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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走劉文斌

  因為大學的最後一個學期7343班要到北京做畢業實踐,所以,他們的學工活動就安排在暑假期間進行。


  學工活動是在本市的一個汽車發動機廠。活動的方式是把學生分配給工人師傅作為徒弟,跟著他們幹活。


  他們白天進廠,晚上回學校。


  這段時間,因為路途遠,大家又勞累一天,都很累,所以每天晚上就早早地睡覺了。而又因為正執暑期,前半夜天氣還非常悶熱,所以晚上睡覺時宿舍都敞著門,以便通風。


  這天夜裏,王新正睡得迷迷糊湖的時候,突然聽到樓下一陣吵鬧聲,接著又聽到樓道裏有“咚咚咚”的急促腳步聲。王新起來向門外探頭一看,看到好多同學正急忙往樓下跑。一打聽,才知道是7351班的同學剛抓住一個小偷。


  王新回身趕緊拿衣服穿,也想去看個究竟,卻發現衣服不見了。


  “哎!我的衣服呢!”他下意識地叫道。


  “是不是被小偷偷走了呢!”正在穿著衣服的夏天提醒說。


  王新覺得夏天說的有可能,所以他趕緊找了條短褲穿上跟同學們下了樓。


  在樓前昏暗的燈光下,王新看到在濕漉漉的地上,蜷曲著一個隻穿著小褲衩,渾身是泥水,抱著頭,一聲不吭的人正被大家踢打著。不用問,這就是那個小偷了。


  肖思敏快步走過去,二話不說,就用腳尖朝小偷肋骨右下方的肝區踢去。


  “嗷!”小偷頓時像殺豬一樣,疼得大叫一聲,滿地打起滾來。


  王新一看肖思敏出腳這麽狠,嚇了一跳,趕緊警告他說:“你這樣踢人,要出人命的!”


  “死了活該!誰讓他偷東西的!”肖思敏狠狠地瞪了王新一眼說:“你的衣服也讓他偷了!你還護著他,什麽階級立場!”


  “你別上綱上線呀!再說,如果小偷該死,哪詐騙犯是不是更該死呀!”王新懟他道。


  “誰是詐騙犯?”


  “誰喜歡上綱上線,誰就是!誰願意承認,誰就是!”


  一聽王新這麽說,肖思敏理屈地不敢再和他正麵說話。而是又抬起腳說:“我就要踢,你他媽管得著嗎!”說著,就要向小偷的頭部踢去。


  “哎!出出氣就可以啦!千萬注意不要踢關鍵部位!會把人踢死的!”白長淩看著肖思敏下手這麽狠,也趕緊提醒他說。


  一聽班長也這麽說,肖思敏不敢再造次,把準備踢小偷頭的腳換位踢到肩膀上。


  “哎!這是剛才這小子偷的衣服,請你們來認領一下。”7351班一個同學抱著一堆衣服說。


  王新一眼看到,摞在最上邊的就是自己的衣服,便趕緊拿了過來。


  因為王新的床是靠門口的下鋪,所以他成了小偷優先光顧的對象。小偷進了他們敞著門的宿舍,拿走他放在床邊小書桌上的衣服。


  由於當地溫差大,到後半夜時天氣就開始變涼了,不一會,大家在外邊就被涼風吹得有點待不住了,好多人紛紛往屋裏走。


  “我看這樣吧!”也被小偷偷了衣服的7351班嚴班長說:“天涼了,大家就不用在這裏陪著這小子受涼了。我們班有一個宿舍的同學正好到外地學工去了,我有那個屋的鑰匙,我們不如把這小子先關在那裏,等天一亮,我們就把他拉出去遊街示眾!大家看好不好?”


