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四章
“這王大人怎麽越老越不穩重了,這種事,是可以隨便亂參的麽?”
“……”
這王明遠,在朝中為官多年,做事謹慎細致,又兼善揣摩聖意,頗受皇上青睞。若是別人這樣參寧王一本,皇上或許可以置之不理,但這王明遠所奏,皇去卻不得不認真對待,看王明遠態度,此事應該是證據確鑿,更何況牽涉到皇上最疼愛的端王爺,恐怕皇上要有大動作了。
果然,皇上看了王明玩呈上來的折子和證據之後,臉色大變,勃然震怒。折子往龍案上一拍,下麵議論紛紛的臣子頓時的緘口不言,朝堂上鴉雀無聲,落針可聞。
“先將寧王關押,此事容後再議!退朝!”皇帝走下龍椅,輕撫著額頭,背影有些寥落。
皇上早些年登基時,也經曆了同現在的皇子們一樣的爭鬥過程,他也迫不得已傷害了幾個阻止他成就大業的兄弟,皇上是一個極其顧念兄弟感情的人,越是到了老年,越常常憶起當年爭權奪利時的慘狀。因此他越發厭惡皇子間的爭鬥,勢必要避免他當年的老路。
皇上又生性多疑,忌諱皇子見拉幫結派,唯恐有皇子做出逼宮的事來,極其矛盾。再加上身體老邁,在處理一幹事情上,有些力不從心。
皇太子在朝中積威日久,皇上傳位給他,倒也順利成章,可楚王近些年羽翼漸豐,皇上又擔心傳位給太子之後,楚王有不臣之心,又免不了一番爭鬥。
除了這兩個皇子之外,皇上最近越發中意端王,這孩子同他的母妃一樣純良,又有孝心,隻可惜沒有強大的勢力支持,若非能尋一個得勢的姻親,倒也是一個不錯的人選。
出了大殿,皇上轉頭對旁邊伺候著太監道:“傳端王覲見!”
皇上眉頭緊皺,輕輕的吐出這句話,旁邊的太監領了旨意,立馬下去傳旨。端王平時不參與朝政,此時色堂早,因而端王此時應該還在府上睡覺。
半個時辰之後,夜澤語一身藏青色的蟒袍,頭束金冠,出現在了皇上平日批閱奏章的養心殿。
“兒臣拜見父皇。”端王伏身在皇上麵前,行了大禮。
皇上看著一表人才的端王,露現了欣慰的笑容。
“起吧。今兒個朝堂上的事,想必你也聽了吧,你倒是給朕看,為了被人下了毒,卻隱而不報?”
皇上的麵色由溫和轉成了嚴肅,混身散發著一種上位者的氣勢。
“回稟父皇,兒臣隻是覺得父皇整日政務繁忙,是理萬機,不想再因為這點事讓父皇擔憂,若父皇因為兒臣的事傷神,那就是兒臣不孝了。”
端王低著頭,不敢看皇上的表情,他隱而不報,隻是不想參與這些爭鬥而已,可如今還是捅到了皇上麵前,他仔細的斟酌著話語,生怕一個錯,再引發事端。
“你既知道父皇繁忙,怎麽不想著替父皇承擔一些?”皇上這話的極輕,像是給端一聽的,又像是在自然自語,夜澤語聽了震驚,皇上這是要把他架在火上烤啊!
夜澤語還沒想好怎麽回答,皇上又提聲道:“宣禁衛軍統領蕭辰前來覲見。”
皇上沒再話,夜澤語也沒敢再提替皇上分憂的事。一刻鍾之後,蕭辰來到養心殿。
“臣,蕭臣,拜見皇上,拜見端王殿下。”蕭辰和身玄鐵鎧甲,麵容堅毅,一進來便單膝跪地,拱著手叩拜,聲音洪亮,中氣十足。
“起吧!”
皇上的聲音透著一股子疲憊,蕭辰聽後,麵上浮現出擔憂之色。
蕭辰是皇上一手提拔起來的,跟著皇上四十幾年,可以是見證了皇上的大半個人生。今日朝堂上的事,他當然也聽了,作為臣子,他所能做的,就是保護好皇上的安全,至於別的事情,皇上什麽,就是什麽。蕭辰站起身來,也不話,隻等著皇上吩咐。
“蕭辰,你調一半的禁衛軍,到端王府上,負責保衛端王的安全,任何人想要對端王不利,一律殺無赦,情況緊急時,可先斬後奏。”
“皇上!要三思啊!”蕭辰出語急切,禁衛可是專門負責皇上安危的啊,若是調了一半給端王,皇上的安危怎麽辦?更何況,皇上這樣做,太子會怎麽想?
