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5章 讀萬卷書行萬裏路
莫白再次扭過頭細細打量著白發男子。
男子微微一笑摸了摸自己的臉問道:”怎麽臉上有髒東西?”
莫白指了指嘴角,男子這才恍然大悟,用大拇指擦掉嘴角血跡。
“搞了半天天外天的仙人是被人追殺至此。”莫白笑道。
麵對莫白的取笑,白發男子並未動怒,反而淡然一笑解釋道:”也不是被人追殺流落至此,隻是本就想來此,半路上被人截殺了而已。”
莫白反問道:”有何區別?”
“那當然有了,被人追殺到此那叫虎落平陽流落人間,被人截殺還能到此那叫牛掰。”白發男子說道。
莫白深以為然點了點頭,附和道:”還真是老母牛生不出崽牛逼壞了!”
白發男子聞言哈哈大笑朝著莫白豎起大拇指。”厲害厲害,佩服佩服。”
莫白又喝了口酒,問道”仙人有事下來休息片刻還請隨便,若是當真無聊想瞧瞧大活人是怎麽死的圖個樂子,仙人也不必著急。約莫一炷香時間就可以瞧見了。”
白發男子忍俊不禁”你還真是有趣,難道你就不怕死?”
莫白反問”怕死就不會死?”
白發男子點了點頭說道:”我很怕死所以與先生有事相求。”
莫白咋舌有些不敢相信竟然往邊上挪了挪擺擺手說道:”可不敢做天外天仙人的先生,我都這樣了你還求我?難不成你還能比我死的更快?”
白發男子又被莫白的言語舉動逗笑了,但這次並沒有與他談笑風生而是直截了當道”但求先生一顆劍心入我劍中。”說罷,白發男子掛在脖子上的項鏈自行飛出,一柄長劍就出現在二人麵前,劍身背光團包裹不見真容,隻剩劍柄露在外麵。
莫白雖不見劍身真容但也著實被這柄天外之物所吸引,劍身散發出的氣息就讓人心神向往,此劍不凡遠在三歲之上,這並就是天外天的強大之處嗎?隨隨便便一柄劍就可以壓的穹廬抬不起頭?
白發男子屈指一彈,莫白更是被震驚的無以複加。
隻見那柄劍一分為二,雙劍靜靜懸立在他麵前,劍身滲出的氣息非但沒有因為一生二而淡去幾分反而更加濃厚。
白發男子指了指左邊的劍介紹道:”這柄叫暗淡。”他又指了指右邊:”這柄叫邪光。”
莫白的思緒被白發男子的話語拉了回來,他瞪了一眼白發男子說道:”整的好像我答應你了似的,你若真有本事將我這顆劍心煉化成你的劍靈,那也等我死了再說。”
白發男子點頭說道:”當然可以等你身死之後,但是我自詡自己還算光明磊落,自然要經過你同意。”
莫白毫不猶豫說道:”我要是不答應呢?”
白發男子也毫不猶豫說道:”那自然等你死了再說。”
莫白被氣笑了:”這就是你的光明磊落。”
白發男子一本正經點頭稱是,他開口說道:”你若是答應我,我也可以答應你,將來可保你身邊一人不死!”
莫白雖然並未當真但還是開口詢問道:”當真?”
白發男子起身,說道:”自然。”
莫白點點頭,坦然一笑,扭過頭看向身後,紅日當天。
官道之上有女子向北而來,蘆葦地裏有儒生向東眺望。
白發男子自然是當年賜名聖光的聖光。
聖光看著垂首已逝的莫白心中無處話淒涼。
他伸手一抓,莫白額頭上的元丹就這樣被他剝離出來,這顆元丹之中有一顆璀璨無比的劍心。
聖光手捧元丹,麵露凝重之色,看了眼名為”暗淡”的劍,又打量了一眼名為”邪光”的劍,似乎有些搖擺不定。
聖光收回手,元丹懸浮在身側”石頭剪刀布!”
