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球的身份(3)
問星河又撥通了吳玲芳的電話,這次吳玲芳很快就接了。
終於接到了問星河的電話,吳玲芳幾乎喜極而泣了,她激動地說:“問大師!您終於接電話了!我有事要求您!真的!十萬火急!求您救救我媽!”
問星河道:“你媽怎麽了?”
吳玲芳道:“我媽腦出血住院了!現在意識不清,醫生下了幾次病危通知書,情況十分危險!我就想求您,上次您給的藥——”
“我救不了。”問星河幹脆地說。
吳玲芳所有的話都梗在了喉嚨裏,聲音不由自主地哽咽起來:“大師,您那個藥,我可以買的,我可以花高價,您給我一瓶,就一瓶,我救救我媽……”
“我說了,我救不了。”因為那並不是神藥,營養補充劑,隻能治療營養缺乏造成的亞健康狀態,可治未病,但對於已經發生的疾病,隻有輔助,沒有治療作用。“你要藥,可以,但是我要告訴你,那不是萬能的東西,你就算給你媽喝一百瓶,最後也沒什麽用處。”更何況,他身上的存貨也不是很多,隻是執行任務中備用的東西。
最後的希望破滅,吳玲芳嗚嗚地哭了起來。
她是個女強人,就算是和傅閡勝離婚,就算是失去了女兒的撫養權,她也有力氣和人抗爭。可是,有些事,她抗爭不了。在一照麵的情況下,她就輸了。
人類的生老病死,就是如此簡單而殘酷。
問星河想保持自己冷酷的外星道士人設。
他是個合格的清道夫,他不該管與任務無關的事情。
但在女人嗚嗚的哭泣聲中,他的人設逐漸開始剝脫崩塌。
他想起了吳玲芳為女兒所做的那些愚昧的事情。雖然他不能理解她的愚昧,但他隱隱約約覺得,似乎,可能,也許……自己有點能理解她的感覺。
地球人,可以有傅鑫蘿那樣絕情的雌性,也可以有吳玲芳這樣多情到愚昧的女人。
愚昧,不過是絕望的副產品而已。
他不理解,但不妨礙他尊重這種感情。
問星河歎了口氣,他坐起來,從布包裏摸出了一瓶碳基生物通用營養劑,交給龐元白。
“你在哪裏?”
吳玲芳哭得打嗝,卻還是結結巴巴道:“我在……我在……華光醫院……”
問星河對龐元白道:“拜托你去一下華光醫院,把這個給吳玲芳。”然後對電話那頭停止了哭泣,又驚又喜的吳玲芳道,“我還是得再告訴你一遍,那東西並不是你想象的那樣有用,不要把一切希望都寄托在這個東西上。醫生才是真正能救你母親的人。”
吳玲芳拚命點頭,激動得話都說不出來。
囑咐了龐元白一定要將瓶子拿回來,他便又躺下閉目養神去了。
電話裏聲音小,龐元白隻聽了個七七八八,又眼睜睜看著大師從他總不離身的小布包裏掏出一瓶看起來沒啥稀奇的透明水狀物,不由得心中腹誹,這抓鬼也就算了,現在連治病都能親自上了嗎?這裏麵是啥?不會是煉丹剩下的重金屬水吧?別我沒送過去人家媽還活著,我這邊一送,人家媽就中毒死了,我可是說都說不清楚啊!
他腦補著自己各種淒慘的結局,手上卻還是乖乖去接,不過留了個心眼,抽了張餐巾紙墊著接過來,小心地包好裝在包裏,這樣以後就算出了什麽事兒,那也有證據啊,這上麵隻有問大師的指紋和DNA,可不關他的事……
問星河半點沒在意龐元白的小心機。他看起來是在閉目養神,其實經過這幾天的休息,他這具人造□□已經恢複了巔峰狀態,他現在正在回看這幾天關機休息時星盟那邊發來的消息。
首先是研究院那邊,在傅盈盈的事情結束這麽久之後,終於回複了他對於傅盈盈身體檢查的申請。當初說排號比較遠,可能需要一個月時間,不過可能他前麵的那些研究申請都比較簡單,所以很快就有了回應。
檢查結果沒什麽奇怪的,他的神經觸手和便攜式醫療機器人都檢查不出什麽問題,但研究院那邊的儀器就不一樣了,這邊的資料發過去,那邊一查就查出了問題。
冰皮星種吸取激素的時候會在吸取處留下一個針刺樣傷痕,為了減少獵物警覺,會同時注射極少量的毒液,這些毒液帶有麻醉功能,基本上冰皮星種進食完畢後十分鍾就能跟著血液循環被排出體外。當然,也不是說就能立刻排得幹幹淨淨,剩下毒素的量差不多等於一隻蚊子叮咬後給你注射的毒素在血液中濃度的千萬分之一。
研究院根據那一丁點樣本資料,發現了冰皮星種的毒素,於是非常嚴肅地告訴問星河,這個確實是偷渡者幹的,一定要將那個冰皮星種捉拿歸案。
問星河:“……”我謝謝你們的提醒啊,這消息可真是及時得很呢。
他狠狠地關閉了研究院的消息,又打開了清道夫公司上級管理員的消息。
管理員第一個消息說的是關於問星河遭到方成雲強行融合的事情,這件事上級非常重視,多次召開會議,認真研究了事情的前因後果,對違規融合的方成雲進行強烈譴責,並對問星河所遭受到的一切表示親切問候……洋洋灑灑,說了好大一篇,對這件事的解決辦法半句也沒有,全篇假大空。
