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緣分使然
到了第二日,來廟會上的人還是很多,但與昨的區別是,已經不需要顧南桑來吆喝,就有很多人循著味道找來了。
畢竟這關東煮隻此一家,別無分號。
顧南桑昨晚還連夜找了一張紙,拿根細竹竿串起來,用竹片固定好,貼了上去。
她讓顧北槐寫了五個字,顧氏關東煮。
周清蕭看得有趣,趁著不忙的工夫,問了顧南桑一句:“為何要叫關東煮?”
“因為是一本叫關東的書上寫的。”顧南桑打包的動作飛快,隨口敷衍他。
周清蕭自知無趣,摸摸鼻子:“表妹博覽群書,佩服。”
今日收攤比昨更早,不到一個時辰,關東煮就被售賣一空。
很多人還沒有盡興,紛紛抱怨。
顧南桑笑臉相迎,讓他們明日請早。又有人,過了明日,又去哪裏吃?
來半月山廟會的,多是附近的本地人,要知道附近唯一的一座大城,就是安平城,出來幾乎是沒有人不知道的。
因此,當顧南桑出他們在安平城擺攤的時候,很多人即便覺得有些掃興,卻也沒有多什麽。畢竟能來買這些吃食的,家中都不會拮據,一部分人甚至就住在安平城,到時候再去城裏買也就是了。
待到所有客人散去,顧家人忙著收攤子,顧東青和周清蕭都是男子,一手包辦了雜務,顧南桑插不上手,就在大樹下歇息。
連日忙碌,這九歲的身板有點吃不消。
她靠在一塊大石頭上坐著,一邊休息,一邊半眯著眼看著世間百態,一時倒也得趣。
忽而聽見一陣喧嘩,鳴鑼陣陣,伴隨著人群的歡呼,還有劈啪作響的鞭炮聲。
顧南桑定睛一看,隻見一頂白紗做的轎輦從半月庵出來,抬轎輦的都是中年的大尼姑,看著就挺壯的,都穿著統一的灰色衣袍。
坐在轎輦上的是一個姑娘,穿著白紗衣袍,頭發盤起,梳著端莊的發型,還蓋著一層透明的薄紗。她眉心有一抹鮮紅,像是痣,又像是點上去的染料,鮮紅欲滴。她右手持長頸白淨瓶,左手持著楊柳枝,不時揮動手中的柳枝,隨侍的尼姑們便念一聲佛號,手掐法印,慈眉善目,很是莊嚴。
這裏的人們相信,每年的五月初,是觀音的誕辰,半月庵便會在周圍的村莊或是城鎮中尋找適齡的女童,來扮演觀音遊行,給人們來帶福澤。
人群發出陣陣歡呼,顧南桑看得有趣,眼裏有幾分笑意。
“表妹不是不信佛嗎?”卻忽然聽見一道煞風景的聲音。
顧南桑收回視線,瞥了他一眼:“你也不信佛,但這並不妨礙你愛看熱鬧的本性啊。”
“……”周清蕭覺得自己有點自討苦吃,明明每次都被她噎住,卻還要忍不住去逗弄一下。
“請問這位姑娘,可是姓顧?”
卻忽然聽到一道女聲。
顧南桑回頭,看見一個衣著打扮很是妥帖的婦人。
“我是,不知您是?”
婦人擺擺手,笑道:“我可當不起一聲您,是我家姐,讓我請您過去一趟的。我家姐姓孟,姑娘曾對她有恩。”
顧南桑一下想起來,是在安平城北郊遇到的孿生姐妹。
“舉手之勞而已,請兩位姐不必放在心上。”顧南桑搖頭:“我家中還有事要忙,就不過去了,有勞大嬸替我回話。”
婦人似是料到她會這樣,忙笑道:“姑娘多心了,我家姐是因為昨日吃了您家的關東煮,十分喜歡,今日下人卻沒能排上隊買到,故而叫我過來,問問可否預定。”
她看了看顧南桑的臉色,又道:“雖我們這樣有些不合規矩,但價格上好,您看……”
顧南桑聽懂了她的意思,卻沒有接話,隻是笑了笑:“這樣也算有緣,那我便隨你去一趟吧。”
她轉身與顧東青了,顧東青見沒有什麽危險,就在這附近,便也答應了,隻是囑咐她早點回來。
顧南桑便跟著婦人一同走到一處供人歇腳的涼亭中。
此處背陰,午時正好傳來陣陣清幽的風,遠處是鬆樹林,離擺攤的廟會不過一牆之隔,卻安靜了不少。
亭中有兩個丫鬟在伺候,一個端茶,一個捧上點心,和孟家姐妹著什麽,氣氛很融洽。
姐妹兩人穿的打扮都一模一樣,身穿百褶如意月白裙,外穿鵝黃絲綢罩衣,梳著雙環髻,戴著一對八寶攥珠飛燕釵,俏生生的樣子,雖然年紀尚,卻也能知曉,將來定然風姿過人了。
顧南桑隻見過她們一麵,勉強隻能憑借孟晚月眼角那顆淚痣,來分辨她是妹妹。
“顧姑娘好。”姐妹兩人看她來了,齊齊起身,屈膝福身。
顧南桑微微一笑,也屈了膝還禮,雙手交握在左側腰部。
這個叫萬福禮,孟家姐妹行禮,她是還禮。
顧南桑本也不知道,但幸好,許氏從前是閨秀,早早教導了原主這些。
“孟家姐,你們好。”
“我們這樣話多拘束呀!”孟晚月眨了眨眼,忽然走上前,挽住了顧南桑的手腕,笑得眉眼彎彎:“我叫晚月,你叫我名字就好了!”