聖光左手出剪刀,右手出布嘖了一聲連連搖頭歎道”邪光你輸了。”
話音未落,那顆屬於莫白的元丹一下融入暗淡劍中,頓時光芒四射,劍身顫抖不止,聖光彈指一揮,雙劍再次合一。
聖光再度看向莫白,彈指間莫白的遺軀灰飛煙滅,隨著漫天的蘆葦絮撒入天地之間。
聖光轉過身子,不在感傷,心中卻的確有些難以名表的情愫。
他與莫白言談不過幾句,對莫白更是知之甚少,隻是得知他即將身死可惜了那顆無暇劍心。
但是他還是覺得像莫白這般瀟灑的人不該這麽早就死。
聖光輕歎一聲,手持暗淡邪光,衝天而起,一劍斬出,虛空撕裂,聖光穿過裂縫下一個瞬間並出現在了蒼茫無聲的宇宙之中。
但他的身形並未停滯而是繼續加快,迎頭撞向兩道虹光。
寂靜的宇宙中光芒四射,一顆顆星辰被波及還未衍生出屬於自己的生命並已經夭折與宇宙之中。
這是一場天外天來客的拚殺,穹廬世人不知,更無所感。勝負如何無人鑒證,生死如何卻有人得知。
瀚海闌幹百丈冰,愁雲慘淡萬裏凝。
西北的冬天今年來的早了許多,別地兒才剛深秋或入冬,西北卻早早的下了一場大雪。
聖光站在池塘邊,眺望著蒼穹深處,這次是他在穹廬星上停留最長的一段時間。
他在等人,等一個女子。
皚皚一身白裙,在西北這個早冬裏,她的出現對得起文壇大家的那句”雪中有佳人,嬌容絕紅塵。神若春湖水,眉比春黛山。”
皚皚遠遠就瞧見了站在池塘邊上的聖光步子緩緩慢了下來,然後停了下來。
她那張精致絕美的臉蛋無疑是給這片敗落在冬日荒蕪的蘆葦地裏添了最富有意義的一筆。
聖光朝她微微一笑。
額頭已經皺成川字形的皚皚這才繼續挪步緩緩而來,倒不是聖光這如冬日暖陽裏的一笑多讓人心神舒展,而是皚皚看見了聖光手中的那柄沒了劍鋒的白雪劍,但她並不知道此劍喚作白雪。
皚皚並非凡人,能很清楚的感知到聖光的危險,但她還是義無反顧的走了上來,欠身行禮。
這些規矩在宮裏她就學過,卻一直沒有用過。
聖光很是幹淨利落將手裏的白雪劍遞給了皚皚,緩緩說道:”他的劍,聽他說叫白雪,皚皚白雪的白雪。”
當初莫白給這柄劍取名白雪的時候其實想法很簡單,既然不能把皚皚帶在身邊,那就與白雪相依為命,皚皚白雪亦或是白雪皚皚其實都一樣。
皚皚眼中的忐忑褪去更多的是些不安還有恐懼,對未知的恐懼。
“他……他人呢?”皚皚很是艱難的問出口。
聖光看著她那楚楚動人的模樣,發自內心的疑惑道:”你今年多大呀?”
皚皚先是一愣顯然是誤會了聖光,她急忙抓住聖光的手腕再次急不可待追問想要得到答案。
聖光無奈搖頭,思量了許久才說道:”他走了,去了一個很遠的地方,或許已經.……”
聖光頓了頓接著說道”也許飛升了。”
皚皚半信半疑,悻悻然鬆開了手。
聖光扯了扯嘴角,心中對皚皚的想法了然於胸,他反問道:”怎麽你不相信他還活著?”
皚皚一愣,眸子總算亮起一些希望。
聖光繼續開口說道:”他要我轉告你,見與不見,心之所見。念與不念,鏡花水月。食色性也,虛惘紅塵。靜觀如是,塵起緣滅。”
皚皚睜大眼睛有些不解。
聖光無奈一笑一步一台階登天而上,撕裂虛空一步邁出已不在人間。
天地悠悠,皚皚白雪。傳來聖光的聲音”願你三冬暖,願你春不寒,各自安好,各自歡喜……懂了吧?”