夜澤語聞言,也敢緊跪在地上。
“父皇,萬萬使不得,兒臣怎麽當的禁衛軍的保護?還請父皇收回成命,否則兒臣寢食難安。”
皇上深深的歎了口氣,撫著心口道:“朕一想到語兒遭人毒手,差點一命歸西,朕才是難心安啊!若你出現意外,朕怎麽向你的母妃交待?好了,你們不要再勸了,朕心意已決,退下吧!”
蕭辰和夜澤語從養心殿裏退出來,對望了一眼,彼此眼中,都是深深的無奈。若是夜澤語是太子,皇上調禁衛軍保護他,那是他無上的榮耀,可夜澤語現在隻是一個不得勢,偏偏又得了皇上寵愛的王爺,恐怕此一舉,太子府和楚王府都要把端王當成頭號敵人了。
蕭辰長歎了一聲,也沒話,就下去安排禁衛軍調往端王府的事。端王則去了他母妃賢妃娘娘那裏。
皇上派了禁衛軍保護夜澤語的事,很快便傳遍了朝野,不少人猜測,難道皇上這是要廢長立幼?也有人斷言,皇上絕不可能把皇位傳給端王,端王一無勢力,二無塵朝野,皇上不過是一時愛子心切而已。一時間眾紛紜,朝野震蕩。
太子府這邊,沐清歌和青兒兩個冉了紅梅園附近,遠遠的看著,果然見那枝頭花兒開一些。光禿禿的枝丫上,一片葉子都沒有,隻有一簇一簇的火紅,紅色上麵還敷了一層白白的雪,所謂秀色可餐,大概就是這樣子吧。
沐清歌眼中難掩驚喜之色,飛奔過去。近了再看,更是震撼,偌大一片梅林,一眼望不到邊的全是這種火紅,帶著蕩滌靈魂的香氣,沁入饒心田。這一刻,所有的雜念統統被拋開,地也因這一片火紅而失色,仿若來到了幻境一般。
沐清歌置身梅園,恰有風拂過,雪花簌簌而落,偶爾夾帶著幾片紅色的花瓣。她俯身撿起一片,湊到鼻間一嗅,帶著一股清涼的甜香。
“無意苦爭春,一任群芳妒。零落成泥輾做塵,唯有香如故。”
此情此景,不正是這首卜算子的真實寫照嗎?沐清歌生平第一次揣測起陸遊的詩詞來。眼前之景同陸遊詞中之景的不同,沐清歌試圖將自己代入陸遊那種“已是黃昏獨自愁”意境。
青兒在旁邊看著沐清歌,隻見她一會擰眉,一會哀歎,摸著下巴凝神,一會以做成了苦瓜臉,舉手望……當真是怪異很,不知道她賞個梅,怎麽賞出一股子哀怨來。沐清歌試了一陣子,覺得自己同陸遊的差別太大了,咂了咂嘴,抹了一下鼻子。向梅園中行去。
走沒幾步,聽到園裏傳來兩人話的聲音。
“哎,你聽了嗎?七王爺被吏部王大人參了一本,他研製毒藥,殘害兄弟,藏匿朝廷欽犯藥無救,皇上震怒,要將七王爺斬了呢。”
“怎麽可能,好歹是個王爺啊,怎麽能斬就斬了啊?”
“有什麽不可能的,皇上都把禁衛軍調過去保護端王了,還有什麽不可能的?”
“啊!禁衛軍不是專門保護皇上的嗎?難道皇上要傳位給端王?那我們主子爺怎麽辦?”
“誰知道呢?意難測啊。”
“我這壇子裏都滿了,你呢?”
“我這也滿了,走吧。”
沐清歌和青兒悄悄的摸過去一看,原來是太子妃娘娘跟前的兩個丫鬟,在收集梅花上的雪,沐清歌不解的問:“她們收這個幹嘛啊?”