  “好!”大家同聲附和著。


  “但先要把他綁住,不要讓他跑了!”有人提醒說。


  於是,那小偷就被大家連打帶踢地拉到二樓挨著樓梯的212房間。


  “遊街示眾!”當王新聽了這幾個字時,不由地想起蔣桂菲曾經說過的一件事,前年他們學校的學生有一次把抓到的小偷拉出去遊街示眾時,被憤怒的群眾給打死了。


  “如果把他拉出去□□示眾的話,也有可能被打死的!”王新一邊跟著上樓,一邊為那小偷擔心起來。


  “爺爺們饒命!爺爺們饒命!”進屋後,小偷立刻跪在地上求饒起來。


  “不裝啞巴啦!”肖思敏踢了小偷一腳說。


  “別打嘍!我再也不敢嘍!”小偷繼續求饒道。


  “啊!是老鄉呀!聽口音好像還是新汾的!”聽著小偷帶著濃重新汾口音的求饒聲,王新頓時瞪大了眼睛。他趕緊就著屋裏的燈光,看起這個曬得黑黑的,矮矮的,頭上沾滿泥土,臉上糊著血,身上青一塊紫一塊,渾身發抖,大約15-6歲的大男孩小偷來。


  看著看著,王新突然覺得小偷很像一個人。


  “是文斌!”他突然意識到。


  他使勁揉了揉眼睛,再次辨認。


  “唉!不是他是誰呢!”他已經認出他來,同時血液也開始往上湧。


  如果劉文斌不說話,王新也許想不到是他而不敢肯定。但當他帶著新汾口音說話時,王新就認定是他了。雖然他變化較大,長得不像小時候了,但王新畢竟對他有點依稀的印象。


  “這小子怎麽跑到這裏來了?”王新心裏奇怪地嘀咕著。但遂即他就想起劉杏花說他經常多天不回家的話來,便立刻猜想到他是流竄到這裏作案來了。


  “唉!怎麽也不能讓人們把他打死呀!他可是杏花的弟弟呢!”王新頓時想到要救他。


  “但怎麽救他呢?這幫窮學生對小偷是恨之入骨,能阻止得了拉他去遊街示眾嗎?隻能想辦法偷偷地把他放了。”


  “可怎麽放他走呢?”他又想。


  正當王新這樣想著時,就聽到嚴班長說:“離天亮還早呢!大家不用都在這裏陪這小子了,把他綁起來後,有一個人看著就行了!”


  嚴班長的話提醒了王新,他頓時靈機一動,腦子裏突然想出一個“好”主意,於是趕緊說:“我看呀!不如把他綁在床上,大家就可以乘涼快都去再睡一會了!”


  “嗯!這樣更好!”嚴班長一邊打著哈欠,一邊讚同道。


  於是,大家找了根綁帶,把劉文斌拉到床頭,讓他背靠床坐在地上,然後把雙手綁在床腿上。


  劉文斌不願意被綁地叫喊著。


  王新乘機拿過一條毛巾塞在劉文斌嘴裏說:“不能讓老這麽叫,而影響我們睡覺。”


  “對!不讓他叫。”嚴班長同意道。


  綁完劉文斌後,大家就各自回宿舍睡覺去了。臨走時,嚴班長使勁把門撞上,回頭還下意識地推了推門。


  看到嚴班長把門撞上,王新不由地皺了皺眉頭,心裏暗暗叫起苦來。


  把劉文斌綁在床上,並堵上嘴,是王新想到要放他走的主意。他本想等大家都睡去了,就可以把他放走了,沒有想到嚴班長會把門撞上。


  躺回床上,王新苦思憫想著怎樣放劉文斌。想著想著,他突然想起一件事來。有一個星期天,他們從外邊回宿舍的幾個同學正好都沒帶鑰匙,而屋門又被出去的同學撞上。正在大家著急時,肖思敏用了一張硬塑料飯票插進門縫,把門捅開了。


  想到這裏,王新先屏住呼吸聽了聽大家的動靜。當確信大家都入睡後,便輕輕地爬起來,從書桌裏摸出一張塑料飯票和鉛筆刀來。然後又從床底下臉盆裏摸出那兩件正準備洗的衣服,躡手躡腳地出門走到212房間,從撞鎖位置的門縫裏,把飯票用力插了進去,然後一推門,門果然開了。