皚皚手捧白雪,環顧四周皆是皚皚白雪。
白雲壓頂,天地一色,偶爾露出來的枯枝蘆葦就像白雲之下的麻雀。
——
皚皚出走京城的事情被曹青置以血腕手段強行壓了下來。
這一天尋白水難得下了摘星樓,與聖光二人在禦花園裏閑聊散步。
一老一少並肩而行,兩人雙手各自攏在袖子裏。
聖光終究還是忍不住歎了口氣。
尋白水微微一笑:”若是舍不得就接回來並是。”
聖光苦笑搖了搖頭:”這樣也挺好。”他又轉過頭看向曹青置問道:”布置的如何?”
曹青置行禮道:”陛下放心已經安置妥當,有三幽境大修士坐鎮,無礙的,娘娘算是在那塊地兒結茅而居了。”
聖光點了點頭,隨手摘了一朵欖菊,放在鼻尖嗅了嗅問道:”武當龍虎摘仙,最後的功德氣運落在武當山了?”
尋白水點了點頭:”恐怕龍虎山也想不到最後增目天王也會下凡蒞臨人間,那條惡龍的金身算是被三家平分,可是增目天王的金身卻是實打實的全部花落武當了,恐怕龍虎山所說的武當執道教牛耳數十載得延長為兩百載。”
聖光冷笑:”活該,羅天大醮上,一心就盯著功德氣運不撒手,要是舍去三分之一的功德,增目天王如何都蒞臨不了人間,莫白也不會遭如此大劫。”
尋白水擺了擺手打斷了聖光反駁道:”這件事我們三家都有責任,別管什麽誰的責任重誰的責任輕了,說到底也是命數,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早些年我就說過。”
聖光悻悻然歎了口氣:”莫白倒也是個有趣的人,真瀟灑也真風流,一句有蛟龍出斬蛟龍,試問天上人誰敢下此人間,算是把劍修一脈再次推上了神壇,無疑是在劍修心中狠狠的點了一筆。”
尋白水很是讚同感慨道:”劍修一脈得此子可算是一大幸事,無疑是將劍修的年份又向前推了推,咱們騎驢看劇本,未來的穹廬將會因為莫白迎來一場大年。”
聖光聽到此處笑了笑說道:”如果真有這天,我喜歡那場年夜飯上也有小光的一席之地。”
曹青置有些冒犯的插嘴道:”那是自然。”
聖光哈哈大笑回過頭將欖菊扔著了曹青置身上笑罵道:”你倒是會插嘴。”
聖光看向尋白水詢問道:”莫白.……真的身死道消了?”說到底聖光不僅從個人還是從天下大義,他都希望莫白能有一線生機。
尋白水麵露凝色,遲疑片刻卻隻是搖頭,:”說不準,皇輿圖上明確顯示在莫白身死那天那個人或許來了,而且在小河鎮滯留了很久。”
聖光突然駐足,表情很怪異的看著尋白水,最後還是苦笑搖頭。
“怎麽?想他死?”尋白水問道。
聖光嘿嘿一笑:”那倒不至於,怎麽說也沒什麽深仇大恨,活著也好,到時候皚皚也不會太傷心。”
尋白水意味深長的囑咐道:”江山美人不可兼得,有時候還得分得清擰的清。”
聖光拱手道:”先生放心,學生可是一代明君,再說了我也沒有始皇帝的氣魄江山美人皆入吾斛。”
尋白水展顏一笑道:”自然。”
——
聖光從昏迷中蘇醒之後,依稀記起了一些事情,然後瞧見白衣僧人三藏就盤坐於自己身側白衣染血口誦《大悲咒》,他四處張望一眼所見滿是瘡痍,一片狼藉,卻又不見莫白的蹤影。
又看了一眼正在誦念大悲咒的白衣僧人,心中隱隱不安。
那一日佛家弟子於劍修相對而坐於山野間聯誼,口誦佛門真經超度亡魂,十五的月亮就已經皓月當空,十六的太陽真如菩薩頭頂大日。
聖光與白衣僧人很是默契的都沒有提及莫白,誦經至傍晚,兩人才並肩而行走了一段路。
這一段短途中,兩人沒有聊及什麽佛法奧義隻是說了一些家常,看似雲淡風輕心中卻藏有陰霾。
