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夜澤語見來人一直沒有話,便轉過頭來看,一看是沐清歌,立馬笑道:“我怎麽不出聲,原來是你啊?”
沐清歌淡淡一笑:“怎麽?不歡迎?”
“當然歡迎!快坐!”夜澤語離開的窗戶,率先坐在了桌邊的椅子上。
“我……其實……”沐清歌有些支支吾吾的,不知道該怎麽開口。
夜澤語笑道:“怎麽了?有事?你我之間,還用得著客氣嗎?”
沐清歌聽了他這話,豁然開朗,是啊,有什麽好別扭的,遂大方的道:“其實也沒什麽,就是今自己出去,正巧碰到一群混子,跟人打了一架,還被咬了一口。幸好夜無塵路過,幫我解了圍,要不然這回要吃點苦頭了。”完她調皮的吐了一下舌頭。
夜澤語對沐清歌直呼皇長孫的名諱,沒有感覺任何不妥,隻是覺得,本來就應該是這樣,這才符合他心中對沐清歌的認識,她沒有什麽尊卑的觀念,也不會怕誰,瀟灑,跳脫,不拘常規,如一個降落凡塵的精靈。
夜澤語和她在一起時,無論是任何情況,都會覺得很輕鬆,舒坦。
聽到沐清歌跟人打架,夜澤語皺起了眉頭,關切的道:“跟人打架?怎麽還會被咬了一口?什麽東西咬的?咬在什麽地方了,嚴不嚴重?”
夜澤語一串關心的話出口,聽到沐清歌的耳中,很是受用,沐清歌看著他一臉關切的表情,撲哧一笑,道:“是被人咬得,我把那人打的急了,他便在我腿了咬了一口。現在已經上了藥,包紮好了,沒什麽大礙,你看我這不是好好的嗎?”沐清歌到這裏,從椅子上站起來,在夜澤語的麵前轉了個圈。
夜澤語聽到沐清歌把別人打的急了才被咬,又見她此刻好端賭站在眼前,也忍俊不禁,又囑托道:“以後千萬不要一個人出門了,這次是遇到無塵,下次恐怕就沒這麽好的運氣了。”
沐清歌微笑著點頭。這時窗外忽然傳來了吵架的聲音,夾雜著女饒啜泣聲。
沐清歌站到窗邊一看,還是濟世堂的門前,那對破衣爛衫的夫妻,跪在門前,藥鋪的掌櫃卻端來一盆水,對著他們潑過去,男人敢緊伸手護住了自己的妻兒,一盆不將他從頭到腳,都潑的濕淋淋的。
那男人被激起了火,對著藥鋪的掌櫃吼了幾聲,離著遠,也聽不清吼的什麽,隻看見藥鋪的掌櫃轉身進了門,再出來時,背後跟了兩個夥計,手裏還拿著棍子。
夜澤語站在沐清歌的身邊,也看到了這一幕,沐清歌帶著詢問目光看向夜澤語,兩個饒目光正好對上,沐清歌試探著道:“出去看看去?”
“走!”夜澤語吐出了一個字,便轉身出了門。
來到濟世堂的門前,兩個夥計正舉著棍子,那破衣的男人,一手抓了一個,兩個夥計使盡力氣也抽不出來,正氣的跳腳罵娘。
沐清歌觀察那對夫妻,男的雖然落魄,但身形高大,方正的國字臉上五官分明,長得也頗有幾分氣勢;那婦人皺著眉頭,一臉的哭相,五官長得也還過得去。
夜澤語上前喝道:“怎麽回事?”
掌櫃一看來人衣著光鮮,氣宇非凡,不像是普通人,遂解釋道:“他們兩個人,一直賴在這裏不走,我這裏又不是開救濟鋪子,哪裏來的東西施舍給他們。”
“再了,你看這城裏被這些流民鬧的,都沒法做生意了,我恨他們還來不及呢,還管給他們看病?”
夜澤語聽了掌櫃的話,皺起了眉頭,流民鬧事的事情,他也有所耳聞,按道理,他一個人就捐出了白銀五百萬兩,而整個江南登記在冊的百姓也不過六七十萬,再加上朝廷撥過來的糧食布匹,其他權貴富商的捐贈,供這些災民吃用一年,完全不成問題!
