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1章 輸
“出來吧!”太師昂頭朝天大喊,“這次,咱們之間的恩怨是真的該了結了。”
屋脊上,一條黑影從耀目的陽光處走來,當長長的影子正正罩住太師之後止步不前,其駐足靜立片刻,飛身躍去。
鬼臉男心領神會,背負太師追蹤黑影而去,越過十數條街,終於在一處私人宅院裏的一片廣茂竹林中落腳。
黑影背朝鬼臉男靜佇在前方,聽得身後腳步沉響,緩緩轉身,玉容俊顏奪去鬆茂修竹的華彩,令這滿林勁翠成為陪襯。
太師讓鬼臉男將自己放於地麵,隨即對鬼臉男一擺手讓他離去。
“太師,……”鬼臉男不確定太師的意圖,遲疑發聲。
“走吧,你不是他對手。”太師明確下達驅逐令。
鬼臉男神情一陣難堪,似受到羞辱一般,其目視著前方佇立的靖王發狠道:“即便不敵,也不能讓他太輕易從我淵無崖手中拿人,不然我淵無崖哪還有臉在江湖上立足。”說完從腰間取出長劍以閃電之速馳向靖王。
靖王見狀,當即以更快之速迎頭奔來,相距不足一米之際靖王才拔劍,一聲清脆伴著幾點火花閃逝,隻一招,勝負已分,鬼臉男背對靖王直棱棱撲向地麵。
“唉,”太師幽然長歎一聲,“沒臉偏要爭臉!還非要比速度、比劍法,真是勇者無畏,愚不可昧!”
靖王穩步走向太師,在太師身前三米遠處站定,沉然道:“暗衛理當死在敵手,他雖敗猶榮!而太師你,無論是生或是生,無有榮光,隻有惡貫滿盈、臭名昭彰。”
“哈哈……”太師背抵一根蒼竹仰天長笑,笑過好一陣,低頭聲道:“沒錯,論陰謀陽謀、治世經略,我比不過你靖王,甚至比不過那小丫頭,就連我最引以為傲的醫術,也敗給了那小丫頭。
而今已是人不人鬼不鬼,活著跟死了也無甚差別,還續著一口氣苟活於世,一是不願放權,二是不願看我的宿敵——靖王你來執掌這江山,我情願毀了它也不願拱手讓於你。”
靖王就地盤膝而坐,與太師視線相平,“隻因家父當年在你的舉薦信上寫下‘此人偏狹、奸佞饞滑,不可擔要職’你便讓家父與大宋數萬將士葬身北關,任大宋邊防被塞外韃子攻破,讓邊關數十萬百姓遭受欺淩之苦?
甚至在家父死後,還處心積慮給他冠上叛將之名,並誓要滅他全族?
你可曾有一絲愧疚?”
“為什麽要愧疚?真要清算,你們趙氏愧對天下!在我入仕以前,淮南、兩浙、兩廣,年年洪荒、饑荒,年年死上萬人,誰管他們死活了?上麵拔的賑災糧全肥了大小官員,誰來體恤百姓疾苦?
百姓,不過是一群螻蟻,官員想升遷,拿他們做文章、裱門麵。官員想掩蓋惡行,縱火、絕堤、亂刀亂箭,深怕他們死得不透淨。
有誰知道,我原隻想做一名縣官,隻為躲避繁重徭役,逃避苛捐雜稅,不願終生麵朝黃土背朝天。
曾隻想做一名實實在在為百姓做點實事的縣官,三次鄉試不中,最後獲知,不中榜是因為未給閱卷官送銀子。
這就是你們趙氏江山、大宋王朝建立的官場體製。
自我入仕,越發看清,凡有惻隱之心、婦人之仁者做不了官。要想活得不憋屈,不受人欺淩,隻有一步步往上爬,爬得越高在你麵前趾高氣昂之人就越少。
君賢則臣明,在那個隻知貪圖享樂的昏君掌政下,拱到其身邊玩縱權柄的隻能是我這樣的人,不是我吳某人,也會是別個奸滑之人。
如你父親這種剛直之人,遲早是要被人收拾的。我既然向他舉起了屠刀,就必須鏟草除根,毀他個徹底。也正是因為整辦了你父親,之後,我更加下定狠心、不擇手段地除去所有瞧不順眼之人。”
“天道有輪回,惡行必有惡果!”靖王冷淡聲言,“所有惡人皆會得到應有的懲罰!太師你每殺一個正直無辜之人,每做一件濫惡之事,就該想到會有今日的下場。”
說完,靖王轉移話題:“你頭臉上的傷怎麽來的?”
“想知道?”太師揚聲,隨即歎聲道:“那日,恰如今日你我這般,一個穩操勝券,一個走投無路,她求我放了那名小太監,甚至願以命相抵。
她拿出匕首朝自己身上連捅八刀,滿身窟窿倒在血泊中。我上前為她止血,她雙唇翕合似有話要說,當我拿耳朵湊近聽語時,她將藏於嘴中竹管裏一隻盅蟲吹進我耳中。
那隻盅蟲來自西域,喜食蠶蛹,聽節鼓而動,原是貯放在府中藏寶閣之中,藏寶閣被炸之後,盅蟲失蹤,曾以為是被火燒死了,未料,竟是被她拿去了。
當我以蠶蛹、節鼓召喚盅蟲,卻引得它狂性大發,不停往我腦袋深處鑽。那丫頭不知用了什麽方法竟然改變了盅蟲的口味和指令。
我隻能讓人鑽顱取蟲。
你想知道那丫頭下落?我隻能告訴你,她被一名異域僧人帶走了。”
靖王一個起勢從地上立起身,走近太師並麵無表情聲道:“撒謊前需得考慮周全,以後,同樣的問題我還會再問,甚至想到什麽問什麽,找不出關太醫,你永遠妄想解脫。”說完拔出長劍氣定神閑地在太師麵前挽出一朵繁複的劍花。
須臾間,太師的頭發、麵具、衣衫、鞋子俱已碎成渣,身上隻餘一件刺不破的昆衣,地上散落一堆瓷瓶、吹針、暗器、紙屑等。
靖王的劍在空中停頓半秒,之後,瀟灑幾個起落,太師的手筋、腳筋盡皆被挑斷。
在太師吃痛張口吸氣之際,靖王以劍柄擊其左頜,兩顆牙齒和著一個黑色鰾囊從其口中噴出。
太師低頭吐出幾口鮮血,忽爾低低癡笑。
“笑吧,往後有你哭的時候。”靖王收起劍,轉身要走。
“有個秘密未告訴你。”太師粗呼著氣聲道。
靖王回過身,看著麵目醜陋、滿嘴鮮血,渾如食人惡獸的太師。
“你藏在鎮國公府祖祠的西昌候已然身死,這個世上,無人再知曉你母親棺槨何在。你贏了我又如何,贏了天下又如何,你和你父親一樣,最想守的人守不住,到死都不能瞑目,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