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5 章
突然，一個士兵一拳頭打在了軍官的臉上，大喊一聲“娘的！老子回家帶著老婆孩子逃命去了！這門你們守吧！”踢了倒地的軍官一腳，把軍帽一摔，一頭紮進人群裏沒了影子。
城門處鬧騰了起來，更多的人也朝這裏湧來。不知道誰高喊一聲：“城門開啦！！！”
都是朝前湧要出城的人群裏，卻有一個人跌跌撞撞的擠了出來，被他擠開的民眾也顧不上別人，沒人看出來這人是誰。
“嘶……我的腳。”季寒素跑進胡同就變得一瘸一拐了。人群人他不知道被踩了多少腳，一隻腳的鞋子都不見了。
這麽兒戲，竟然還成功了？竺昭昭有點難以相信，城門哪是那麽容易開的？
我也覺得兒戲。但……民心軍心可用啊。隻能說軍中想投降的終歸是少數。季寒素歎一聲，他看人群聚集擔心要出事，本來是要動手的，誰知道竟然成了？那些士卒本就不是真心攔阻。可惜，我現在並不在軍中，否則……
百姓進，士卒不攔，他們不是畏懼老百姓鬧事，而是同樣不想投降做賣國賊。
你不是死也不造反嗎？
……當時怎麽能和現在相提並論。我當時不造反是為了天下安寧，如今莫郤殘暴投降異族，無異於開門放惡鬼。
嗬嗬。
爪爪，你會倭國話嗎？季寒素決定變個話題。
我可以教你。
好！季大將軍縱橫西北、西南，兩地胡人使用的多數語言，他都會。必須知道別人說什麽，否則如何獲取正確的情報？
第一課，我用倭語繼續給你講《西遊記》。
季寒素……
本來竺昭昭現在的電流音就讓季寒素聽不太清楚，再加上還用倭語，可真是酸爽至極。
這天晚上，城裏的動靜就沒聽過。後半夜的時候，甚至開始有槍聲響了起來。
怎麽停了？
你要去嗎？
不去，子彈沒長眼，黑燈瞎火的。總不能第一個世界就中道崩殂了。
那我繼續……
你也不想我去吧？
嗯……可是我擔心你要去。
這是把我想成聖人了？我已經在我能力之內盡力而為了，生逢亂世哪裏有絕對安全的？我隻是給了他們一個可以逃脫小東洋之手的選擇。怎麽選，選了之後怎麽活，還得看他們自己。
留下也不一定死，走了也不一定能活。季寒素不也選擇了留下？
生逢亂世，終歸是半點不由人。
季寒素胳膊動了一下，他知道竺昭昭這是想到了他們自己，有些傷情，他想把人摟在懷裏細細安慰，卻哪裏有人？他隻能佯裝的抬起手來，撓撓頭皮。
莫郤是後半夜才得到的消息：“都是一群——”下意識就想大罵，結果下巴又雙叒的掉了。
裝上之後，他深吸了兩口氣：“什麽時候的事情了？”
“不知道……”高放低頭，他得了命令去清理特務營和近衛營，雖然兩個營加起來一千人不到，但這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他當然不能正大光明的幹，偷偷摸摸的結果，就是報告的人半天才找到他。
不經過高放直接報告給大帥？現在可是特殊時期，怎麽可能隨便放人進主宅。不說大帥投降倭國人，很可能會讓一些愛國人士給他一顆子彈嚐嚐，就說那個救走了季寒素的家夥，現在連人家是男是女是高是矮還不知道呢。
莫郤氣又上來了，甚至開始懷疑高放：他是不是故意的拖延時間不讓我知道外邊的事情？我這麽信任他真的好嗎？我這樣豈不是被他軟禁了？
“把四門都打開。”莫郤畢竟是在亂世中給自己闖蕩出一份家業的梟雄，“夜裏關城門不是一貫的事嗎？怎麽這就好像我要把他們關在城裏宰了一樣？人家倭國人也不是到處都屠城的，咱們又沒抵抗，就想老老實實的當順民，對不對？”
高放抖了一下，他鼓起勇氣抬頭問：“大帥……咱們就一定要投降嗎？”
“不投降？不投降你去打倭國人？你打得贏嗎？少死點人，不好嗎？”
“我……”隻說了一個字，高放就嗓子發啞，再吐不出字來了。
“別擔心，我知道，你是不想給小鬼子當奴才。其實小鬼子也是黃皮黑眼的，和咱們有什麽不一樣？等到統一全國了，咱給自己改個倭國名，再娶個倭國老婆，那就跟他們本國人沒什麽不一樣了，就是頭頂上國家換個名字而已。這國家啊……就是那些讀書讀傻了的人才惦記，其實是哪國人，跟咱們有什麽關係？能過好日子就行。”
