柔，眼若明珠。
“絡馨，嫁給我，好嗎？”他收起了頑皮的笑，忽然一臉認真地看著她。
絡馨錯愕了一下，想起了楚梧良求婚的那一幕，一不小心，雙腳絆了一下前麵的沙堆，跌倒於地。
“你沒事吧，有沒有傷到哪裏？”雲飛緊張地把她拉起來，隨即，傳來的，是她悲慘的一聲“痛”。
他皺了皺眉頭，攙扶著她坐下，然後，單膝跪在她的前麵，手上抬起她扭傷的那隻腳，輕輕地，好像一縷風拂過那般揉著，“是不是很痛？我帶你去看醫生。”
絡馨看著他緊張兮兮的神情，長長的睫毛在微風中溫柔地撲閃著，她搖了搖頭，低聲，“不是很痛，不用看醫生，等回去的時候，我找一瓶正骨水揉一下就可以了。”
雲飛一下一下地按著她的腳腕，動作快慢有度，看著有點腫的地方，心不禁驀然一緊，有點疼痛。
“不行，一定要去看醫生。”他的表情變得冷峻起來，語氣堅定，使人不能拒絕。
但，絡馨害怕生死離別的醫院，任性地說，“我不去，我真的沒事。”
說完，站了起來，一拐一拐地往海水那裏走去，坐在岸上，而，雙腿伸向水裏，任由著洶湧的海浪衝擊。隻在一眨眼的功夫，雲飛飛奔過來，一把抱起了她，向前跑了起來。
雖然速度很快，但，雲飛的衣服還是被海水卷濕，他生氣地看著她，無奈地說，“是不是想生病了，坐在那裏，不怕弄濕衣服？”
絡馨閃著長長的睫毛，淺淺地笑著，“我的衣服沒濕，是你的濕了。”
聲音讓人如沐春風，調皮中，帶有些許的可愛。
此時的她，是開心的，可，這隻是上天短暫的恩賜而已。
雲飛拿她沒辦法，嘴角微微動了一下，忽然蹲在了她的前麵，說，“走，我背你回去。”
“去哪裏，我還不想回家。”絡馨臉色平靜地說，好不容易才逃脫了那個深鎖的鳥籠，不想回去禁錮著寶貴的自由。
“去我家，好不好？我媽想你了，前幾天還嘮叨著你。”雲飛別過頭，露出和陽光一樣燦爛的笑容，就好像是開得正盛的鮮花，使人沉醉，迷失。
“好，去看望伯母。”絡馨想了一下，點點頭，她也想念那一個好像母親一樣溫婉的農村婦女，在左母的眼裏可以看到慈愛、憐惜、疼痛……
而，她的母親，她隻感受到愛慕虛榮、厚顏無恥、麻木不仁……
她喜歡左雲飛家裏那種溫馨的感覺，即使貧窮，卻溢滿了濃濃的愛。
“那……你還不上來？”雲飛拍了拍自己的後背，“啪啪”作響，給人有一種很結實的感覺，就好像一座大山一樣，沉穩，能給予一個女人該有的安全感、信心、依靠……
絡馨抿了抿嘴，覺得不太好，別了別頭，目光有點迷離，“不用了，你家離這裏又不是很遠，我自己可以走。”
語氣，充滿堅決。
臉上，寫滿自信。
海風，很涼爽。
陽光，很明媚。
沙灘不遠處的椰子樹，“刷刷”作響，就好像演唱著一首動聽的歡歌，一個一個感人的音符傳到耳邊，宛若天籟之音，令人陶醉。
“絡馨。”雲飛皺起了眉頭，一臉不悅地別過頭看著她，“你的腳扭傷了，再走路的話，會傷到筋骨，留下後遺症的。”
他說的很恐怖，但，背她，也不是沒有私心。
畢竟，和她親密接觸的機會，少得可憐。
絡馨目不轉睛地看著他，目裏充滿了神采，沉思了一下，趴在了他的背上，心裏有一種很踏實的感覺。彷佛，把手交給他，他便能守護著自己一輩子，再也不用擔驚受怕。
她情不自禁地把頭貼在他的背上，貪婪地聞著他身上的味道，淡淡的茉莉香氣，縈繞鼻尖，使人的精神為之一振，“雲飛，累麽？”
雲飛一點也感覺不到她的重量，背著她，就好像豬八戒背媳婦一樣，心裏有一種濃濃的甜蜜，“不累，我願意背你一輩子。絡馨，等你老了，再也走不動了，我被你去看夕陽，好不好？”
情意濃濃的老人，互相依偎，一起看夕陽。
很浪漫。
可，對她而言，這是多麽遙遠的承諾。
她想到這裏，心裏酸酸的，感覺眼淚馬上要噴湧出來，用力忍住，牙齒下意識地咬緊了嘴唇，“到那時候你也老了，背不動我了。”
“那我們兩個一起拄著拐杖，駝著背去看夕陽，一定形成一道風景線。”雲飛美美地說著，輕輕地一笑，“絡馨，這條路，不管有多麽難走，有多麽孤單，我都不會放棄的。即使你不在我的身邊，但，你還活在我的心裏，隻要我的心一天未死，我都期待著明天，與你雙宿雙飛，不離不棄，白頭偕老。”
絡馨閉了閉眼睛，明白他的堅持。他的每一句話語，都好像一縷陽光，溫暖著她的心，寬厚的肩膀，能給她一個依靠，任由她流淚。
可，這條路，真的可以由她自己選擇嗎？
她伸出顫抖的手，在他的俊臉上，擦拭著滾落的汗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