白衣僧人說他要西去,找到佛門極樂之地取經而回,聖光說他要去糜山,想在劍道一途走的再遠一點,看的更多一點。
最終二人在官道上相送而別,一個一路西行,一個去往南海。
分別之時,白衣僧人補充道:”莫白曾言有蛟龍出斬蛟龍,試問天上人誰敢來此人間?雖然日後這句話定然會嘩然整個方雲洲甚至遙傳的其它大洲,但是貧僧思來想去還是覺得應該在親口相授與你,畢竟你是他的弟子,為數不多的身邊人.……”
自從踏上修行練劍之後,聖光越發覺得這日子算是越過越快了,一年又一年,眨眼間匆匆而過。
先前還很不理解那些所謂的修行中人紮根深山老林,一心隻問修行不問世事,晃眼間就是山中一日世上百年到底是如何做到的,如今聖光算是深深體會到了,一旦紮進劍道真意的參悟裏麵就真的是難以自拔,有時莫白都懷疑那些修行走火入魔就是這般來的。
修行自然需要專心致誌但是聖光卻不這麽認為,他還是認為該多走走多看看。
常言道”一方水井養一方人。”說的並是不同地方不同風俗,所看所悟皆不相同,或許說不定哪個時間段,另一個地方,看到了不同的風景,不同的人,不一樣邂逅而使得精神與思想更加豐富更加精彩,即如同文壇大家可沒有那個人待在家裏看著一朵花而留下可以流傳千古的名句絕句。
古人雲”書中自有黃金屋,書中自有顏如玉。”可古人還說”讀萬卷書行萬裏路。”
但是聖光這次卻走得很急,不僅僅隻是因為心裏頭藏著的陰霾揮之不去,無法靜下心來,還有並是他很想快一點找到那個名為吳堯瑤的女子,那副畫卷他一直隨身攜帶,哪怕他有過目不忘的本領但是心中還是莫名得有些不安生怕把那匆匆一眼給忘了。
一文錢難倒英雄漢,聖光可不會真的一文錢都不帶行走江湖,嶽陽城位於南海門戶,也是南海最大的城,雖然算不上繁華似錦比不得武安長安兩座大城,但是南海居民也算安居樂業,靠山吃山靠海吃海,遠不至於朱門狗肉臭路有凍死骨。
聖光隨便找了個酒樓徑直就上了二樓找了個靠窗的位置坐下。
現在將至飯點但是酒樓裏也差不多人滿為患。
跑堂小二瞧見聖光雖然穿著不顯富貴但是器宇不凡手腳也放勤了些,聖光剛坐凳子沒一會小二就披著端著一壺茶水還有一些點心送了上來。
聖光瞧見小二倒是也有些眼力見,隨手並打賞了幾兩銀子。
為人處世就是這樣,神仙有神仙的活法,凡夫俗子販夫走卒也有自己的日子。
按杜淵的話說,道理都是一樣的重。
小二瞧見聖光出手闊綽臉上笑容更燦爛了些,聖光問道:”如今的嶽陽城這麽熱鬧了?”
小二收了銀錢,自然更為恭敬一副諂媚道:”哎喲,公子爺這還算來的晚,前些日子可比這熱鬧多了,整個嶽陽城加上其它的城鎮那可是熱鬧的不得了,郡守大人不僅加派人手維護各個城區秩序,還不惜花了重金請來一些江湖高手和神仙坐鎮就怕魚龍混雜出些亂子,這不就年前,好像是行雲洲的一撥人和治治洲的一撥人就公然在郡守府門前大打出手,差點沒把郡守府給拆咯,好在有大人物出手這才鎮壓了下來。”
聖光麵露疑惑問道:”朝廷不是都譜牒了嗎?去年聽說咱們本土劍修可是在行雲洲抬手斬龍臂,威震一方,這些異洲修士還這麽猖狂?”
小二眼力勁極好向來是這家酒樓的老人了,一邊給聖光倒酒一邊解釋道:”林子大了啥鳥沒有不是?總有些不識抬舉沒見過世麵的攔不住,想出來折騰折騰唄。”
聖光又問道:”最後呢?朝廷怎麽處置的?”
小二說道:”還能怎麽著,反正也沒傷著人,就是拆了幾塊磚,賠了些銀子也就罷了。”
聖光又問道:”那些人都是來糜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