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敞後退兩步,一臉警惕地望著我,“你幹嘛?”
“這該是我問你。”我眯起眼睛,“做什麽虧心事了?每天見到我就躲。”
孟敞懊惱地揪了揪頭發,“有事沒?沒事我走了。”
“有啊。”我衝他點點頭,“我等會兒要去奧菲酒店談一樁生意,你送我過去吧。”
孟敞瞪大眼睛,“為什麽是我?”我沒說話,男人片刻後妥協,“行行行,走吧。”
半年前我被亞臨帶離小島,住在M國靠海的一個金融大市裏,這裏恍如一個巨大鮮明的分界線,銷金庫不少,舍得往裏麵砸錢的人比比皆是,但仍舊能看到路上穿著破爛,在垃圾桶裏翻找東西的窮人,像是這個光鮮世界上一個個紮眼的補丁,極致的富有與極致的貧窮。
而這些,楚寒庭從來沒想過讓我看到。
“我說……”許是受不了車裏的死寂,孟敞輕咳兩聲後開口,“你還記恨著那件事呢?”
“什麽事?”我反問,“往你身上射一百個窟窿?”
孟敞:“……”
“要怪就怪你家主子,是他放任我長成這樣。”
“那你也太恐怖了吧?”孟敞小聲嘟囔。
我含笑望著窗外的風景,心想如果速度不快,怎麽能追上楚寒庭的腳步?
車子在奧菲酒店門口穩穩停下,孟敞跟著我從車上下來,我有些詫異,“怎麽,給我當保鏢嗎?”
“不是。”孟敞靠在車門上,目光很深地看著我,“安藍,你變化很大。”
快兩年的相處,他們對我的稱呼也從“楚夫人”變成了我的名字,這個轉變有些微妙,我不介意被打上楚寒庭的標簽,但成為跟他比肩的人,似乎帶著一種別樣的吸引力。
“是嗎?”我看著黑亮車門上倒影出的模糊身影,身姿曼妙有致,一頭大波浪卷發,跟之前那個安藍,完全就是兩個人,“還是托你們的福。”
孟敞頓時沉下臉,開車揚塵而去。
我帶上已經十分熟悉的假笑,施施然走進酒店。
今天這個客戶比較難纏,是個五十多歲的中年男人,我感覺他一年四季都在醉酒狀態,偏偏家底殷實,還稍微有些商業頭腦,最大的缺點就是好色。
這個男人點名要我去談,這也不是我第一次遇到,剛開始那陣我心生怯懦,亞臨發現後立刻換了人,他耐心很好,在等著我慢慢接受,時不時給我注射一劑猛藥,“這些東西楚寒庭替你擋下不少,但如果哪天他擋不住了呢?安藍,沒有人可以戰無不勝,他輸的時候,你能成為他的後盾嗎?”
諸如此類的話一出,我就跟打了雞血一樣。
酒過三巡,男人開始往我身上貼,我抓過一旁的小姐塞進他懷裏,起身巧笑道,“稍等。”
我繞過長桌,去隔間的浴室放了水,男人的眼神從頭到尾黏在我身上,最後我支開小姐,衝他招了招手,然後拉滅了燈。
男人淫笑著撲上來,一直藏身於浴室的人順勢迎上,我坐在漆黑的大廳,聽著那些不堪入耳的聲音,坐了差不多一個小時,浴室外的燈驟然亮了。
“多謝你了,安小姐。”女人裹著浴袍走上前,將一個錄音筆交給我。
“他喝的爛醉,腦子不清楚,等他醒了你就咬定別鬆口。”我拿起桌上剩下的半杯酒一飲而盡,“就算他懷疑也沒關係。”我晃了晃手中的錄音筆,“他老婆那邊就不好說了。”
“安小姐好手段。”女人笑道。
我抬頭看她,暖色的燈光中女人神色妖媚,她似乎天生就是吃這碗飯的人,又有著得天獨厚的條件,即便那個男人醒來看到的不是我,想來也非常滿意。
“不後悔嗎?”我輕聲問道。
“有什麽後悔的?”女人坐在桌上,給自己點了根煙,神色在一片霧氣中顯得很飄渺,“我是窮怕了的人,對我來說什麽都不重要,隻要能過上好日子,我是真心感激你,給我這個機會。”
我忽然想起第一次見到她的樣子,那個時候為了應付這些場合,我會出錢找幾個自願且姿色好的,保證客戶滿意,當然也有不吃這套點名要我的,那就沒辦法了,生意不談了,反正還有亞臨。
她就是在我物色人時主動湊上來的,她生的很好看,一娉一笑皆是風情,但那雙眸子已被浸染徹底。
“安小姐放心,為了報答你,這樁生意肯定沒問題。”她衝我眨了眨眼,看起來像個不懂世事的小姑娘。
我點頭,“好。”
“安小姐有喜歡的人吧?”女人忽然問道。
我沉默片刻,“有。”
“安小姐應該很愛他吧?”
“何以見得?”
“如此守身如玉,要說心裏沒人誰信呢?我雖然還沒混到那層,但也多少聽過安小姐的名氣,手段玲瓏卻片葉不沾身,對您癡情的男人也不在少數,安小姐不動心嗎?”女人說話帶著股婉轉動人的調調,莫名讓我感到舒服。
有些話我極少跟人說起,但她是個沒準以後再也見不到的人,嘴巴嚴又聰明,多說兩句應當沒什麽。
“那是因為你沒見過我丈夫。”我淺笑開口,“見過他,你就會明白為什麽我毫不動心,因為我已經得到了世界上最好的。”
“最好的?”女人皺眉,隨即笑出聲,“對我來說,最好的隻有錢。”
“那祝你一帆風順。”
回到住的地方五個小時後,我接到了剛才那個客戶的電話。
對方語氣猶豫而詫異,但沒有任何不悅,他的確喝猛了,現在是來跟我確認細節的,我就說那個女人是他親自挑選的,末了還問了句,“滿意嗎?”
男人在那邊嘿嘿一笑,隱約還有女人的嬌嗔,他說,“我很滿意,安小姐,合同我隨後讓人發你。”
我勾起嘴角,“那就好。”
剛掛斷電話我就看到孟敞站在玄關處,正神色複雜地盯著我。
“看什麽?”我沒好氣問道。
“安藍,你知道你現在像什麽嗎?”孟敞走上前,伸手跟我比劃著,“特別像那種色彩斑斕的毒蛇,劇毒的那種。”
我眼皮都沒抬一下,“過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