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三十五章 是我疏忽了
小男孩想要答應,卻被年紀大點的女孩拽到一旁,警惕的目光落在靳北疆身上打量著。
顯然孩子們天生有敏銳的直覺,覺得靳北疆更不好惹。
“我家剛搬到邊城,是做糧食買賣的。他是我的護衛,不是壞人。”
柳芽解下荷包,拿出一塊碎銀子道:“我就是口渴了,隻要你們帶我去打水,這銀子就給你們當跑腿錢咋樣?”
小姑娘還想拒絕,可小男孩卻已經跑上前把銀子拿到手中。
“小弟,你咋能帶陌生人進村呢?你忘了娘是咋說的了?”小姑娘氣急。
“娘病了,要看大夫。”將銀子緊緊的攥在手裏,小男孩紅著眼睛道:“大姐把自己賣了才換了今年的兩種,要是娘的病再不好,二姐就要把她自己也賣了,我不想二姐也被主家給打死了!”
小姑娘聞言眼淚直流,卻沒法再說弟弟一句不是。
柳芽走上前,摸了摸男孩的頭,又遞了一塊帕子給小姑娘,變戲法似的掏出一把糖果來。
“我妹妹想哭的時候就會吃一顆糖,然後心情就好了,我請你們吃。”
留一顆放入自己口中,柳芽將剩下的都塞到男孩口中,有些含糊不清的道:“我學過醫,你們要是信得過我,可以帶我去給你們娘看看。要是我治不了的話,再給你們娘親大夫也成。”
小姑娘拒絕的話再也說不出口,隻是對柳芽始終保持著警惕。
大概是柳芽給的糖太甜,一路上柳芽閑聊似的和小男孩說話,倒是將這邊的情況了解了幾分。
如靳北疆所言,這附近的村民多是孤寡,也是英雄們的遺屬。
可侯家軍再如何照拂,也無法做到關注每一個家庭,一旦安置下來後就要靠他們自食其力。
但從男孩的口中,柳芽也聽出他對侯家軍的崇拜,還有長大以後也想參軍的念頭。
來到村子之後,但凡是看到柳芽二人的人,都下意識的回家關門,顯然是驚弓之鳥。
姐弟倆的家就在村尾,破敗的土屋讓人懷疑能不能度過今年的冬天,一場小雪就能將屋頂壓塌。
柳芽見過最破敗的房屋,除了住過的那間茅草屋,沒有比這個更糟的了。
“咳咳……咳!”
站在院子裏,柳芽便聽到屋裏那壓抑的咳嗽聲,恨不能把肺葉咳出來一般。
“娘,我們回來了,還帶了大夫回去。”
小男孩高興的往屋裏跑去,不給姐姐阻攔他的機會,喊道:“娘你看,我們賺到銀子了,咱們有錢你給你抓藥了。”
“你們真的不會害我們?”女孩猶豫的站在柳芽麵前,不敢讓她進屋去。
“不會。”柳芽淺笑搖頭。
或許是柳芽的年紀不大,笑容又真誠的緣故,女孩最終移開身子,讓柳芽進屋去,卻沒有放靳北疆也進去的意思。
若不是怕柳芽不安全,靳北疆也不願進去。
“等我,很快就出來。”柳芽轉身對釋放冷氣的靳北疆甜甜一笑,安撫道:“屋裏隻有女人和孩子不方便,辛苦你在院子裏等著了。”
一句辛苦,讓靳北疆的心情愉悅起來,轉身背對著那間屋子,如蒼鬆一般的為柳芽護航。
女孩鬆了口氣,她真怕靳北疆非進去不可,一旦傳出去她娘的名聲就壞了,這村子還能容得下他們母子幾個嗎?
柳芽進屋和婦人介紹了自己的身份,便給她診脈。
“不是大病,隻是拖得太久了,又鬱結於心和貧血,才拖的身子越發弱了。”
說白了,婦人就是被苦日子熬的,小病硬生生的拖到了再不治就會致命的地步。
本是想寫藥方的,可想起來這戶人家不可能有筆墨,柳芽便朝男孩招手道:“去灶房裏撿一根沒燒幹淨的樹枝過來,我把藥方寫下來,你娘這病吃一個月的病就能康複了。”
“一個月?不吃了,不吃了。”
婦人一聽忙擺手,這一著急咳嗽的更厲害,捂著胸口道:“咱家哪來那麽多銀子,娘不能再拖累你們幾個了。”
男孩紅著眼睛,跪在柳芽麵前,重重的嗑了個響頭。
“快起來,有話好好說。你娘的病花不了多少銀子,我這還有些碎銀子,算是借給你的,等你長大了之後再還我可好?”
柳芽忙將人扶起來,她既然來了,就沒打算看熱鬧。
“好心的小姐,我給你做下人,隻求你別讓我簽賣身契,我家裏就我一個兒子了,不能斷了香火。我能吃苦也能幹活,也可以少吃一點,一定會把銀子都還幹淨的。”
男孩很感動柳芽願意幫忙,但他知道指望著種地一輩子也還不清銀子,唯有做短工還有機會。
“不,我去給小姐當丫頭,端茶倒水,掃地做飯我都會,別讓我弟弟走。”女孩也跪了下來,一心想要救母親。
“都起來說話,要不然我就不管這事了。”柳芽最受不了動輒就跪下磕頭。
三房的下人平日裏都不許這樣,何況這兩個孩子還是孝子。
“嬸子,你看看你的兒女,要是你撒手不管了,誰來護著他們?指望著你們夫妻倆在天上保佑嗎?”
柳芽冷聲質問婦人,為母則剛,可她竟由著自己病倒也不肯解開心結。
夫妻恩愛可以生死相隨,但前提是沒有責任的人才有這樣的權力,畢竟孩子們的出生是父母的單向選擇,在能自立之前根本由不得他們自己做主。
“我說你的病不重,便是有把握治好你。不瞞你說,我今兒來這邊也是想建個作坊,問問村裏人願不願意守家帶地的做工,也好多個進項。”
在婦人捂著嘴哭泣的時候,柳芽又放緩了聲調,對男孩道:“去村裏能做主的人找來,誰家有病看不起大夫的,也都讓他們過來,明兒我把藥直接拉過,不用你們村的人花一文錢。”
男孩滿臉驚喜的跑出門去,婦人又想跪下給柳芽磕頭,卻被柳芽給製止了。
來到院子裏,看著逆光而立的靳北疆,柳芽小聲道:“我是不是莽撞了?原本是想和你商量一下的,結果剛才沒忍住就直接拍板了。”
看到這一家人,讓柳芽想起剛剛來到這個世界時的苦楚,那時若不是她代替了原主,三房的人還能有活路嗎?
“是我疏忽了。”
靳北疆緊攥著拳頭,仰頭說了一句讓柳芽微怔的話。
靳北疆一直以為他安頓好了那些陣亡將士的家眷,卻不知他們一直在生死線上掙紮。
或許比其他地方的遺屬要過的好一些,可終究還是不夠。
“這裏,於很多人是天堂。”所以你不要自責。
溫暖的手覆在靳北疆青筋暴起的拳頭上,柳芽低低的開口,對靳北疆的身份有了新的猜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