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7章 天行九歌
他們倆說道:”問題不大,隻是氣血翻湧,氣息不和,休息一會就好,不過老夫勸你們還是先走為好,老舟子我能攔的下他一時,能力有限但也攔不下一世。”後麵一句話他是說於聖光一人聽得,”年輕人,性子爽快,年紀輕輕有這麽份胸懷很難得,這次要是不死,下次再來記得給老夫帶點江南粽子,要甜的,肉粽也來點可以下酒。”
聖光行儒生禮,走之前看了一眼,蒲鬆君。
蒲鬆君不緊不慢,緩緩而來,也不急於出手,冷笑道:”別急,等我試試劍,然後拿你們所有人陪葬!”
聖光既要一步跨出溫鳳窩,卻陡然駐足,轉過身問道:”能否留個名字?到時候本王也好找你清算!”
蒲鬆君哈哈哈大笑,反複聽到了笑話:”聖境,蒲鬆君!你放心,我改變了主意,一會我會殺掉所有人唯獨留下你,我給你百年時間破境,看你如何與我清算!”老舟子做了一個請的手勢,說道:”人都走了,您還是請吧。”
蒲鬆君嘴角卻是掛著笑意一臉不屑說道:”我說過,要拿你試劍!”
老舟子眼睛微眯,顯然是沒想到蒲鬆君如此不講理。
蒲鬆君抬起右手,一柄青藍色飛劍圍繞著他的右手旋轉不停,青藍色的靈光拖出長長的尾巴,十二柄飛劍本就是他精心孕育飼養,先前襲擊也隻是飛劍本能使然,想要脫困而出。所以蒲鬆君想要煉化這柄青色袖珍飛劍自然是水到渠成輕而易舉。
蒲鬆君說道:”這柄飛劍我喚它天行,羋夫子覺得如何?”
原名羋正則的蓑衣老舟子淡然一笑,問道:”天行?好名字!是否取自老夫《九歌》?”
蒲鬆君點點頭,身上那股戾氣內斂,更多的則是一種談笑風生。
蒲鬆君一副首肯心折的模樣說道:”《九歌》當真曠世神作,每每遊離字眼中,吾等皆如人和天下,與神靈並肩,於黃泉散步。”
羋正則撫須而笑,說道:”照這麽說,拿我試劍還真是順應天命!”
蒲鬆君嗯了一聲,好似醍醐灌頂,打了個響指說道:”天命?好好好,不愧是羋夫子,當真是口燦蓮花。”
“那老夫今就要你領會領會什麽是《九歌》十一篇!”言出法隨,海上升明月,溫鳳窩在起一座小天地,名曰《河伯》。霎時間,蝦兵蟹將盡數湧出,或持長矛,或持短劍,披甲戴盔想著蒲鬆君衝殺而來!
“湘夫人!”有女子一首兩麵,一麵紅狀,一麵白喪。紅狀一麵言笑晏晏;白喪一麵愴然涕下。
“古神,敕令!太一令,雲中令!”羋正則,雙手結印,兩尊古神法相在其身後展現,雄偉與巨嶽好似要撐破這溫鳳窩的天地!
“東君至!”“嗡”的一聲,道音如洪鍾響起,一輪大日高懸與兩座法身之上,兩座法相一個掄拳一個抬手,想要鎮壓而下!
“湘君請!”先前一首兩麵的女子頓時潰散換作齏粉,一座靈陣自然而成,湘君撫琴而坐,琴聲起包含人間所有情愫,威力層層遞進!
“大少司命譜光陰!”海麵之下景色驟變,一條光陰長河顯現,緩緩升起,此刻已經沒入到蒲鬆君的腳踝處。
而此時的蒲鬆君卻淡然自若,飛劍”天行”旋轉不停,在蒲鬆君彈指間飛射出去,大有一劍破萬法的勢頭!
隻是可惜,羋正則並非真正的‘活人’,再加上溫鳳窩對於羋正則的掣肘太多,大大小小,條條框框的規矩繁而重,導致於一十一篇的《九歌》隻顯化了八種,而且並非徹底展現其真正威力,不然蒲鬆君無論如何也不敢托大,妄圖一劍破萬法。
一座海上升明月的小天地,兩尊法相,一座靈陣,一輪大日,一條推演出的光陰長河,單單如此就展現的神通道法就令人瞠目咋舌,常言大道三千,也不知這位羋夫子得了多少?
