複生（2）
方成雲回到別墅的時候，已經是紅日高照。
汽車剛進了門，他就發了聲：“等等。”
司機趕忙停下，門口的保安見他要進不進地卡在門口，也很自覺地過來詢問：“先生，怎麽了？”
方成雲指了指門口保安室窗下的東西：“那是什麽？”
那是一個蓋了黑布的長方形東西，大概有一米多高，兩米多長，放在保安室窗下，十分顯眼。
保安道：“哦，對了。”他趕緊跑進去拿出記錄本來給方成雲看，“這是前幾天一個叫傅閡勝的人送來的，說是您以前給他的東西，他現在還回來，並說之後等您不忙了，再親自上門感謝。本來當時就該告訴您，但您一直在公司，沒有回來，您的秘書說讓我先放在那裏，等您回來以後再看怎麽處理。”
方成雲讓他掀開那東西上的布，布下麵是一隻魚缸，最近剛剛立秋，早晚溫度較低，魚缸裏幾條熱帶魚早就翻了肚子，水底下的那群海星也是一動不動，不知道是不是甩在那裏沒人管，已經氣死了。
原來是這個東西……
方成雲想了想，道：“把那個魚缸送到我的實驗間去吧，實驗間的人會接收的。”
保安應了一聲，跑回去叫其他人來一起幹活了。
方成雲下車進門，直接就上了二樓。
龐元白正百無聊賴地在問星河門口轉圈，看見方成雲上來，不由得眼睛一亮，趕緊衝上來訴苦：“老板！都一個星期了！那個問大師還是那個樣子！又不吃又不喝，就躺在地板上滾來滾去的……再這樣下去，我都怕出什麽事啊！”他能怕出什麽事？還不是怕那位問大師其實真的是精神病，等發作起來衝出來把他殺掉？自從老板醒了以後，這棟別墅裏的高密級安保就撤了，他一個普通人連點自保的手段都沒有，隻能抱著自己瑟瑟發抖。
方成雲點了點頭，對他說：“你不必擔心。去休息吧。”
然後他轉動門把手，自己走進了問星河的房間。
龐元白眼尖地看到，問星河一見老板進去，立時坐直坐正，因為躺的久了，長長的頭發都要豎立起來，如臨大敵的模樣。隨即，方成雲關了門，坐在了問星河對麵的地板上。
龐元白雖然很想聽聽看老板怎麽和這個“精神病道士”交談，但方成雲都說了讓他走，他作為專業人士，當然不會白白杵在這裏加班。
而方成雲和問星河要怎麽交談呢？
……他們並不需要交談。
隻是見麵一瞬間，精神鏈接上線，二人的思考內容瞬間交換。
最近因為沒有新的事件發生，問星河早就已經關閉了直播係統。不過因為之前的直播趣味性很強，有很多人都做了訂閱，等他下次上線的時候這些死忠粉絲自然會第一時間鑽進直播間裏來。
所以現在，確實是隻有他們兩個人之間的交流，絕無第三個意識觀看。
幾息之後，方成雲開口了：“你不必這麽擔心，我們之間的事，並不影響你清道夫的工作。”
問星河的回應雜亂無章，大部分都是吐槽：怎麽可能不影響！你個偷渡者就在我的智慧中樞裏，我一清道夫被你看得清清楚楚，你告訴我不影響！我的工作很高尚很秘密的你懂嗎！你們這些偷渡者真是沒一點三觀，上來就強行共享信息！等我回去我要狠狠告你一狀！到時候刑期就按最長的來……
方成雲默然聽了一會兒，道：“我不是偷渡者。”
問星河哈地笑出聲，這回都不用精神鏈接抱怨了，直接張嘴吐槽：“你不是偷渡者？你不是偷渡者！哈！這真是本年度我聽到的最好笑笑話！你打算告訴我，你不是偷渡者，而是星盟派你來搞研究的嗎？這種低端星球有文化保護的！你都敢在這裏開辦公司了！賣的還是高科技類的產品！你覺得星盟是傻啊還是瞎啊？”
精神鏈接確實可以傳遞很多信息，但習慣了說話的人還是忍不住想開口。
方成雲對他的吐槽並沒有激烈反駁，他隻是冷靜聽完，然後又說：“我是地球人。”
問星河這回真笑了，他簡直不敢相信，在他們有精神鏈接的情況下，對方居然磕絆都不打一個，就在他眼前大大方方說謊！
“神特麽地球人！你地球人有觸手嗎！你地球人有這個完美的仿生□□嗎！你地球人有空間折疊技術遮掩你比這個身體大得多的體型嗎！你地球人有這麽強大的精神波，能強行融合我的精神！？最重要的——你特麽精神受損那麽嚴重，你靠的就是我這個類似種族的精神波，才能修複損壞的精神意識！雖然不是同族，但你是和我同品類，非常相似種族的成員！你告訴我你是地球人！？地球！——人！？嗯？嗯？？”
方成雲沒有說話，隻是將自己的精神意識和緩地向問星河鋪去，問星河吐槽著吐槽著，終於說不下去了。
因為他驚悚地發現，方成雲並沒有說謊。
雖然他覺得方成雲肯定不是地球人，方成雲在和他融合後，也發現了自己身上的問題，覺得自己很有可能不是地球人。但不管方成雲的記憶也好，方成雲的經曆也好，都堅定地在告訴方成雲，他是，他就是地球人，純正的地球人。
方成雲記得自己的父母，記得自己小時候的生活，記得自己的親戚朋友，記得自己在地球一天天長大的時候發生的一切故事。隻不過他的父母早已去世，親戚朋友也多年從不來往，朋友也越來越少，但他過去的故事，隻要去和那些過去的人相互對照，就會發現那都是確實發生過的。
從他的記憶中，從他自認的人生故事中，他就是一個土生土長、有父有母，確確實實的地球人。
問星河被打了臉，一時悻悻的，卻不甘心，還是道：“你不要狡辯，你肯定是催眠了他們。”仿生□□是不能生長的，完美的也一樣，“生長”這件事包含了很多技術難關，星盟的各類生物研究所到目前還沒有全部攻破。方成雲的記憶明明在表達他在地球的生活，但他的身體卻明明白白說了：他根本不可能用這個身體長大！
方成雲拉開了自己的褲腿，他的腿上有一塊疤，還有縫了十幾針的痕跡。
“這是我五六歲的時候學習馬術，從馬上摔下來，被馬蹄踩中留下的傷痕。那個時候還很小，現在長大後，這個傷痕也跟著長大了。”他拿出手機給問星河看，那上麵有一張比較舊的照片，是一個孩子細細的腿，上麵是觸目驚心的傷痕，和方成雲的一模一樣……不，不算一模一樣，因為他的生長，那些傷痕也隨著發育一起變形，但還是能看出來，那就是一樣的傷。
“你和我鏈接，自然能看得到我心裏的疑惑。”問星河掩麵不看，不管是地球人還是偷渡者，他一點也不想看對方的傷。
“那我沒辦法解釋。”方成雲收回手機，道，“我擁有我從母體裏出來之後，一直到如今的一切記憶，我不是地球人，又是什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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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體……能說出這種詞就知道你肯定不是地球人啊方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