“沏茶,釀酒,用處可多了,以前每年下雪,太子妃都會讓人收集上一些。”沐清歌連這個都不知道,在太子府裏隨便拉一個丫鬟都知道的。
“哎,對了,好像聽她們端王怎麽怎麽的,你知道嗎?”沐清歌轉頭看著青兒道。
“不知道,一早上光跟著你瘋了。”青兒嘟起了嘴。
“如風肯定知道,我去問問如風去。”沐清歌再顧不得欣賞美景,提著裙子向承澤院裏跑去。青兒這才知道,沐清歌要是跑起來,根本就追不上影。
沐清歌進了院子,看到如風一身黑,正在雪下練劍,身形翻轉間雪花紛飛,頗有幾分出塵脫俗的感覺。
可惜沐清歌現在沒心思欣賞,她衝著如風大喊道:“唉,別練了,快跟我,端王他怎麽了?今朝堂上發生了什麽事?”
如風根本就不搭理她,自顧自的練自己的劍。
沐清歌惱了,從地上抓雪捏了一個雪球,向著如風的腦袋上砸去。她這一下用力極大,再加上最近跟如風學了一陣子功夫,也頗有準頭,那雪球嗖的一下飛過去,在如風的腦袋上開了花,撒了他一頭一臉。
如風也怒了,他好心教她的功夫,沒想到她竟然用在他的身上,他提劍像沐清歌刺來,青兒進來時剛好看到如風的劍指著沐清歌的胸口,她心裏一驚,腳下打了滑,撲通一聲墩在地上。她手腳並用的爬起來,顧不得屁股正疼,趕緊來到如風和沐清歌中間勸架。
“你們倆幹啥啊?不要命了?”
青兒不敢去抓如風的劍,上前上要拉著沐清歌閃開,沐清歌非但不躲反而向前挺了挺身子。眼見著劍尖凹進了沐清歌的衣服裏,如風手上傳來柔軟的感覺,觸電一樣收回了劍。怒喝道:“你到底想幹嘛?”
沐清歌怒目而視,吼道:“你凶什麽凶,有本事你刺啊?我不過是想問你一件事而已,你用得著這樣嗎?”
“有你這樣問饒嗎?拿東西往人家腦袋上砸?你看看你的樣子,有沒有一點女人樣,咱倆到底誰凶啊?”如風毫不相讓的反擊。
沐清歌一把拉過旁邊的青兒。“青兒,你,是不是他先凶巴巴的大吼大叫,連個話也不會好好,還拿劍指著我?這是女人我就該被他用劍指著嗎?”
青兒站在兩人中間頭皮有些發麻,這兩個人,她可哪一個都惹不起,這時候她腦袋裏靈光一閃,伸著手指當空一指,出口道:“端王。”
對!沐清歌經青兒這一提醒忽又想起來,光顧著跟如風鬥氣了,她是來找如風問端王的事的。
“你,端王到底怎麽了,你告訴我,我就原諒你。”沐清歌抱碰上胳膊看著如風道。
如風白了她一眼,沒搭理她。原來她是為著問端王的事來的,怪不得對朝堂上的事有了興趣。她愛原諒不原諒,他有什麽好讓她原諒的?
沐清歌握爪,狠狠的在地上跺了幾下,咬牙切齒的道:“一百兩銀子。”
如風果然停了下來,早有銀子不得了?還用得著費這此勁?
其實他也不稀罕沐清歌的銀子,可是爺稀罕,每次他把從沐清歌這裏得的銀子交上去,爺都會露難得見的笑容。他跟了爺那麽久,自然看的出來,爺那笑,是發自內心的。他看到爺高興,樂得去騙沐清歌的銀子。
如風收了劍,來到沐清歌麵前。“要想問題,先拿銀子來,一個問題一百兩。”
沐清歌回屋取了一遝一百兩的銀票,抽出一張交到如風手上。
“聽皇上要殺寧王,是不是真的?”
“不是。”
“是不是夜無塵幹的?”
如風沒有話,隻是伸手了手,意思是沐清歌剛才已經問了一個問題了,再想問,再拿銀票。
沐清歌又抽了一張銀票放到如風手鄭
“不是。”
如風還是淡淡的兩個字。把沐清歌氣的牙疼,偏偏又拿他沒辦法。若是去問別人,或許不用花銀子,但消息不一定可靠,要是出去親自問夜澤吧,這兩夜無塵看她正嚴,她也跑不出去,若是去問夜無塵……她沒那個膽量。
“端王怎麽樣了?”沐清歌又抽了一張銀票放到如風的手鄭
“他很好,皇上還派了禁衛軍去保護他。”
如風這話的別有意味,不知道是在為自家爺抱不平,還是鄙視沐清歌這麽費勁心思去打聽別的男人。就連回答的話,也比剛才多了許多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