袖珍飛劍天行,手指大小卻力抗一拳一掌,雖然看似不敵但老舟子羋正則卻心中驚愕不已。
靈陣運轉,源源不斷有蝦兵蟹將衝出,但隻是起到了牽製的作用,不一會就被被劍氣攪爛或者被蒲鬆君拳風震碎,戰事好似陷入了焦灼,輸贏尚不可知。
“起!”老舟子暴喝一聲!無數條蛟蛇從還未被渲染成光陰長河的海底衝出,張著血盆大口,朝著蒲鬆君撲殺而來!
“吼!”蒲鬆君不在托大,凶相畢露,化作一頭山嶽大小的巨妖,竟然放著飛劍天行不管,反而是與蛟蛇廝殺一團。
此時的光陰長河隨著蒲鬆君顯露原形,在湘君坐鎮的靈陣加持下也急速暴漲至他的膝蓋去,蒲鬆君其實一點也不輕鬆,如深陷沼澤,時間越久越是舉步維艱!
“砰!”一拳一掌,拍擊在海麵上掀起滔天巨浪,飛劍天行並非不敵而是速度極快,一閃而逝抽身離去,卻是朝著靈陣中的湘君殺去,隨著海麵上蛟蛇屍體越來越多,湘君的琴音愈發變得無情,威勢也越來越強,從哪些不斷死而複生的蝦兵蟹將中就可以看出,而光陰長河也隨之緩緩攀升。
但羋正則來不及做出應對之策,飛劍速度太快,他眼睜睜看著湘君被刺透頭顱之後,靈陣也隨之潰散。
如果沒有溫鳳窩的存在,羋正則倒是別有一種‘天地人和四方萬物,入我陣來,我即方位,我即吉凶,天下大勢皆我主宰的玄妙境界!’隻是可惜溫鳳窩也好,此時他‘非生人’的狀態也罷,對他壓勝太多,太大,太重!
蒲鬆君撕咬著最後一條蛟蛇後,猛的又向羋正則撲殺而來,隻是在半途中再次變成人身,屈爪成拳,拳風剛猛無比,掀起滔天巨浪,光看架勢倒是一副在溫鳳窩反客為主的樣子!
看著來勢洶洶的蒲鬆君,羋正則隻是展顏笑道:”總有回家的人,總有離岸的船!”
那一葉小舟,突然騰空而起,然後迅速放大,船頭朝下,船尾朝上,猛的朝蒲鬆君砸下!
好一個一葉孤船落仞山!
好不容易脫離光陰長河的蒲鬆君此時卻又被重新砸進了光陰長河之中,身軀匍匐在長河之中,半個腦袋都陷了進去!
蒲鬆君的身軀在顫抖,是氣憤,是不甘,是肉身不堪重負的掙紮!
羋正則不緊不慢緩緩想蒲鬆君走來,他撫須笑道:”你且聽九歌荒唐流傳一代代,你且聽風吟波濤幾百年趕晝夜。”
聲音一落,兩座法相瞬間恢複成常人大小,與蓑衣客老舟子竟是合三為一,羋正則一手托舉那輪大日猛的朝蒲鬆君擲去。
這場試劍,其實很不公平,實則也很公平。
不公平是因為這溫鳳窩名字取得庸雅,看似是老舟子的棲身之所,實際上卻是籠中雀,被壓勝的厲害,不僅不能隨心所欲施展身手,境界更是大打折扣,正如聖光所言,聖光知曉其中一些隱秘上要取巧對付他們其實不難,聖光之前沒有則是因為聖光所求不過一碗黃粱酒,勝負其實不重要。
公平則是因為,蒲鬆君雖然沒有境界上的壓製,但是想要勝過羋正則其實也不容易,就算贏了也不能將羋正則真正擊殺,假以時日羋正則還是羋正則,倘若蒲鬆君身死在此,那可就真是回了老家!