問星河有點無奈,他早就猜到了。按照公司的規定,管理員是絕對不允許對一線清道夫發出的申請置之不理的,對方膽敢這麽長時間才回複他的申請,第一可能是上級有意的命令,第二可能是上級也不知道怎麽辦,所以拖延至今。也就是說,清道夫公司對他被“疑似偷渡者”的方成雲融合這件事,一時之間也拿不出什麽好的辦法,但同時,也表示他們並不覺得方成雲有威脅,所以就大篇空話來搪塞他,以防他看出他們有多蠢。
對於問星河之後申請查詢方成雲是否偷渡者這件事,管理員的回複就簡單多了。
“可能吧。”
問星河還是頭一回得到這種回答,在他看過的清道夫科教片裏也沒見過這種!這要是他自己的身體,他現在就要把十幾個眼睛瞪出來好幾米,以表示他的震驚。
是就是,不是就不是,知道就說知道,不知道就說不知道,就這麽簡單一事兒,居然給他回答“可能吧”!?這是怎麽個可能法兒!?一半是一半不是,還是某種意義上是,某種意義上不是?他現在對方成雲是抓呢還是……
哦,對了,他才抓不住方成雲。
方成雲的精神波比他強太多,在他不情願的時候都能強行融合他,他到現在也沒有單方麵切斷方成雲的權限,他要是對方成雲表示出一點威脅,方成雲在精神世界裏就能隔空將他按在地上摩擦。
想到這裏,問星河就不由得悲從中來。想他一個抓捕偷渡者的食物鏈上層,怎麽就淪落到被個“可能吧”的偷渡者給反殺了的?他簡直就是清道夫界的恥辱!前看一千年,後看一千年,都不會有比他更倒黴的清道夫了!
方成雲遠遠地投來安撫的情緒,被問星河氣憤地甩開了。
晚上方成雲回來的時候,問星河依然躺在沙發上翻來覆去,送東西回來的龐元白眼巴巴地坐在一旁,滿臉都是對於這位“大師”精神狀態的擔憂。
不用睜眼看,就知道方成雲進門的問星河連看都不看他一眼,就很刻意地跟龐元白說起話來。
“你把藥送過去,他們什麽反應?藥物有用嗎?”
雖然已經回答過一遍了,但龐元白沒有疑問,還是恭敬回答:“吳女士非常感激……但是就像您說的,藥物給她母親用了之後,隻是生命體征有所好轉,其他的沒有變化。”
吳玲芳隱約能感覺到那個瓶子和液體都不簡單,所以喂藥的時候並沒有讓任何人看,龐元白也沒有發現這麽個1ml的小瓶子居然能裝下那麽多液體,半點沒注意到這位大師的不同之處。
問星河閑閑地問了好多廢話,翻來覆去,反正就是不理會方成雲。
方成雲也沒跟他計較,自己回書房工作去了,直到廚師阿姨叫吃晚飯的時候才出來。
他們兩個其實都不太需要按時吃飯,隻要保證需要的時候依然有能量即可。但方成雲家中有很多工作人員來來往往,一次兩次不按時吃飯可以,長久這樣下去就會惹人懷疑了。
此時龐元白已經下班離開,方成雲和問星河相對而坐,兩人一聲不吭地吃著自己的飯,誰也不肯先說話。
直到飯吃完,方成雲慢條斯理地擦著嘴,說:“有一個工作,可能是偷渡者,但你大概不感興趣……”
“不啊!我感興趣!”問星河立刻說。
兩人互相看了幾眼。
“你吊我胃口有意思嗎?”問星河氣憤地說。
方成雲:“哦,我以為你會說,不要用工作來侮辱你,你是不會向我這個疑似偷渡者妥協的。”
問星河哢嚓一聲捏斷了筷子。
方成雲裝作沒看見,拿出自己的手機,打開了一個鏈接,將內容分享給了問星河的手機。
那是一個鬼故事鏈接。打開以後,頁麵上方明晃晃的“蓮花鬼話”跳躍著彰顯自己的存在,頁麵中間的一堆推薦鏈接上都是諸如“我今天看見了一個水鬼”,“我和鬼女結親後的生活”,“棺材裏爬出來的我成了風水大師”之類瞥一眼就讓人覺得沒法兒看下去的東西,而且都大言不慚地標著“真實!”“真事!”“震驚!國家絕密檔案!”的標簽。
問星河:“……”他到底是造了什麽孽,才會認識了眼前這個人。
方成雲卻半點也不關心他遭受打擊的小小心靈,淡定地說:“你不要看不起這些垃圾消息,當然,這些故事大部分是胡說八道,有的情節都沒編圓,前後邏輯都不通暢,一眼就能看得出來不可能是真實發生的事情,但一百個故事中也許有99個是假的,可並不是所有的都假。有些線索,就藏在這些故事之中。地球人,到現在還處於科技的初級階段,剛剛擺脫了冷兵器時代不久,許多事情都無法理解,就歸結於鬼怪頭上,這樣對他們來說也算有了個解釋,他們心裏會舒服一些。你要學會從這裏麵去蕪存菁,尋找你需要的線索。畢竟,不是所有的偷渡者都會像之前一樣,哭著喊著往你身上撲。”
“他們什麽時候哭著喊著……”問星河說話的聲音越來越低,開始專注地看起了那張帖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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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爾:“我要回家我要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