顧南桑微怔,有些意外她的性格,但還是笑道:“我名叫南桑。”
“南桑,快來坐下!”她著,拉著顧南桑就坐下了,還指揮丫鬟給她倒茶,自己把點心推了過來。
孟晚晴看著妹妹,臉上有些無奈,朝顧南桑歉意地笑了笑:“顧姑娘,我這妹妹性子跳脫,自不受拘束。那日被嚇壞了,沒有和你上話,這幾日一直在遺憾,今日便有些唐突,還請你多多包涵。”
她的性子便要沉穩許多,舉手投足都很妥帖,與孟晚月大相徑庭。
顧南桑搖頭:“不妨事,我出身農家,若是太規矩,反倒不自在。你若不嫌棄,也可叫我名字。”
孟晚晴眉眼舒展,也伸出手握住顧南桑,笑道:“怎會嫌棄?南桑,別你救了我們的命,便是尋常百姓,也與我們並無不同,縱然我們身家不同,但生而為人卻是一樣的。”
一個規格女子,能有這樣的言論實屬不易,顧南桑不由挑了挑眉,原本隻是想應付一二就走,如今倒是多了幾分結交的想法。
“孟大姐胸襟開闊,令人佩服。”顧南桑雙手抱拳。
她是以前電視劇看多了,全然不知這是男子的禮儀,這樣貿然一做出來,讓孟家姐妹一愣,繼而紛紛笑出聲來。
如此一來,氣氛倒是活躍了不少。
原來她們便是安平城中有名的孟家,當初顧南桑第一次到西街售賣櫻桃,便是賣給了孟家的采買婆子,給了這兩位姐吃。
再到現在,她們又極愛吃顧南桑做的關東煮,倒真是緣分了。
顧南桑把來龍去脈一,姐妹二人也覺得驚訝。
待到分開時,三人都是直呼對方名字了。
“你們出門不便,加上前些日子才遇到過劫匪,還是早早回去的好。”顧南桑站起身看了看色,提醒道。
孟晚晴點頭:“南桑,你既然要在安平城開店,屆時我們便能經常相見了。”
孟晚月笑得沒心沒肺:“是啊,你家若開業,必要知會我一聲,我一定給你捧場!”
顧南桑失笑:“你是閨閣姐,如何能隨意出門拋頭露麵?你大哥不會你嗎?你實在饞得慌,我給你送去就行了。”
孟晚月的心思被戳破,有些赫然,但是真心喜歡顧南桑,讓貼身丫鬟打包了好些茶點,又拿了個描花的精致食盒給裝上,還囑咐之前請顧南桑來的婆子把她送回去。
顧南桑哭笑不得,謝過了她,自己提著食盒走了回去。
她回去的時候,顧東青與牧遙已經收好了攤子,在樹下乘涼,一邊等著她回去。
顧南桑把茶點拿出來給他們吃,一邊起自己的經曆。
顧東青也略感驚訝,他笑了笑:“我瞧著你如今是大變了個樣,從前即便懂事,卻也會找娟子和接弟去玩耍,這段時日一頭紮進錢眼裏,比我還拚命了。這樣也好,有個朋友。”
他難得笑,顧南桑也打岔了幾句:“等店開起來,我便要當甩手掌櫃去玩了,日後少不得仰仗哥哥你操勞。”
兄妹二人笑起來,毫無隔閡的樣子,看得牧遙有些羨慕。
他孤身一人,無父無母,更沒有姐妹。
正傷感著,顧南桑忽然道:“若此事能成,到時候牧遙哥也來吧,我們店裏也可代為售賣烤雞烤兔,你也能多些空閑忙自己的事。”
牧遙忙擺手道:“不麻煩你們,到時再看吧,不得我這東西大家都吃膩了。”
顧南桑有自己的打算,且眼下開店還沒有眉目,這些事情都不急。
她轉念問:“表哥呢?怎的不見他?”
顧東青道:“是想去逛逛,你一走他就去了,我們約好半個時辰後在山腳下等。”
顧南桑點頭,正想和他們一起下山,卻忽然瞥到一抹熟悉的身影。
那青灰色的短打衣裳,同色的發帶,還有修長的身影,不是周清蕭是誰?
她正要出聲叫他,卻眼尖地看到,他前麵還有一個人。
居然是寡婦鳳嬌。
她來這裏做什麽?
看周清蕭的樣子,居然像是追著她去的?
顧南桑眯了眯眼,不動聲色道:“哥,我忽然想起來,要給娘帶一樣東西,你們先走著,我去去就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