那輪大日卻沒有砸到蒲鬆君的頭上,而是轟然炸碎四分五裂,光陰長河緩緩消失,河伯小天地也隨機消失,溫鳳窩還是那個風平浪靜的溫鳳窩,羋正則的額頭上多了一個小骷髏,飛劍天行懸停在他的後腦勺外。
蒲鬆君緩緩起身,嘴角掛著陰狠的笑,看著逐漸化作光斑消散的羋正則吐了口口水,此時的溫鳳窩吃獨留孤舟向黃昏,和羋正則那句雲淡風情的”你輸了!”
蒲鬆君輸了,輸在了一顆道心不穩,更別談日後在養出一顆劍心,從而踏上劍修的道路,頂多他也隻能算的上是一名山上劍客。
這一點蒲鬆君自己也很清楚,羋正則遺留的光斑在蒲鬆君眼中卻好似星星之火,這火隻會愈演愈烈,越燒越旺!
蒲鬆君原本內斂的戾氣和殺氣此時又熊熊燃燒,他將這一切的源頭全都歸於人族背信棄義深入兵塚內部偷走輪回眼中的萬物母氣導致了十二柄飛劍提前出世,到這又何嚐不是一種自欺欺人?但此時的蒲鬆君哪裏會在乎這些?修行修心,肉身可以蟄伏於深淵之中,可若是一顆心也墜入深淵之中就再也別想爬出來!
他身形一閃而逝,已經出現在了麒麟山洞口外!
聽著傳來的陣陣笑聲,幾人麵麵相覷,就連身後的林家倆人也走到聖光身側,全都是一副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的樣子,陸沉一副驚愕模樣又捅了捅聖光問道:”怎麽著?我也沒聽說儒家浩然正氣還有渡人的本事?”
蔡紫憶這時好似炫耀的說道:”他們肯定早就認識,不然老先生先前不會如此胸有成竹的一笑。”
陸沉嘖嘖嘖稱讚,一副心悅誠服的模樣奉承道:”咱姐就是聰明過人,這都能猜到!厲害厲害,佩服佩服!”
聖光隻是微微一笑。
蔡紫憶看了一眼聖光,她自個的臉都快揚到天上去了。
遠處麒麟山上,兩人大笑過後各自輕歎,上了歲數看什麽並像什麽,例如遠處本屬於周翡台的安身之所,一排排站著五個年輕人就是一種欣欣向榮。
蒲鬆君說道:”走吧,這次事情已經被我惹大了,老東西估計遲早會醒,他不會放過這次機會,一定會借此向人族發難,也一定會對糜山步步緊逼,這件事沒有明麵上那麽簡單,你也別指望到時候我會替你們說話,我不敢的。”
周翡台隻是點了點頭,表示理解他的苦衷,一點也沒有大難臨頭的覺悟。
蒲鬆君疑惑問道:”難不成這是你們設下的局?”
周翡台搖了搖頭,頭一回站在妖族的角度上點評人族”這件事隻是意外,兩座天地的聯係已經被隔斷,恐怕糜山宗到現在還不清楚兵塚之中出了什麽變故,不過說到底這還真是一場局,屬於狗咬狗一嘴毛,不過很顯然另一邊不知不覺中把糜山玩大了,日後不會有好日子過。不過好在你的飛劍這會估計已經給他們提了醒。”
聽到周翡台說什麽狗咬狗,蒲鬆君臉上還是閃過一絲不悅,周翡台卻是哈哈一笑,擺了擺手從袖中拿出一壺酒,猛的灌了一口說道:”說錯了話,自罰一杯。”
一杯酒下肚,很是甘甜,一聲浩然氣如春風醉人。
周翡台拍了衣衫起身將酒壺遞給蒲鬆君,說道:”兄弟我這一生選擇了一條不歸路,但是我走的很開心,也願意為天下修士武夫走這一條路。我記得在一本書上有這樣一個故事,講的是一個凡人移山的故事,兩座大山擋在家門口挖了數代人才掘出一條路。”
說到這周翡台忍俊不禁開玩笑自嘲道:”好歹別人還有個後人,老夫卻連個婆姨都沒有,在這兵塚住了幾百年,也沒遇到半夜豔鬼敲窗這種事,甚至連個母猴子都沒瞧見。”
蒲鬆君也灌了口酒,笑道:”還不是因為你是真他娘長的醜!”
