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酒挺甜

  房間裏的港黑成員拿著酒杯聚成一團,一個個麵色凝重,眼神亂飛,無聲地進行著交流。


  怎麽辦?我們還要在這兒待下去嗎?


  不然呢?!你想旁聽嗎!


  可是現在出聲打斷好像也不太好?


  廢話!打擾了中也大人,等著被重力碾壓嗎!

  我們悄悄出去?

  你能保證行動不發出一絲多餘的聲音嗎?

  那……


  我們該怎麽辦?

  眾人不約而同地歎了口氣,默默地縮在角落,力圖降低他們在房間裏的存在感。


  而被他們“議論”的對象,此刻並非如他們所想的,幹柴烈火一點就著。


  剛才事情發生得突然,泉手中的杯子直接脫了手。


  眼看杯中的飲料就要傾倒出來,可神奇的是,下一秒杯子和飲料就不受重力控製地漂浮在了半空中,一滴都沒灑出來。


  不過這樣的畫麵並沒有引起當事人的注意。


  躺在沙發上的泉看著位於上方的中原中也,表情自然,臉上沒有流露出絲毫緊張或是害怕的情緒。


  那雙漆黑的眼睛,寧靜得猶如曠遠幽深的子夜,又好像平靜無波的潭水,鏡麵一樣地倒映出眼前之人的身影。


  他開口打破了二人之間短暫的沉默:“我爺爺說……”


  中原中也挑眉:“嗯?”


  “這個世上雖然有壞人,可是好人同樣也多。比起壞人,我更覺得先生您是好人。”他無比認真地說,顯然是真的這麽認為。


  “……”


  中原中也頓時覺得有些微妙。


  他堂堂港口黑手黨的五大幹部之一,竟然被人發了好人卡???


  “你就不擔心?”


  “擔心什麽?”


  “不擔心你看走眼?”


  泉笑著說:“那我還挺幸運的,從來沒看走眼過。”


  “……那你怎麽會被騙到酒吧來陪酒?”中原中也臉上的表情有些一言難盡。


  泉不假思索地說:“那也是我自己答應的啊,因為我現在真的很需要這份工作嘛!”


  “……”所以這家夥到底是心大無所謂還是真的什麽都不懂啊?

  中原中也覺得自己剛才嚇了個寂寞。


  一點反應都沒有,真沒勁。


  就在他準備抽回手時,泉卻出人意料地抬起了手。


  “?”中原中也不解地看著他。


  泉的目光停留在中原中也的側臉上,右手慢慢地伸出來。眼看指尖就要碰到後者的臉,他的手腕忽地被中原中也牢牢握住,再不得寸進。


  “幹什麽?”


  “這裏。”泉的手腕被握住了,手指卻還能動。他指了下中原中也的臉,輕聲說:“好像沾到髒東西了。”


  “嗯?”中原中也鬆開抓著他的手,直起身,不甚在意地用大拇指蹭了下。


  不過他餘光注意到,跟著坐起來的泉,依舊盯著他臉上同一個地方不放,似乎根本就沒擦到那所謂的髒東西。


  中原中也不耐煩地用手背抹了抹,不管擦沒擦到,就當這事兒過去了。


  他轉身,正準備去拿被他異能力控製著漂浮在半空中的酒杯。


  泉卻突然挨過來,伸手在他臉上飛快地磨蹭了下。


  “?!”中原中也反應極大地往旁邊一挪,杯子裏的酒差點因為他的動作灑出來。


  他瞪著泉,看起來像極了受到冒犯而炸毛的貓。


  “你幹嘛!”


  泉眨了下眼睛,麵露困惑,不明白中原中也為什麽會有這麽大的反應。


  “這個……”他伸出手,指尖赫然沾著一點黑色的,碳粉一樣的東西。不多,就一點點。


  “……什麽啊。”


  中原中也頓時語塞。


  泉收回手,笑著說:“這下擦幹淨了。”


  中原中也:“…………”他非但沒嚇著人,反而讓人給嚇回來了是怎麽回事?丟人!

  他磨蹭了下還殘留著淡淡體溫的臉頰,狐疑地看著泉。


  這小鬼……故意的?


  幫中原中也擦幹淨臉上的髒東西後,泉就對著漂浮在半空中的杯子好奇了起來。


  他伸手戳戳杯子,紋絲不動。加大力道,這次倒是戳動了,杯子往右邊平移出去一段距離,然後他又伸手把杯子往左邊推——有點像來回滾毛線球的貓。


  真神奇。


  泉忍不住發出一聲感歎。


  “……”蠢兮兮的。


  暗中操控杯子的中原中也托著下巴這麽想。


  所以剛才隻是巧合而已吧。


  中原中也很快就將這件事拋到了腦後,接著便開口攆人:“喂,你該出去了。”


  聞言,泉也不玩杯子了,急急忙忙地將杯子從半空中摘下來,“咕咚咕咚”大口大口地喝著裏麵的飲料。


  中原中也奇怪道:“你喝那麽急幹嘛?”


