寄生蟲(1)
他們又坐上了方成雲的車,由方成雲親自開車,前往張雪家的方向。
坐在副駕駛上的問星河想要打開直播間,方成雲卻在他手上按了一下。
問星河不明所以地看著他。
方成雲道:“你是想在所有觀眾麵前,讓他們看到你犯蠢的樣子嗎?你先給我老老實實分析一下這個東西,等到了地方再開直播。”
問星河無可奈何,又有求於人,不爽地低著頭道:“分析什麽?我查不到,按照資料,根本就沒有那種生物的。”
方成雲無奈地笑了笑,道:“你說你是不是傻?被科技產品慣壞了吧?搜索引擎上沒有答案的,就不知所措了是嗎?你所知道的知識不是一成不變的,就像並不是所有的寄生生物都要改變被寄生體的身體DNA!這世界上還有一種東西,叫寄生蟲,聽說過嗎?這些玩意兒才不控製你的意識,他也不需要控製你的精神!隻需要抓住你,控製你的運動器官就好了!就像牽線木偶,給你加了一條線,不必改變你的DNA,你就得跟著他們的線行動。”
問星河板著臉說:“我不知道,星際資料館裏麵也沒有相關的報道。我所看到的一切智慧生物的資料裏,也根本就沒有你說的這一類寄生蟲。更何況它擁有那麽強大的精神力,就像有了一條無形的韁繩,可以控製我們。”
方成雲點點頭:“你說得對,它們的精神力是很強大,但你弄錯了一件事。它精神力強,是因為在瞬間就能在你體內繁衍幾百子民,而這幾百子民的精神力呈幾何數上升,才是那股強大精神力的來源。因為不屬於單一個體,你指望他們同一時間協作駕駛是不可能的,所以精神力不是控製被寄生體的韁繩,它的存在是有其他的目的的。
“所以,它並沒有像你想象的那麽智能,它真沒那麽聰明,也沒那麽厲害。正因為如此,這樣的生物在星際資料館裏才肯定是沒有的。畢竟,這麽低等的寄生生物,也隻能在地球上泛濫成災罷了。”
在星際聯盟的星域範圍內,已經基本上沒有任何可能危害到聯盟人健康的寄生蟲存在了,幾千年以來實行的健康法令,讓那些低等的寄生蟲在星盟無處藏身,到現在隻有這些偏遠、落後,科技不發達的邊緣星球還有低等寄生蟲的身影存在。
問星河若有所悟。教官不愧是教官,一出事就立刻找到了問題所在,並將所有資料給了方成雲子係統,不然他到現在還兩眼一抹黑,說不定還要往精神控製的歧路上麵狂奔而去呢。
“你還記得梅爾嗎?”方成雲又問。
問星河點頭。
“你有沒有追蹤他回星盟之後的情況?”
問星河搖頭。他有點心虛。按理說,被他送回去的星盟人,他應該至少關心一點點才是,不然實在有些無情。
方成雲道:“好吧,就知道你不關心。之前他在回到星盟之後就接受了多家媒體的采訪,我通過你的權限連接上了星網,看到了他在地球生活的回憶錄。當初他一腳踏空,被空間薄弱點送到了地球,他沒有任何防備,沒打過任何疫苗,就從幹幹淨淨維持了千年健康和平的高等星球,掉到了地球上……”
作為一個毫無本地生態係統防禦機製的外星生物,在沒有防護措施的狀態下跌落地球,梅爾遇到的最大危機是什麽?不是食物危機,不是回家危機,甚至也不是安全危機。而是要命的各種寄生蟲、細菌、真菌、各種肉眼不可見的微生物危機!
梅爾當時沒有直接到定雲城,而是在其他的邊遠小村莊裏生活了一段時間之後,生了一場大病。在他自己星球上,他還從來沒有生過這樣的病,生吞下去的獵物就好像在肚子裏翻滾跳舞一樣,讓他滿地打滾,結果就在病得奄奄一息的時候,他被人給抓了。他原本以為自己的性命就要交代在那個星球的原始人手裏了,他聽說這些原始人什麽都吃,他都不敢想自己會死得怎麽慘。
結果那個原始人並沒有要殺他的意思,而是把他以“畸形又生病的可憐野生動物”為名送到了動物保護中心,在那裏他用幾天時間學會了地球人的語言,終於了解到自己居然是得了一大串名字詭異的寄生蟲病,並有多種細菌+真菌的混合感染。
剛聽到寄生這個詞的時候,梅爾都嚇呆了,還以為這一下連自己的DNA都保不住,得全部被那寄生物吞掉了。後來他趁著半夜偷偷打開籠子跑去獸醫辦公室查資料才明白,所謂的寄生蟲是地球特有的一種生物,和他所知的那些會寄生的智慧生物不是一回事。
這些寄生蟲並不改變被寄生者的DNA,也不像智慧寄生生物那樣隨意控製被寄生者的精神,而是包括了蛔蟲,絛蟲,弓形蟲,鐵線蟲等各種具有致病性的低等真核生物,可作為病原體,也可作為媒介傳播疾病。這些寄生蟲的特征是在宿主或寄主體內(或附著於體外)以獲取維持其生存、發育或者繁殖所需的營養或者庇護,有些寄生蟲可以改變寄主的行為,以達到自身更好地繁殖生存的目的,不過因為它們自己的智慧程度就很低,最多也就是控製宿主投個水什麽的,更高級一點的選擇根本做不出來。
聽完方成雲的說法,問星河反問道:“可是照你這麽說,這些寄生蟲這等級實在是太低了,怎麽可能像你說的那樣控製人的肢體呢?”低等真核生物!翻譯過來就是沒腦子!他的確學過地球的生物學,但這麽低級的生物從來就沒在他的視線中出現過!