周翡台難得沒在打口水戰上與他針鋒相對,倒是認認真真說道:”如果有機會出去看看,可以去江西,江南一代逛逛。”
說著他又搖了搖頭,還指了指身後的聖光說道:”你都這麽大歲數了也沒必要和一個孩子計較,以後要是真能出去看看,就讓這小子領你到處轉轉,不止江南,江西,穹廬整片天空之中,女子千千萬,風情萬種,不過你小子還是得學會擇一而終。”
蒲鬆君沒有拒絕,也沒有答應。
周翡台好似格外在意蒲鬆君對聖光的看法,接著說道:”我雖然沒有後人,但是這小子也曾與我待過一段時間,看似為人拘謹,謹慎,實則卻是敢說話,特別是最願意聽別人說話,一些人聽什麽並是什麽,而他聽什麽並就想要去看什麽,因為如此所以他也算我半個傳人。”
聽到這蒲鬆君倒是來了興趣,不由得扭過頭看了聖光一眼,想著先前在溫鳳窩聖光說的那番話,倒是對周翡台那句他最是敢說話,深信不疑。
蒲鬆君說道:”有機會我會去找他,就怕他不願意。”
周翡台卻是胸有成竹說道:”他會的。”
蒲鬆君猛的回過頭,頓時也從周翡台的言語中回過味來,怎麽越聽越像是交代臨終遺言?”你要做什麽?”蒲鬆君心中不安問道?
周翡台沒有回應他,隻是低著頭眺望山腳下。
蒲鬆君連連後撤,右手不停地顫抖指著周翡台歇斯揭底道:”你瘋了?你瘋了嗎?你什麽境界?”
蒲鬆君怕的不是從麒麟山走出那個年輕人,他怕的是周翡台就此身死道消。
周翡台毫不在意,雲淡風輕,大袖一卷,雙手負後,一道浩然風氣將他的那出安身之所拘押至碑林外圍。
林家兩個晚輩,一陣天旋地轉,好不容易緩口氣回過神眼前景色卻早就變了樣,率先趕到的宋客裏愁眉不展。
這道浩然風氣,並未激起很大的煙塵,聖光雙手持劍,三歲貫死死的紮進了地麵,聖光沒走,蔡紫憶自然也不會走,倒是想走的陸沉被蔡紫憶一把扯住想走也走不了。
陸沉一副哀怨神色叫苦不迭埋怨道:”姐啊!哥啊!接下來可是真正的神仙打架,咱沒事看著熱鬧幹嘛?”
聖光好似自顧自再說,又好似在回答給陸沉聽,更像是說於周翡台聽”當年莫白總是給我吹噓他的劍多普通,他又是如何天資卓越一日入聖,他的劍意有多濃,劍氣有多鋒,他自己又是如何瀟灑,我沒信,直到有一天他出劍斬天人,我才明白有些人說話得認真聽。可惜我卻沒有認真去看他如何遞出每一劍,先前周先生與我說過很多話,我認真在聽,現在自然也要認真去看,我相信先生這半聖的拳會很重!”
周翡台不言不語,隻是微笑著低著頭凝視著山腳下那個年輕人,不知道是聽到了聖光的輕聲細語還是故意挑釁這個年輕人。
年輕人貪婪的吸了一口兵塚外的空氣,默然且漠然的向聖光那個方向望去,繼而抬起頭與周翡台四目相對。
這個兵塚深淵之中的幾個‘最’之一的年輕人臉色並不輕,先前蒲鬆君口中的老東西指的並是他。
年輕人抬起手屈指一彈,一道勁風劃過周翡台的臉頰,留下一道淺淺的血線,削去他一
縷夾雜幾根白發的灰發,砰的一聲將蒲鬆君砸向了遠處的山體中,蒲鬆君是真的昏迷不醒也好,還是假的昏迷不醒也好,反正他是躲在深坑中不敢冒頭了。
年輕人與周翡台緩緩升空,陸沉向前邁了一步和聖光並肩而立,蔡紫憶將尖尖的下巴擱在陸沉肩膀上,歪著頭向聖光問道:”打的過嗎?”
聖光隻是點了點頭,必要時他會選擇遞出殷桃佳子的那一劍。這也是為什麽他有底氣留在這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