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五十九章:活下去
秦楓跟小陶兩人在大批警察到場之前就已經離開了,不過車子沒法開了,隻能讓車行老板先進行修理,抽空再取回去,而秦楓也十分遵守諾言,第二天從酒店中離開後,就帶著小陶去了4S店中,買了一輛一模一樣的車給小陶。
現在也沒心情繼續前往戰友那邊,兩個人直接回到小院中。休息了一天之後,次日全副武裝的小陶拉著秦楓又去那個戰友那裏。秦楓拗不過小陶,隻能跟著一塊兒去了。在路上秦楓忽然從倒車鏡中看到了自己的臉,短短兩天時間,蒼老了不少,頭上已經開始出現了白發。他不由望著這個陌生又熟悉的臉龐發呆,心中黯然,這讓他想起來他的大限。
在這麽短的時間之內就結束自己的生命,他該想些什麽呢?
什麽東西他也帶不走,也什麽東西都留不下,第一次他陷入了人生意義的迷茫中,或許之前是因為太忙,或許之前是因為總是處在你死我活的生活狀態中,總之對這個問題十分陌生,而答案卻那麽難以找到,就好像是一首憤怒的老搖滾歌曲中唱的那樣:是誰出的題這麽的難,到處都是正確答案。
千百年來無數人去思索這個問題,卻得到了不同的答案,而他卻根本不喜歡任何一個答案。這道題目的陷阱就在於,如果不喜歡答案,你可以選擇不信,你能夠自己編造一個答案出來。
等他從深思中醒來時,車子已經到了地方。兩個人隻能把車停在山腳下,徒步上山。小陶抱怨秦楓的朋友為什麽不能下來接他們,之後又抱怨他的朋友為什麽住在這麽偏遠的地方。秦楓當時並沒有做什麽解釋,等到了山頂之後,一切問題都有了答案。
一個小小的土包,雜草叢生將它全部覆蓋了,墓碑上的字跡已經漫漶不清,隻能模模糊糊地看出來這個人姓周。看樣子,這裏已經很久沒人來打理,一隻兔子在其中安家,圓圓的洞口像是對秦楓在嘲笑。
小陶說不出來話,秦楓則開始動手挖墓碑,不一會兒的時間,他就照到了一個鐵皮盒子,盒子上已經鏽跡斑斑,看起來非常脆弱,幾乎用手都能把它扯破。秦楓小心翼翼地把它打開了,帶著股芬芳的泥土味道,裏麵隻有一張小小的紙條,秦楓拿出來,打開一看,上麵隻有三個字:活下去。
秦楓愣住了,而小陶則萬分不理解:有什麽人能把這三個字埋在自己的墓碑下麵呢?山頂的風吹來,秦楓像個雕塑一樣坐在那裏動也不動,小陶不知道該不該打擾他,隻好陪著他一塊坐在山頂,看少見的藍天白雲、吹曆曆清風。
過了一會兒,秦楓忽然站了起來,鄭重其事地走到墓碑麵前,然後跪在地上,磕了三個頭,像是喃喃自語,又像是在對墳塚說話:“兄弟,我來晚了。”
柳靈素還是迎來了自己最難過傷心的時刻,她以為最難過的時候,已經給了自己的母親,卻沒想到她還有更加難過的時候,生活就是這麽讓人出乎意料。程琳死去了,她選擇在一個夜深人靜的夜間放棄了自己的生命,甚至都沒有絲毫的猶豫,等發現她的時候,已經全然沒了氣息。護士醫生們都說不清楚到底是怎麽回事,警報根本一點都沒響。
程琳生命結束這個消息被當做了秘密,凡是知道的人,都被柳靈素勒令保守。他們秘密地把程琳安葬了,就連地點都沒幾個人知道。送程琳的人也不多,隻有三個:程鬆、服部征人、柳靈素。在程琳生命的最後時刻,她的手中一直都握著一個小小的人偶,服部征人說這是他上次回日本的時候,給她求來的,意思跟華夏的佛像吊墜是一樣的。
當天的服部征人表現的非常鎮靜,但是隻有柳靈素知道這是他在刻意壓製。得知程琳死亡的那天,柳靈素無意間在程琳原來的房間中,看到服部征人在抱頭痛哭。無論怎麽說,從此之後再也沒有程琳了。
柳靈素現在成了程琳,張叔叔跟馮天賜兩個人輪流教導柳靈素,該怎麽怎麽做,該怎麽怎麽學,他們想把柳靈素打造成另外一個程琳,剛開始讓程琳非常不適應,她從來都沒想到自己會變成另外一個人,即便這個人是自己的姐姐,也感到相當不舒服。
程琳的死亡在程家刻意壓製消息的情況下,沒有造成任何影響,柳靈素現在像是程琳一樣在處理公務、接待、甚至是去公司裏巡查。
兩個人幾乎對柳靈素寸步不離,而柳靈素也在努力地適應這個角色,經過幾天的特殊訓練已經變得有模有樣。
這天晚上沒人的時候,柳靈素從房間中出來,下人們見到她就叫程總,她則是一言不發地走到庭院中。這個山莊太大了,大到現在柳靈素還沒走完這裏的土地。山莊中都有什麽他也一概不知,不過這也沒什麽影響,她隻是需要不是太大的地方就行了。