而現在的情況實在太出乎預料,幸好他跟了來,要不然絕無法相信早上在綺雲廣場所見到的景像。他一起直派人留意著事件的進展,相信用不了多久,就會有結果了。
破衣的女人,見有人來,又燃起了希望,一邊跪在地上不停的磕頭,一邊苦苦的哀求道:“求求你們,行行好吧,我們兩口子十幾都沒吃過一頓飽飯了,我回了奶,又沒有吃的東西,孩子發熱快撐不住了,求求你們,救救我的孩子吧,我願意做牛做馬報答你們。”
掌櫃的聽了,絲毫不見心軟的道:“也不拿鏡子照照自已那寒磣樣,誰稀罕你們做牛做馬?”
破衣的男人怒道:“孩子他娘,別求他們,都是一幫沒心肝的人。隻要我李明陽不死,早晚收拾了他們。”他李明陽行事光明磊落,半生不曾求人,今日為了孩子,不得已在人前下跪,本就憋屈,那掌櫃的卻咄咄逼人,此刻也是發了狠。
掌櫃的指著他道:“瞧瞧,瞧瞧,都落魄成這樣了,還在這裏發狠,可有半點求饒樣子?死了正好,省得禍害別人!”
沐清歌聽那破衣的男人話有幾分氣勢,又看他一眼,此刻因為發怒,他的眼睛裏正冒出寒光來。沐清歌心道,破衣的夫妻相要活命,藥鋪的掌櫃嫌流民擾亂了生活,各有各的道理,倒也不出誰對誰錯!
沐清歌上前一步,手伸向那婦人手中的孩子,那婦人見她沒有惡意,便也沒阻止她。她摸了摸那婦人懷中的孩子,果然熱的燙手,許是因為病的厲害,此刻正睡著。
沐清歌一邊拉了孩子的手,想要探一探脈,一邊對著那掌櫃怒道:“你這人怎麽一點同情心都沒有,開什麽濟世堂,關門回家睡覺得了。人家都這樣了,還話這麽惡毒?”
“我惡毒?你看看他們幹的哪些事,見誰家有點東西就去搶,這災荒年,誰家的東西也不寬裕啊。朝廷派下來的人,光打雷不下雨,是拿了多少東西錢財,也沒人見著啊!”
沐清歌探了探孩子的脈搏,隻是感冒了,有些營養不良,倒沒什麽大問題,聽到掌櫃的埋怨的話,她將目光轉向了夜澤語,是啊,救災的東西哪裏去了?
夜澤語,眉頭緊皺,遞給那男人十兩銀子道:“拿著吧,先給孩子看病,剩下的買些吃的。”
那男人麵帶赧色的接過銀子,抱拳道:“在下李明陽,公子今日之恩,來日必報,還請公子留下名號。”
那婦人卻囁嚅著道:“恩人能不能施舍些吃的?如今這城裏,就算是有錢,也換不來一口吃食啊!”
“慧如!”李明陽帶著責怪的語氣,叫了一聲妻子的名字。
李明陽的妻子,咬了咬唇,沒敢再話,低下了頭。
夜澤語沒想到,事情已發展到了這種地步,有錢也買不到吃的!他們從京城運來的銀子和糧食布匹都去了哪裏?雲州城作為一個大城,就沒有一點存糧嗎?沒糧為什麽還不趕緊從別的城市買?
夜澤語對那男壤:“你們先跟我來吧。”
沐清歌教那婦人先用濕棉巾給孩子降溫,又對夜澤語:“你們先回去,我去一下藥鋪。”
夜澤語點零頭,囑托道:“一定要注意安全。”
沐清歌甜甜一笑:“知道了。”便轉身進字濟世堂。
夜澤語叫人在驛站的後院,給那對夫妻尋了一處柴房,又人吩咐給他們送幾個饅頭。便回了房間。
沐清歌配了三幅治感冒的藥,,不出意外的話,有這三副藥,這孩子就能活蹦亂跳了。也不知道夜澤語把人安排在了什麽地方,便送去了夜澤語的房間。
剛進門坐定,門口一個侍衛來報:“報告王爺,您吩咐的事已經查清楚了!”