“……是，大帥說得對。”高放頭又低下去了，“我這就下去傳大帥的命令。”
“嗯……你辦完事快回來，我還有事問問你。”
“是。”高放出了書房的門，抹了兩把眼睛，可一眨眼，眼淚就又落下來了。他甩甩腦袋，深吸一口氣，挺直著腰板……沒挺起來，隻走了兩步，他的頭就像是頂著重物一樣，低了起來。
麵對六姨太時，他的低頭是因為壓力，現在，是他覺得越來越沒有臉。
傳了命令，高放低著頭回來了。
莫郤艱難又緩慢的抬起胳膊，對他招招手：“坐吧，咱們爺倆好久沒有好好說說話了。”
高放敬禮，自己搬過來一把椅子，就坐了半個屁股。
“我知道你心裏不舒服，我又何嚐舒服呢？你以為我投降倭國人，是貪生怕死？確實有，但是，也不全對。”
高放趕緊站起來：“大帥，卑職沒有那麽想過。”
“我現在沒法大聲說話，你別讓我出醜。”莫郤看著高放，少有的示弱，等高放誠惶誠恐的重新坐下了，他才繼續道，“我小時候啊，就是個屁！沒名沒姓的，就依稀記得特別特別小的時候，家裏逃荒把我給扔了。其實我根本不知道自己姓什麽，會姓劉，因為那時候遇到一戶好人家，那家的嬸子每天總給我留一口吃食。他家就姓劉。可後來……遭了兵禍，有亂兵闖進他們家了，一家子人都沒留下來。於是，我就姓劉了，叫劉三。小時候就沒想那麽多，就是想給那嬸子當兒子，想讓嬸子家的兩個給我做哥哥。”
高放不知道怎麽接話，惶恐又驚喜，莫郤是頭一回與他說這些話，甚至，莫郤是頭一回跟所有人說他年少時候的事情——做了大帥之後，莫郤對當年的事很是忌諱。
“寧為太平犬，不做亂世人。所以啊，這世上什麽事都得比著來。藍黨說什麽全國抗倭，他們到是也有厲害的，可大總統那就是個廢物，將領在前邊指揮他在後邊拉後腿。他的嫡係損失了他心疼，立刻撤回來。別人的兵損失了他高興，死活還讓人家繼續投入兵力。真當別人都是傻子呢？紅黨……紅黨那就是一群挖洞的老鼠，還什麽持久戰？騙鬼的！誰信誰蠢。就這樣的，你說靠誰打贏這場仗？何必打呢？早投降，大家都是做倭國人，早好啊。你說對不對？”
“……對。”高放雖然點頭了，但他還是猶豫了一會的。
莫郤笑了：“對了，那兩個不省心的混小子怎麽樣了？”
“少帥和二少爺都在自己的屋裏，少帥一直說要見您。”
“你給攔了？”
高放覺得這問話有點不對：“大帥，是您……”下的命令，讓我攔人的啊。
“特務營和近衛營你都弄好了嗎？”
“還沒。”高放站直了，硬著頭皮等著聽訓。
可誰知道莫郤很溫和的一笑：“沒事，我也知道這件事不好辦，實在不行，直接從下麵調人上來給你幫手。”
“是！”心裏莫名其妙，但高放應得可是幹脆。
“你繼續去忙吧，對了，把虎子帶過來。剛才嚇著那孩子了，該把他叫來說明白了。”
“是！”高放一臉激動的應著，出去了。
莫郤開城門的命令還是起到一定作用的，很多百姓幹脆的回了家，但也有人依舊選擇離開，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嗎。到鄉下避難幾天也是可以的。
“號外！號外！倭國昨夜進攻拓城！”季寒素正考慮著該到什麽地方打探情報，有個報童大聲嚷嚷著從街角跑了出來。
“鬼子又去打拓城了啊？”
“那應該是沒咱們什麽事吧？”
“咱們還是得派點援兵過去的，拓城那邊的能打，這幾次不是都擋住鬼子了嗎？”
“這幾天的謠言，是不是就是因為鬼子那邊要打拓城所以傳出來的？”
“我看像是，這就是有人看不得咱們好！”
季寒素揣著手蹲地上，聽著周圍的人說話，剛還很緊張的氣氛，在知道拓城挨打了之後，竟然就緩和下來了……不過，這大概也是最後的平靜了。
你在想什麽？半天季寒素都沒換動作，竺昭昭覺得，他……好像在想什麽？
在想……莫郤家裏，現在大概亂了。我是不是能渾水摸個魚？
※※※※※※※※※※※※※※※※※※※※
季大將軍是個很有責任感的人，但他可不是聖母，畢竟是古代將軍，自然有狠心的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