  他穩了穩情緒後,輕輕地推門進去。


  黑暗中,他看到兩隻驚恐的眼睛看著他。


  “唔——!”劉文斌一看黑乎乎地進來個人,害怕地就要喊叫。但由於嘴被塞著,所以沒有喊出來。


  “噓!不要說話!我是來救你的。”王新趕緊低聲說。說完,他借著窗外射進的光線,用鉛筆刀把綁帶割斷。


  繩子一斷,劉文斌立刻就像一隻無頭的蒼蠅,亂摸著就要找門出去。


  王新趕緊一把拽住他。


  “先把衣服穿上!”王新把那兩件衣服遞給他,低聲命令道。


  王新想到他的衣服早就給同學們扔到臭水溝裏,所以就給他準備了衣服。


  因為前一天王新這條褲子的褲鉤就掉了,所以他就把割斷的那根綁帶接起來給他作了腰帶。


  王新本來想和劉文斌短暫相認,以便打聽一下劉杏花的情況。但又覺得這種場合和他相認,一來怕他麵子上接受不了。二來即使相認了,也沒有多少時間說話而打聽不到劉杏花的什麽消息。所以,等他穿好衣服後,就趕緊把門打開,拉他出門下樓,把他送出樓外。


  看著一瘸一拐地淹沒在黑暗中的劉文斌,王新心裏罵道:“沒出息的東西!辜負了你爸把這麽多的‘文’字用在你的名字上了。”


  放走劉文斌後,王新躡手躡腳地返回宿舍又躺了下來。


  就在王新又躺下約莫一個鍾頭後,就聽得外邊有人大聲喊道:“不好啦!小偷跑啦!”


  王新睜眼一看,天已大亮。他知道他們準備要帶劉文斌去遊街示眾去了。


  一聽說小偷跑了,大家都紛紛起床,王新也跟著走了出去。他看到嚴班長和幾個同學正在212宿舍口瞪著眼睛叫喊著,有一個手裏還拿著一頂高高的紙帽子。


  “奇怪了啊!”嚴班長不解地嚷道:“明明綁在床上了,怎麽還能跑掉呢?”


  “對呀!我記得我把他綁得很牢的呀!”那個拿紙帽子的同學說:“會不會有人故意把他放了呢!”


  王新一聽,心裏“咯噔”一下。


  “很可能!”嚴班長嚴肅地看著在場的每一個人大聲問:“你們誰放走的?”


  成林峰一看他盡然對包括自己也在內的同學們這樣不客氣地說話。便說:“嚴班長!你不能懷疑大家啊!我們誰願意放了小偷呢?再說,我記得咱們最後出來時,是你把門撞上的!別人又怎麽能進去呢?”


  “那就是說隻能是我把他放走了?”嚴班長不高興地問。


  “那可是你說的啊!我可沒有那麽說。我隻是想說門撞上後,別人應該是進不去的!怎麽放他走啊!”成林峰提醒他說。


  “我說呀!可能我們隻是把他綁在了床腿上,所以,我們走後,他把床頂起,把繩子從床腿底下抽出來,從裏邊開門跑了。”另一個同學一邊分析,一邊比劃著說:“應該把他綁在床頭上才是!那樣,他就抽不出繩子了。”


  少頃,王新一看沒有人對這個同學的判斷提出異議,估計他們早就忘了綁在床的哪個位置了。就趕緊附和說:“我覺得很有可能!我記得是讓他坐在地上綁的,所以就綁得太低而綁在了床腿上,而給了他一個把床頂起,把繩子從床腿底下撤出來的機會。”


  其實,王新記得清楚,綁繩不是隻綁在床腿上,他就是把繞在床頭上的那一截割斷後才鬆開劉文斌的。


  “多虧把那個綁帶給文斌當腰帶使了,要不他們一看綁帶是被割斷的,就知道他是被人放走的了。”王新後怕地想。


  “這個分析合理!他可能是這樣跑的!”成林峰說。


  “他跑了也好!”王新趕緊又說:“我真擔心咱們把他拉出去遊街示眾時,混亂中把他打死,那時恐怕咱們誰也脫不了責任!電信學院就發生過把小偷遊街示眾時,被打死的事。”


  嚴班長聽了大家的話後,沒有再說什麽。因為他立刻想到是自己提出要讓小偷去遊街示眾的,如果出了事,他將是第一責任人。而在大家的思維中,怕承擔責任,故意放走小偷,也是合情合理的。所以他覺得如果再追查下去,他自己將會變成放走小偷的第一嫌疑人。


  “對於自己來說,寧願當放走小偷的第一嫌疑人,也不能當讓小偷去遊街示眾而出事的第一責任人。現在小偷不見了,反而是好事哪!”嚴班長心裏突然明白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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