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0 如人飲水冷暖自知
當年，結婚時夏亦初到家裏來的時候，就在爸爸和阿姨麵前表現出一幅乖巧的模樣，討得眾人歡心。
看見他，阿姨露出了難得的笑容，“小夏，是你來了？”
“是啊，對不起，阿姨，我來晚了。”
“不晚不晚，來了就好。”
一提到爸爸，阿姨又開始抹眼淚了。
受不了這種場麵，顧盼將夏亦初領進門，阿姨帶著他去給爸爸上香，又給他安排了一間房休息。
然後，顧盼又躲回自己的房間了。
接下來的幾天裏，她繼續過著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日子，大部分時間都躲在自己的房間裏看著爸爸的照片，或者，整理一些舊東西。
一次出門，就揀回一個男人，不知道再次出門還能揀到什麽東西了。
鎮子上沒有多少人知道顧盼和夏亦初離婚了，本來對她沒有回來見爸爸最後一麵就很有說法，女婿還晚了好幾天才出現，各種流言蜚語更是滿天飛了。
幸好，顧盼不出門，耳根子也就可以清淨許多了。
這幾天她在家裏才知道，雖然她一直都沒有回來，阿姨卻一直都在打掃著她的房間，保持著她離開之前的模樣。
探頭到床底下看了看，果然，那個紙箱子還在。
她以前念書時的課本、課外讀物、紙筆、過生日時同學們送的小禮物，乃至高中時沒有送出的寫給同桌的你的情書，許許多多亂七八糟的東西，她都給放進一個紙箱裏。
然後，全部被收藏在床底下，那是她少女時代的秘密。
拖出來，拂去上麵的灰塵，顧盼一樣一樣的翻看著，再一樣一樣的放回原處放好。突然，一個白色的信封吸引了她的注意，上麵寫著斜斜歪歪的幾個大字：
給女兒顧盼。
剛準備把信拆開看，輕輕的敲門聲響起。
“進來。”顧盼頭也不抬的說著，反正房門沒關。
箱子裏的東西，還有床底下其他的舊物，都被她拿出來了。雜七雜八的丟在地上，她坐在中間，被這一堆東西包圍著。
一樣一樣的看著這些東西，默默地懷舊。
很明顯，這些東西都被人翻看過，且不止一次。
有幾本她從沒看過的政治書，書皮有褶皺，書頁也有明顯被人翻動過的痕跡。
“盼盼，你和他，你和夏總之間到底怎麽回事？”
突如其來的問話讓顧盼吃驚，抬頭一看，顧凡正站在門口，倚在門板上臉色奇怪的望著我。
“沒怎麽回事啊，你打電話給卓辰，可能是卓辰告訴他的。知道爸爸過世，他覺得自己應該來看看，僅此而已。”
顧凡沉默不語，隻是望著顧盼，眼裏有什麽東西一閃而逝。快得讓她抓不著，她剛才看到的，好像是，妒忌不甘？
搖搖頭，阻止自己的胡思亂想，又繼續看自己的寶貝。
眼前有一個黑影，原來，顧凡已經走進來了，蹲在地上看著顧盼和她的一堆寶貝。
“你又翻出這堆破爛了？”
顧盼有輕微的戀物癖，學生時代的小東西都被我收藏著，以前顧凡就曾經笑過我，像一個撿破爛的。
寶貝的將這堆東西收好，她對他笑笑：“是啊，破爛也要收拾，要不然，就會更破更爛了。”
顧凡幫她一起，把紙箱子裏的東西整理好，塞回床底下。
顧盼從地上起來的時候，頭部泛起一陣陣的眩暈感，身子晃了一下。是顧凡一把扶住才沒有跌倒，他將我慢慢的扶到床邊坐了下來。
“你怎麽了？”顧凡急切的問著。
顧盼衝他輕搖頭，“沒事，可能是蹲久了，我有輕微的貧血。你，你的嘴角怎麽回事？”
這個時候才注意到，顧凡的嘴角居然有一些破皮一些紅腫。
顧凡搖頭苦笑一下，“拜你的前夫，我們那位夏總所賜。不知道怎麽搞的，剛才媽做了點吃的，讓我給夏亦初送過去。他不分青紅皂白的，揍了我一拳。”
所以，剛才一進來顧凡才會那麽問她？
這隻蠻牛，在她們顧家還敢這麽的猖狂，“哥，他可能是沒有睡好昏了頭，你別跟他一般見識。阿姨把他安排在客房休息了？”
顧凡點頭。
“他已經上過香了，等他睡一覺休息好養足精神了，就讓他回去吧。”
家裏發生的事情太過突然，到現在顧盼的思緒還是一團亂。
再加上爸爸剛過世，雜事多，實在沒工夫招待客人啊。
顧凡點頭，沒說話，關於夏亦初和顧盼之間的事，他從不多問。
感情的事本就這樣，如人飲水冷暖自知，外人又豈知冷熱疼痛？
“我知道，你一直怪爸爸也怪我媽媽，爸爸在你媽媽去世之後才三個月就娶了我媽媽，換作是我，也會生氣的。但我相信爸爸不是那種薄情寡義的負心漢，也相信我媽為人，隻是媽媽有苦衷不肯說。盼盼，希望你——”