  “……咳!”泉被嗆著了,拍拍胸口順順氣,這才回答中原中也的問題,“您不是說,我喝完這杯就給我點十瓶酒嗎?”


  中原中也:“…………”這也是個很會順杆往上爬的。


  他的沉默讓泉忐忑了起來,捧著杯子的手不安地蜷縮著,試探著說:“我、我是不是太得寸進尺了?請您原諒,我現在真的很需要錢……”


  說著,他的聲音越來越低,頭也跟著埋了下來。


  中原中也歎了口氣,跟揮蒼蠅似的擺擺手,說:“算你的算你的,不用喝了,快滾吧。”


  泉眼睛一亮,還想說什麽,卻被中原中也一句“再嘰嘰歪歪磨磨蹭蹭的我就反悔了啊”給堵住了。


  不過他還是在放下杯子後,恭敬地朝中原中也鞠了個標標準準的九十度大躬。


  “謝謝您,先生!我對您的敬意和謝意無以為報。若是您有什麽需要我幫忙的地方,我一定萬死不辭……”


  中原中也聽得無奈,硬生生打斷他的話:“行了行了,你能幫我什麽忙?拿了這筆錢就把陪酒的工作辭了。跟之前那個眼鏡說的一樣,隨便去找個咖啡廳什麽的繼續打工吧。”


  泉一聽,猶豫了:“可是……”


  “有什麽可是的?!”中原中也瞪了他一眼,嚇得泉瑟縮了下。


  “您是出於好心,我卻不能把您的幫助當成理所當然,白受這份大禮。”


  “……”中原中也覺得這死心眼的傻孩子怎麽就這麽固執呢,他缺那幾瓶酒的錢嗎?簡直懶得跟他理論。


  他剛準備用異能力把人丟出去,腦中驀地靈光一閃。


  “敬意和謝意……白受大禮……”


  中原中也擰著眉,一把抓起了被他扔在桌上的紙條,逐字逐句地看了起來。


  「為xxx房間的客人送上本店最貴的洋酒,向你們表達我崇高的敬意和謝意。」


  “洋酒……謝意……”


  洋酒……洋……海外……


  “難道?!”


  他的眼睛驀地睜大,“噌”地一下從沙發上站了起來,表情嚴肅地問安靜得跟鵪鶉似的部下們:“從歐洲海運過來的那批貨最早什麽時候到?”


  “啊,是……”突然被問到的部下有些不明所以,不過還是老老實實地回答了他的問題,“從歐洲運來的第一批貨已經入倉了,現在第二批貨還在路上,大概明天下午五點到。”


  中原中也蹙著眉,又問:“入倉的貨現在誰看著?”


  “是A先生手下的二隊。”


  “嘖,那家夥嗎……”中原中也撇了下嘴,大步流星地朝門口走去,“走!有不長眼的家夥要搶我們的貨,去碼頭看看!”


  “是!”港黑成員一個個丟開了手裏的酒杯,齊刷刷站起身。


  離門最近的一人打開門,中原中也剛準備踏出去,卻被部下提醒:“中也先生,那她……”


  中原中也回頭,這才意識到,他剛才和部下的對話,根本沒避著泉。


  後者好像也明白自己聽到這番對話處境不太妙,捂著嘴巴小心翼翼地將自己縮在沙發角落裏,生怕他們注意到她。


  “……”中原中也揉了揉眉心,說,“留一個人看著她,要是敢跑或是做什麽多餘的小動作,直接處理了。”


  “是!”


  泉頓時嚇得臉色一白。


  中原中也吩咐完,頭也不回地領著部下離開了包間。


  他走後,留下來看著泉的黑衣人就把別在腰後的手.槍給抽了出來,朝泉比劃比劃,威脅之意不言而喻。


  泉抱著膝蓋縮在沙發裏,低著頭,長長頭發披散下來,擋住了他的臉,也遮去了他嘴角的笑意。


  他看了一眼剛才給中原中也擦髒東西的手指尖,指腹殘留的“碳粉”瞬間消失得幹幹淨淨,好像剛才的出現隻是幻覺。


  這麽說其實也沒錯,因為那所謂的“髒東西”,本來就是他用幻術弄出來的玩意兒。


  泉將下巴擱在膝蓋上,視線飄向了剛才他喝過的杯子。回想起之前中原中也給他倒的兩杯“酒”,忍不住舔了下嘴唇。


  說實話,他嗅覺靈敏,哪怕周圍酒氣四溢,幹擾性極強,他依舊能將杯子裏的酒和飲料區分出來。


  盡管失去了記憶,但他嚐到第一口酒時,就莫名覺得自己應該挺能喝。


  所以之前那番表現,自然也都是裝的。


  唯一讓他感到意外的是,本以為該會很辣的“酒”,細品之下竟然這麽甜。


  泉磨蹭了下指腹,愉悅地眯起了眼睛。


  「你要知道,這個世界上,壞人是很多的。」


  他當然知道啊,中也先生。


  因為您就不幸遇到了他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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