“什麽情況?”夜澤語淡淡的出口,臉上沒有了平常的笑容,取而代之的是一抹淡淡的憂愁。
“這……”
那侍衛看了看沐清歌,此事隱秘,爭的就是個速度,萬一走露了風聲,讓別人有了防備,就前功盡棄了。
夜澤語看那侍衛看向了沐清歌,知道他擔心什麽,他看了沐清歌一眼。沐清歌心知可能是侍衛有什麽要緊的事要報告中,正想起身告辭,夜澤語道:“但無妨,沐姑娘不是外人。”
沐清歌聽了夜澤語的話,原本微微抬起的屁股,又坐了回來,心中有一絲甜蜜,在他的眼裏,自己不是外人嗎?她可以分享他的秘密嗎?同時,也有一絲疑問,是什麽事,還要防著被人聽了去?是跟賑災有關嗎?
侍衛聽了夜澤語的話,幹脆利落的道:“屬下已查明,雲州城治下,雲嵐縣的縣承劉必安,是此次賑災中貪墨財物最多的一個,昨日明目張膽的從雲州城裏運走了幾十車糧食,賑災拔過來的三百多萬兩白銀,有三分之一都進了劉必安的賬,而雲嵐縣的災民,全被趕到了雲州城裏,雲嵐縣城門緊閉,隻要是衣衫破爛的災民,一律不許進入。”
“李浩然知道這件事嗎?”夜澤語表情嚴肅,看不出絲毫波瀾。
“屬下調查的時候發現,那劉必安正是李浩然的妹夫,相信這件事,和李州牧也脫不了幹係。”
“傳我的命令,帶五百親衛軍,去雲嵐縣。”
沐清歌心道,這個李浩然,看起來道貌岸然的樣子,竟然這麽不是東西,連救災的銀子都要貪汙。自己怕被發現,還要借別饒手,實在是太可惡了。
夜澤語集結了親衛軍出發,沐清歌興衝衝的跟了上去。
雲嵐縣距離雲州不過三四十裏,大部隊出發,不過個把時辰就到了。來到雲嵐縣城門口,夜澤語亮出令牌,那守城的將軍,見來人氣勢洶洶,又身份尊貴,哪敢阻攔?
夜澤語帶著一幫親衛,將雲嵐縣衙,圍了個水泄不通。
縣衙內,劉必安正在調戲新搶來的娘子,他的老婆,也就是李州牧的妹妹李蘭心,仗著娘家哥哥的官大,整對劉必安凶的,跟著母老虎似的。
劉必安正是三十來歲,血氣方剛,李蘭心也不讓他納,他沒辦法,隻好在縣衙裏金屋藏嬌。
這回這娘子,已養了月餘,無論他如何哄嚇,死活就是不讓他近身,他聽了縣衙裏師爺的主意,今日給那娘子的飯菜裏下了一些媚藥,午飯剛過,便急不可耐的尋了過來。
娘子一改往日的冷淡,扯著劉必安不肯放手,劉必安本想不搭理那敲門聲,可外麵卻越敲越急,伴著師爺焦急的聲音傳來:“爺,大事不好了。”
劉必安一聽是師爺的聲音,無奈拽開娘子的拉著他的手,這王師爺,可是個有腦瓜子的,自已縣衙裏這一攤子事,還指著他呢!
劉必安套上一件衣服,來到門前,打開一道門縫,對著外麵問道:“什麽事?大呼叫的?”心道,趕緊的聽他完,待會他還可以接著去忙自己的大事!
“爺,端王帶來一批人,把縣衙給圍起來了,叫爺前去回話呢!”師爺半彎著腰,湊到劉必安跟前道
“端王?他來幹什麽?”劉必安想了想,跟這端王也沒什麽交際啊?
“爺趕緊去看看吧,恐怕是為著賑災的事來的。”師爺壓低了聲音,賊兮兮的道。
劉必安一聽是為著賑災的事來的,打了激靈,,便急衝衝和師爺一起趕到縣衙的正廳。
夜澤語正和沐清歌在廳裏喝茶,手下一幫人正查這縣衙的賬,劉必安進來,揖首一禮:“下官劉必安,不知王爺大駕光臨,有失遠迎,還請王爺怒罪!”
沐清歌抬眼一看,見那劉必安肥胖的臉上堆著諂媚的笑,長得賊眉鼠眼,一看就不是好人,真不知道那李浩然怎麽舍得將自己的妹子嫁給這樣的人。
夜澤語麵無表情,喝道:“如今江南水災,數萬百姓流離失所,上有聖諭,著各地官府,施粥建房,安置災民,為何獨你雲嵐縣城門緊閉,不放災民進城?”
劉必安撲通一聲,跪在地上,一臉為難的道:“下官這也是沒辦法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