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好半晌,淨禹終於憋不住笑意,伸出手指,刮了刮嬴澤的鼻頭,笑道:“傻瓜!我哪裏會有這樣的想法,不過是逗你一笑罷了。”


  嬴澤瞋了淨禹一眼,幽幽道:“那如何你自己反倒先笑起來了?”


  “這不是看你實在可愛,這才一時忍俊不禁嘛。”


  淨禹收不住嘴角笑意,被又羞又惱的嬴澤狠狠剜了一眼。


  “好了,現在可以告訴我,你到底在擔憂些什麽了吧?適才那種弦然欲泣的模樣,鬧得我以為你受了極大的委屈呢。”


  扳過嬴澤的身子,讓他正對著自己,淨禹才斂去了笑意,一雙濃眉微微蹙起,語氣輕柔得好似滿懷眷戀的晚風,溫和而又讓人心醉。


  “我待在太祖山上,誰人能讓我受委屈?”


  “那可不一定,太祖山上又不是隻有你一個人。”


  “諸多師兄師姐都對我關懷有加,師尊更是對我耳提麵命,諄諄教誨。”


  “那你怎麽了?是想起過往的傷心事了嗎?”


  淨禹撓了撓頭,有些疑惑,既然沒有人欺負他的嬴澤,緣何他那樣不開心,好像要隨風散去的模樣?

  “能讓我受委屈的,隻有一個人。”


  嬴澤抬起雙眸,和淨禹四目相對,堅定而又熱切地說道:“那就是你。”


  “我?”


  淨禹有些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自己這不才剛回來嗎?怎麽就讓嬴澤受委屈了?難不成是嬴澤覺得這些天太寂寞了?

  “澤,你不會是想要了吧?”


  淨禹低頭,探進嬴澤的脖頸,讓自己的氣息肆意地往嬴澤項間奔去。


  嬴澤一下僵在原地,等到淨禹即將采取進一步措施的時候回過神來,一把把淨禹推開,惱道:“真不害臊!誰說是那個意思了?”


  正享受著的淨禹突然吃了閉門羹,愣在那裏眨巴眨巴了眼睛,直挺挺看著嬴澤發呆。


  見到淨禹不開竅的呆樣,嬴澤不禁又好氣又好笑,到底是把話挑明了開來,道:“你既然回到了太祖山,為何不第一時間來找我,反倒囑咐八師兄不許提前告訴我?”


  淨禹聞言,張開了嘴巴,一副,居然是這樣子的神情。


  “八師兄說,你是得到了什麽稀世珍寶,這才猴急地跑去求七師兄鑒定。我問你,你到底得了什麽好東西,竟然連我都要瞞著?”


  嬴澤把話一說開,人就立馬精神起來,現在這樣雄赳赳氣昂昂詰問的模樣,哪裏還有方才半分的不知所措和迷茫?


  “我,澤――”


  淨禹張了張嘴,想解釋,卻又覺得無從開口,最後隻得老老實實地交代道:“我是得到了一個好東西……”


  看到嬴澤眼裏的了然,淨禹連忙又說道:“不過,我是想給你一個驚喜,這才去求七師兄,讓他幫我一個忙,絕對沒有你想的那個意思!”


  淨禹急起來的樣子,慌張得就像一個不曾長大的孩子,看到在自己麵前亂了陣腳的淨禹,嬴澤嘴角不免得勾起了一抹笑意,剛剛你見到了我慌亂的樣子,現在這般,可算是扯平了。


  “澤,你仔細想想,我刻意通知八師兄不告訴你我的行蹤,自然是想給你一個驚喜,斷斷沒有其他想法的!是八師兄!對!就是他嫉妒我每天和你出雙入對,他才故意這樣說的!”


  嬴澤嘴角莫名的笑意,使得沒有半分哄人經驗的淨禹愈發緊張,直弄得自己口不擇言,還尚不自知。


  “哦?是嗎?”


  嬴澤刻意拉長了聲線,心頭卻對淨禹所謂的“驚喜”產生了期待,到底是什麽東西?竟讓得淨禹這樣神秘兮兮?


  “當然!”


  “那驚喜在哪兒呢?”


  “就在這兒!”


  淨禹拉著嬴澤小跑一陣,來到自己剛剛放東西的地方,嬴澤定睛一看,居然是一把瑤琴端端正正地放在那裏。


  “這是――桐木琴?”


  嬴澤看見這琴工藝非凡,不由得用手指去觸碰,一經入手,卻就知曉這乃是桐木所製,珍稀不已。


  “你果然愛琴!竟一下就分辨出來了此琴的材質。”


  淨禹撫掌一笑,看到嬴澤愛不釋手的模樣,哪裏還不知道他對自己的這份驚喜極為滿意。


  “你如何知曉這一點?這桐木又是從何處尋來?”


  嬴澤的母親乃是琴藝高手,各種曲風都能信手拈來,打小伴在母親身邊的嬴澤,耳濡目染之下,對琴藝也頗有了解。


  “傻瓜,你難道忘了,在明鏡台裏頭那段時光,素日裏無事,你最愛的就是撫琴了。”


  嬴澤心頭微暖,就因為這樣,他就記得了?