突然響起的聲音讓顧盼稍稍失神了一下，想起了那封信，“哥哥，我累了，想休息一下了。”
看著她足足一分鍾，顧凡搖頭，走出了房間，還替她把房門關上了。
他說的顧盼又何嚐不懂？隻是很多事情，也都如感情一樣，如人飲水冷暖自知，道理她都明白，可是在感情上，還是有點難以接受。
是什麽樣的苦衷，讓她親愛的爸爸和那位善良的阿姨做出這種事來呢？
以前，因為她的固執，固執的不肯原諒爸爸，固執的不肯相信阿姨的為人，這麽多年不回來，造成了今日，心裏最大的悔恨。
其實，顧盼不得不承認，阿姨是一個善良的女人，她在很努力的扮演著後媽這個角色。甚至，有些小心翼翼的討好著她。
事到如今，他們的苦衷緣由都不重要了，最大的罪人變成了她。不過顧盼還是準備看完這封信，直覺告訴她，爸爸在信裏所說的內容，與阿姨有關。
信封上麵的那幾個字，正是爸爸的字跡，可是卻沒有了以往的飄逸雋秀。
那麽的潦草淩亂，寫這封信的時候，爸爸的眼睛已經很不好了嗎？
“親愛的盼盼：
我不知道你還有沒有機會看到這封信，爸爸一直在等你，一年兩年三年……可是你一直都沒有回來。我甚至怕，有一天，你願意回來時，我已經不在了。
盼盼一直都是我最大的驕傲，可是盼盼的驕傲固執也是我最大的擔憂，怕你脾氣太倔，以後的人生路上會多吃許多苦頭啊。
不知道是不是老天爺對我的懲罰，我的眼睛快要看不見了，還沒有等到我的盼盼，會不會，再也見不到了？
盼盼，所以，我給你留下了這封信，這件事情無論如何你是有權利知道真相的。”
看到這裏，顧盼已經淚如雨下，沒有勇氣再往下看了。
原來，爸爸是這麽的了解她，知道她的固執知道她的任性，卻用他的溫柔耐性在包容著她。
擦幹淚水，顧盼繼續往下看，現在的心情反而更加急切，想要知道原因了。
當年到底發生了什麽事，會讓爸爸說是懲罰，會讓阿姨無法啟齒？
看完這封信之後，顧盼確實了解了整件事的真相，也知道了為什麽爸爸當年要那麽火速的跟阿姨結婚。
甚至知道，在媽媽去世之前，不，更早，他們其實就是相識的。
顧盼真想吐血啊，看了這麽多年的言情小說，如今才知道，如此狗血如此瓊瑤劇的故事情節是真的會在現實生活中發生的。
而且當她就發生在你的身上時，故事再精彩你也無心細細欣賞品味了。
當年那件事，從道德倫理上講，爸爸確實有錯，是他的一時貪念和好逸惡勞害得他失去了自己的愛人，後來又造成了顧盼的偏見；但其實，媽媽也不是那麽的完全正確。
感情的事情，一旦涉及到第三者第四者，就有點混亂了，根本無法用是非對錯去論斷了。
其實爸爸和顧凡的媽媽在顧盼的媽媽之前就認識了，他們算是青梅竹馬兩小無猜，感情非常好。
不幸的是，他們生活在那個混亂的年代。高中還沒畢業，爸爸和顧凡的媽媽就作為知青，雙雙下鄉接受改造去了。
有緣無份的是，爸爸和顧凡的媽媽一個去了天南一個去了海北，那個時候通訊又不發達，很長一段時間，兩個人失去了聯係。
就是在那個時候，在插隊的鄉下，爸爸認識了媽媽。媽媽聰慧善良溫柔體貼，又很照顧爸爸的生活起居，兩個人自然就走得近了。
再加上，媽媽是當時爸爸插隊的那個村村支書的女兒，對爸爸的政治仕途有很多幫助的。
朗有心妹有意，兩個人就開始交往了。
甚至，在一個月黑風高的夜晚，沒有忍住，爸爸和媽媽提前，偷嚐了禁果。
大部分知青下鄉都會發生的故事，後來，利用各種關係，爸爸提前返城了，帶著媽媽一起。
事情就有這麽的湊巧，這個時候，顧凡的媽媽居然也回來了，且她一直單身冰清玉潔守身如玉的等著爸爸。
愛情和責任碰撞在一起，自然會兩相為難了。
媽媽真是一個“賢惠體貼”的好女人，她主動出擊幫助爸爸解決了難題，讓他可以專心一意的隻對付一個女人就行了。
媽媽找到顧凡的媽媽，告訴她，自己已經有了身孕，求她放過爸爸。
顧凡的媽媽也真是一個深明大義的言情劇女主啊，為了讓爸爸死心，她閃電嫁人，嫁的還是鎮長的兒子，讓爸爸誤以為她是貪圖別人的錢財，從而心裏沒有負疚感，安心的和媽媽結婚了。
顧凡的媽媽嫁人以後，因為工作調動，鎮長全家搬走了，她自然也就跟著離開了。
於是也就不知道，媽媽是騙她的，她根本就沒有懷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