“對啊,為什麽呢……”方成雲笑著,腦中卻浮現出梅爾繪聲繪色地形容被滿肚子寄生蟲(保守估計大概三十二種)支配的恐懼,喃喃地複述了一句。“可是如果控製了那具軀體的東西,被控製了呢?”
問星河一怔,立刻打開手機的搜索引擎,手指在屏幕上飛快的滑動著。
寄生蟲的特征……
高警覺性、高群體性、高利己性……以及,高繁殖性!
多麽完美的寄生體!比人類,比動物,比植物,更隱蔽,更完美,更適宜於在星際聯盟的眼皮子底下悄然進行大種族入侵。
“你的身體和地球人不一樣,寄生蟲很難寄生。這些控製了寄生蟲的東西非常狡猾,很有可能已經識破了你清道夫的身份,現在正努力想要給你個好看,所以才會直接用原型寄生在你的神經上,而不是被寄生的寄生蟲身上。”
問星河心情紛亂,對他的老師五體投地,深刻認識到了自己知識的欠缺。他老師一直罵他蠢才,現在看來,他罵的真對。
就在他胡思亂想的時候,他的手機突然響了,屏幕上跳躍著“客戶-張雪”。
他接通了電話,電話那頭張雪一聽到他的聲音,就哇的一聲大哭起來。
“大師救命啊!大——”她的話沒有說完,就被掛斷了。
聽著電話中無聲的靜音,問星河的臉色十分難看。
太過自負,錯失良機,過於依賴資料,在直覺已經有所判斷的時候依然篤信經驗,以至於掉以輕心,打草驚蛇,放任敵人坐大。
每一項每一項,都足夠當初培訓他的教官把他抓回去再培訓100年。想起當初教官的手段,看一眼正虎視眈眈地盯他盯個沒完的方成雲,他現在就已經開始頭皮發麻。
汽車很快到了地方。
工廠的小區管理不算嚴格,門口的保安壓根連半句都沒問,隻跟他們收了停車費,就直接放人進去了。
問星河帶著方成雲到了樓下,走到張雪家的樓門口,輕輕地按了門禁的房號。從樓下看時,可以看到張雪家的燈還亮著,也不知道是他家的人還沒有睡,還是……不必再睡了?
他以為對方不會有什麽反應,但幾秒鍾後,張雪滿是雜音的聲音就從通話器裏傳了出來。
“這麽晚了,誰呀?”
問星河眉頭緊皺:“我是問星河,是你剛才打電話叫我來的。”
“我叫你來?”張雪的聲音裏滿是吃驚,稍微壓低了點道,“不是,大師,我是有求於你,但是我可還是個家裏有一群監護人的初中女生!怎麽可能大晚上的叫個男人到我家裏來?”
問星河說:“你媽媽在嗎?”
張雪愁死了:“大師,不是說我媽在我就能隨便放你進來的。我爸媽和我哥都在,你能不能別給我找事兒啊,有事咱明天說……”
問星河依然波瀾不驚,淡然道:“你哥哥沒事,但是你媽媽,很可能已經死了。”
咚地一聲,似乎是張雪撞到了什麽東西。
通訊器裏傳來嗚哩哇啦的聲音,似乎是張雪正在和她的家人解釋著什麽。過了一會兒,她又重新拿起了聽筒,這回她的聲音更低了:“大師,你……你什麽意思?”
“就是我說的意思,”問星河道,“我今天白天看的時候,你哥哥確實沒問題,但是你媽媽肯定是有問題的。我不知道她身體裏麵不知道寄住了什麽東西,現在控製住了她。之前我的到來可能打草驚蛇,讓它加快了步伐。今天白天的時候,她還有自我意識,今天晚上的時候,她必然已經沒有自我意識了。”
如果現在這個和他談話的張雪,是真正的張雪的話,那麽剛才在電話裏的張雪,應該就是完全被那東西控製住的王阿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