  兒時曾聽母親說過,桐木琴音質極佳,而又尤以南荒特有的棲鳳梧桐所製最好。


  可惜即便是母親也不曾擁有過屬於自己的一把桐木琴,今時今日,自己竟擁有了?


  “此次師尊遣我下山,治理妖鸞生亂一事,我幾經追蹤,發現這隻青鸞竟擁有一株棲鳳梧桐做巢穴,將他收服之後,我就想起曾經聽別人說過,棲鳳梧桐用來造琴最好,是以才取了一些,交由七師兄打造,奈何還被你誤解至此。”


  淨禹將嬴澤湧入懷中,將事情的前因後果娓娓道來,說到最後,自己都覺得委屈,不停蹭著嬴澤,一副求安慰、求表揚的作態。


  嬴澤一想到淨禹外出行道,居然也還處處以自己為先,或許,隻有真正愛一個人,才能做到事無巨細,都為他考慮吧?

  一念至此,嬴澤哪裏還有半分淒惶,有的隻是愧疚,愧疚自己錯怪了淨禹一番好意。


  察覺到懷中人情緒的轉變,淨禹頓時放肆起來,兩隻手不安分地開始在嬴澤身上遊走起來,嬴澤輕哼兩聲,象征性掙紮了兩下,便由著他去了。


  如此之久的離別之苦,即便這一夜開遍滿樹繁華,也不為過吧?

  星光開始潑灑,如水的光華使得整個大地都柔和不已,太祖山自帶一股清淨氣,一到深夜便會鴉雀無聲,安詳靜謐。


  可是?可是為什麽,今夜這裏,似乎有些動靜?

  嬴澤和淨禹洞府旁有一窩兔子,被吵醒的兔寶寶睜著紅紅的眼睛,不經意看到晚春最靚裏的一抹景色。


  翌日,太祖喊了淨禹前去訓示,對他這一次下山行道的表現十分滿意。


  “如今,你們各自學有所成,我也就可以放心了。”


  太祖滿意地掃視了在場所有的弟子,拈了拈胡須,倍感欣慰。


  “既然如此,明日起,我便會離開太祖域,去八荒六合遊曆一番,順便去荒天關看看情況。”


  太祖話音剛落,二師姐便問道:“師尊又要出門遊曆?荒天關戰事告急,卻也不知情況到底如何?”


  “此事暫時不需要你們掛心。隻要不出什麽大的紕漏,荒天關不會有事,隻是老七啊,你需得注意,說不定哪天,你的手藝就會派上大用場。”


  聽到提及自己,七師兄站起身,恭謹地應道:“是!”


  “七師兄打鐵鑿木的本事,放在兵荒馬亂的年代確實大有用武之地,隻是不知我這長生法修行之後,能否在戰局上起到作用?”


  八師兄懶洋洋地看了七師兄一眼,自言自語的聲音大到所有人都聽得分明。


  “哈哈哈,老八啊老八,你的長生地自然是有用處的,而且往後說不定還堪大用。”


  太祖朗聲一笑,突然便消失在了原地。


  “哎!師尊也真是,每次都走得那麽急,就不能等到見過貴客再走麽?”


  二師姐喚之不及,搖了搖頭,對自己這個頑童一樣師尊的脾性無可奈何。


  “大師兄,你這次要不要――”


  二師姐不死心,又把話鋒轉到不修邊幅的大師兄身上,豈料大師兄仰頭看了看洞外的天空,自顧自說道:“今天的日頭真好,春末夏初了,往後難得再看到這樣不刺眼的太陽咯。”


  說罷,也不顧二師姐鬱悶的眼神,搖搖晃晃就要往外走去。


  “大師兄!”


  二師姐也“謔”地一聲站起來,姣好的麵容上帶了幾分煞氣,僅僅三個字,卻硬讓她喊出了千軍萬馬隨行的氣勢。


  “師妹!”


  誰知大師兄這一下就慫了,轉過身,苦著臉,攤著手,嘴裏說道:“這事兒師兄真做不來!每次由你出麵接待,你不都做得很好嗎?你看,你還可以讓老五做一桌子好菜。”


  “老五?那還不如讓老八掌廚!”


  二師姐一生氣,耳邊的吊環就會相互碰撞,發出叮鈴叮鈴的響聲,加上她頗有穿透力的聲線,讓所有人都噤若寒蟬。


  五師兄無語地指了指鼻頭,人在蒲團坐,鍋從天上來啊!


  八師兄縮了縮脖子,想提出反對意見,可到底不敢做聲。


  “哪裏有你們這樣的師兄弟?每次太祖山有來客,大的不出麵迎接,小的更是一個個躲得遠遠的,你們這是怎麽了?修道修傻了?修得見不得人了?”


  二師姐心頭這個氣喲,每次來點客人就她一個人在那兒杵著,虧得他們一個個大老爺們好意思?

  “好了,我的好師姐,你先消消氣啊,這次啊,老八一定掌廚,絕對不會再出現上次青菜裏吃出石頭的情況了。”


  到底隻有六師姐敢開口說話,同時還瞪了八師兄一眼,弄得八師兄身體一顫,趕忙站起來說道:“師姐放心,這次我下廚,菜譜由你定!”


  “這還差不多。”


  二師姐臉色稍緩,淨禹卻忍不住想笑,連青菜裏還能吃出石頭?看二師姐如此盛怒,那石頭不會還不小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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