從房間中出來,現在是黃昏時候,晚霞在西方的天上掛著,像是掛著一層紗一樣,月亮在東方已經升起,暑氣還沒有完全消退,但是這個山莊中並沒有那麽地炎熱,遍布整個山莊的循環水係統、以及繁茂高覆蓋率的植被,讓這裏的黃昏非常地愜意,山莊中還有各種各樣的鳥,蟲鳴、蛙叫在山莊中響起,有點世外桃源的感覺。
這裏的房間建築並不是對稱的,而是完全依照地形建造,保證每個房間都有足夠的空間,房門的朝向也不都是朝向正南方向,這樣一來,沒房間前麵都有一小片空地,空地上可能是裝了一個秋千架,也可能是安裝了一個小小的旋轉木馬,又或者是挖了一個小小的池塘,裏麵種上荷花。總之這是一個非常古怪、卻又格外舒服的地方。
柳靈素的房間前麵裝了一個秋千架,據說這是當時程琳安排的,她沒有什麽別的嗜好,卻非常喜歡蕩秋千,而她一般都是在夜幕落下來之後,才開始蕩秋千,不過次數並不多,時間上不允許。在她屈指可數的蕩秋千時候,曾經留下了一張照片,照片上的程琳穿著白色的連衣裙,光著腳丫子,坐在秋千上,笑靨如花。
柳靈素忽然記起,姐姐跟自己的年紀差不多,如果不是生活所迫,她也應該是個活潑開朗的女孩子。
一邊歎息著,柳靈素一邊坐上了秋千。輕輕晃蕩起來,她也把自己的鞋子給扔掉了,小草輕輕地撓著腳底,讓人非常舒服。
眨眼之間,人就沒了。柳靈素無數遍地問自己,為什麽要這麽做?她回答不上來,或許隻是因為這是姐姐的遺願?不,不是的,至少不可能完全是的。想來想去,她發現這一切或許是跟秦楓有關係。她永遠都忘不了,秦楓把他冰冷地撞開,而將他放在危險的境地之中。在愛情中受到的傷害,她隻能將自己的注意力轉移到其他地方去。
“哼——”忽然旁邊有人冷哼一聲,柳靈素抬頭一看是程鬆。
“弟弟,你怎麽了?”柳靈素站起來問道。
程鬆今天穿著一身運動裝扮,看起來應該是做什麽運動去了。他說道:“姐姐,這個家你要是不想當家做主,那就讓我來做。”
柳靈素非常頭疼,這個弟弟什麽都好,唯一的缺點就是特別想要當家做主,總是找到柳靈素挑起這方麵的話題,跟柳靈素吵架。“不要胡說八道!”柳靈素生氣地說道:“這個家早晚都是你的,總有一天我會交給你,但不是現在。”
“我不確定這個家再讓你帶下去會帶成樣子!”程鬆張口說道,絲毫不給柳靈素麵子。他說的話也中帶著刺兒,絕隊不應該是一個弟弟的口吻。
“你胡說什麽!”柳靈素怒道,不過她沒多少底氣,因為她對自己也沒什麽信心,如果僅僅是因為跟姐姐的相似讓她坐到這個位置的話,那麽這個位置也未免太不值錢了。現在的柳靈素天天都是如坐針氈,渾身上下沒一個地方舒服的。
“哼,別以為我不知道!”程鬆又重重地說了一句:“你愛著父親的殺父仇人,別以為我不知道!”這句話如同晴天霹靂一樣打在柳靈素的心頭,這是她永遠都不願意提到的痛苦,然而這個弟弟哪壺不開提哪壺,偏偏咬在她的傷口上撒鹽。
“住嘴!”柳靈素大怒。
“你敢說沒有嗎?你敢在父親的墳前發誓嗎?”程鬆寸步不讓,咄咄逼人。
柳靈素冷靜下來,冷冷地說道:“你想說什麽!”
程鬆氣呼呼地冷哼了一聲說道:“我知道這個家主的位置你不願意讓出來,那好我也不逼你,咱們就定下個規矩,誰能替父親報仇,這個位置就由他來做!你敢不敢跟我比?”
柳靈素的心中一團亂麻,這個規矩不是擺明了要殺死秦楓嗎?殺死秦楓才能替父親報仇,她能下得了這個決心嗎?柳靈素痛苦異常,雖然秦楓那天的表現讓人覺得萬分冷血,不過她仍然期待著秦楓能給她一個解釋,能告訴她為什麽會那麽做,她情願相信秦楓是有苦衷的。
然而父親的仇,這不是有苦衷就能開脫掉的,父母之仇,不共戴天。即便這個父親她並沒有見到過幾次,然而總歸是自己的父親,身為別人的子女,怎麽能夠有仇不報?
看到柳靈素的臉色變得十分掙紮和猶豫,程鬆繼續說道:“承認吧姐,你不適合這個地方,讓給我做!你就不用這麽痛苦了!”連勸帶引誘,程鬆為了這個位置都快要想瘋了,而當時不知道為什麽父親會把這個位置給了程琳,很長一段時間中這讓程鬆非常不爽,父親亡故之後,他數次向要奪權,不過卻都是以自己的失敗而告終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