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任誰都明白楚老爺子的意思，包括我在內，都不理解楚湛躍的做法。
許久之後才聽楚湛躍沙啞開口，“爸，我現在不知道怎麽跟您說，但總有一天您會明白的，這次回來，我除了看看家裏人，還想讓您見見楚裴。”
眾人一愣，楚老爺子問道，“誰？”
楚湛躍下意識看了眼楚寒庭，然後硬著頭皮說道，“我的……另一個兒子！”
楚寒庭身形一震，我立刻握住他的手。
短暫的沉默之後楚老爺子轟然爆發，他直接將拐杖扔在楚湛躍身上，然後怒罵道，“你個不孝子！給我滾！現在就給我滾出去！誰要看什麽楚裴？！”
楚湛躍堪堪避過，有些狼狽地起身，站在一旁不敢多言。
“三弟，要不你先回去？”劉婭芳上前輕撫著楚老爺子的後背，“家庭醫生上次說爸的身體遠不如前，盡量不要刺激他。”
楚湛躍低低“嗯”了一聲，轉身之際視線落在楚寒庭身上，從楚湛躍說他有另一個兒子開始楚寒庭就呆愣坐著，動也不動。
我一時悲從中來，之前不管怎麽說，我都認為楚湛躍心中是有楚寒庭的，他肯定是因為某個不能言說的理由離開這些年，可現在他回來了，還有了另一個兒子，這是不是說明，他還有了另一個家庭？像楚湛躍這種男人，如果不是自願，誰能勉強他？
“我就當……你確確實實在二十年前死了！”楚老爺子大口喘著氣，臉色漲紅，“我引以為傲的孫子，是寒庭，是臨徹！楚家未來的接班人也該是從他們兩個人中出，跟你那個楚裴沒任何關係！”
楚湛躍臉色難看，“爸，我這次回來不是想從楚家拿走什麽，楚家的一分我都不會動，我隻是想看看我的家人。”
“你把媽媽放在什麽位置？”楚寒庭忽然開口。
楚湛躍神情呆滯了一瞬，死死咬牙沒吭聲。
楚寒庭起身，一字一頓，“我問你，把媽媽放在什麽位置？”
“寒庭，我從沒有忘記過你媽媽，可是我活著，總得……總得向前看。”楚湛躍聲音低沉。
那些在老一輩口中相傳的琴瑟和鳴，恩愛無比，那對在火中相擁著雙雙離世的夫妻，這種在楚寒庭心中相當幹淨明澈的東西，如今被墨汁染黑，竟然抵不過一句“總得向前看”。
我心知楚寒庭寧可楚湛躍死在當年那場車禍中，也不願意麵對現在的他。
楚寒庭沒什麽感情地輕笑了一聲，然後猛地上前撕扯住楚湛躍的領口，眼中滿是瘋狂。
“寒庭！”
楚寒庭跟楚湛躍挨得極近，兩個人就像一個模子雕刻出來的，但此刻他們針鋒相對，楚寒庭眼底的恨意即將溢出。
“我爸媽都死了，聽明白了？”楚寒庭咬牙說道，“以後離我，離我的家人遠一點兒！”
楚湛躍最後是被楚家人轟出去的，等他的身影消失在門口，楚寒庭輕輕晃了晃。
我立刻上前扶住他，心疼道：“是不是累了？我帶你上去休息。”
我跟楚老爺子交換了一個眼神，示意他安心。
楚寒庭回到房間後就癱坐在地上，在我麵前他無需掩飾，我就陪他坐在地上，將他的腦袋死死按在我胸口，“沒事了寒庭，一切都過去了。”
“其實……”楚寒庭的嗓音沙啞得厲害，“其實剛開始查到他還活著時，我是開心的，我想了一萬種為他開脫的理由，可是我萬萬沒想到，一切都是背叛……”他難以置信道，“他從車禍中死裏逃生，然後在外安逸生活了二十年，甚至還有了孩子，那媽媽算什麽？我算什麽？”
童話被撕去美好的一麵，露出其下的陰森灰暗。
而我也更深地明白為什麽紀清風會針對楚寒庭，同樣的不幸——為什麽你還能幸福？
“寒庭，就當他死了。”我輕聲接道，“沒關係的，你不再是一個人，你有我，有糊糊，有小念，有安安，不是嗎？”
“是啊。”楚寒庭木訥地應道，“我還有你們，安藍……”他抬頭看過來，“吻我，好嗎？”
這個吻滿是疼惜，我甚至在想隻要他好好的，讓我幹什麽都行。
“安藍。”吻完楚寒庭抱緊我的腰，“你這輩子都不能離開我，不然我會瘋。”
“你趕我我都不走。”我失笑，“起來，地上涼。”
楚寒庭這些天沒休息好，他自躺在床上就一直盯著我，我也隨他看，約莫半個小時後男人輕輕闔上眼睛，我忍不住抬手撫平他眉間的褶皺。
在過去的故事中，楚寒庭年幼喪父喪母，楚老爺子因為痛失愛子一時間不願意接納他，那個時候劉婭芳夫妻對他並不好，他就這麽磕磕絆絆長大，還要承擔肩上的責任，連最喜歡的設計都不能繼續，可至少他心中淨土一片，知道離開他的父母並非有意，他們很愛他，也很愛彼此。
可現在……楚湛躍活著，還是以那種方式。
我實在想不通，到底是怎樣的理由才能讓楚湛躍做出如此殘忍的事。
楚寒庭睡得並不安穩，一米八幾的人不一會兒就蜷縮在一起，我側身抱住他，同時給楚臨徹發信息，讓他明天把糊糊送過來。
楚寒庭雖然沒有明說，但他一直將糊糊當未來繼承人栽培，那份感情不一樣，再者糊糊會哄人，有兒子在身邊，我想楚寒庭也能開心一些，太多我又擔心他覺得鬧。
楚寒庭連晚飯都沒吃，一直迷迷糊糊睡著，直到第二天清晨才醒來。
楚臨徹比我想象中靠譜，等我陪著楚寒庭下樓，糊糊已經坐在大廳，正逗得楚老爺子輕笑。
“爸爸，媽咪！”不知是不是楚臨徹說了什麽，糊糊這次上前優先抱住了楚寒庭的大腿，“你們這兩天好忙啊，都不想糊糊的嗎？爸爸呢？有沒有想糊糊啊？”
楚寒庭眉眼微微舒展開，他喉頭動了一下，然後俯身抱起糊糊，“當然想，爸爸很想糊糊。”
我想如果是楚寒庭，他永遠都不會傷害自己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