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1章 壓
陰暗的角落裏立著一位身著藍灰色宮中製服、麵容陰柔的男子。男子操著略尖細的嗓音低聲道:“太師不隨奴一起入宮麵聖嗎?”
“我且以傷重退養些日,讓各部各衙將積壓難捋的大小煩纏事上奏天廳,一來,讓皇上知道,沒有我輔佐在側,事事不順。二來,讓皇上分散些心力,免將太多精力投放在靖王這樁事上。”
“奴有一事不明,不知該不該問?”男子小心謹慎地問話。
“問吧。”太師沉然道。
“太師這府邸三步一陷阱,五步一迷陣,內外機關重重、險嶂羅布,有如十八層地獄魔都,太師曾千方百計引靖王入府,說隻要他來了,定然屍骨無存,可如今……”
太師臉色微慍,從藏寶閣被毀到東南院坍塌再到毒霧林失手,那幾個人如同眼皮子底下胡亂翻竄的耗子,瞧得見,偏打不著。悶聲歎道:“他們,一個武功奇絕,一個百事通,一個輕功上乘,還有一個,不知什麽路數,不過是一名商家女,成長經曆未有新奇,腦子裏卻裝著許多龐雜學識,因為她,毒攻盡皆失效。”
“有這樣一群人在靖王身邊扶侍,靖王更是如虎添翼。此次逃脫,它日必然會強力反擊,太師可千萬當心!”
“嗯!”太師沉沉思慮,片刻後聲道:“還有兩件事交付於你,務必上心,前段時送入宮的那名小太監看好了,關鍵時刻應當能產生大效用。
另外,大內侍衛中有靖王的人,且不止一個,先前他們與靖王林中交戰,有人趁亂下黑手導致相互猜忌,這才退出戰陣。皇上會派人查此事,你在暗中留意,若找出靖王的人,決不要手軟。”
二人又商談了好一陣,商定許多事議後,男子告辭轉身,走向角落裏開著的洞門。
“裴都知,且慢!”太師忽地低聲喊,待男子轉過身來,將一隻紫檀木盒遞到其手中,囑咐道:“奏稟皇上,升仙丹隻餘這一盒了,老臣會盡快續上。”
男子虔誠接過盒子,小心翼翼放入袖中,恭敬道:“太師寬心,奴知道怎麽做,保管下午成箱的黃金白銀送到府上。”說完習慣性地弓著腰退走。
……
一日後,畫有靖王、蕭讓肖像的布告被張貼在京城各個關隘要道,無論是日間還是夜晚,護城軍四處巡防。與此同時,朝堂上紛紛擾擾,一批又一批官員因科考舞弊案被牽連,凡被押入監牢的人,皆遭受種種嚴刑拷打,若不供出點有價值的信息,不供出三兩個同夥人,休想再見青天。
無數人被屈打招供,一樁案子牽出上萬人,京城的官員被洗煉一番之後,捋剿範圍向周邊擴展,漸深漸遠。
太師府被劫、親王被緝、官員被整飭、書院遭查、無數書生被牽連治罪,一樁樁事件本都是轟動性的大事件,然而,在街坊、鄉野未激起多少風浪,因為,對多數人來說,有件事比嚼八卦更要緊,那便是生存!
動蕩早已開始,物價暴漲、易賣市場混亂、大量鋪子關門倒閉、生存物資短缺,許多商民難以過活,舉家遷徙。
京城裏,大批勞工沒了營生的去處,萬萬人有力沒處使,吊著一張嘴攢著一肚子氣,自然不利於地方安穩和諧。
街頭巷尾不時有禍亂發生,燒殺搶掠的案卷在府衙堆積如山,城防兵、皂隸四處忙竄,官兵們趁著辦差之機偶爾化身強盜欺壓良善,有良心的官員不屑同流合汙,掛印而去。
京城已是沸沸揚揚、動蕩不安。
一個月之後,大批百姓被強製遷出城,大批官商被整飭,盡管如此,京城依然亂成一鍋粥,治安未有改善,越來越多的流氓匪徒集結到京城周邊,不時竄入城中為非作歹。
城內處處呈現蕭條景象,百姓皆生活中水深火熱之中。太師府卻在這蒼涼的情境背景下在極短的時日內以嶄新的麵貌重新麵世。
宏偉氣派的門樓毫不掩飾地向世人炫耀正得聖寵。
晨曦時分,第一縷金光照射在太師府門樓上,側門開啟,一名家廝模樣的人趕著馬車從裏麵駛出來,車子駛入正道,向前行百餘米,正要轉道,一隊騎馬的城防軍急速從麵前竄過,小廝立即勒馬停車,若是反應稍微慢一丁點兒,便撞上去了。
城防軍急馳過道口又折了回來。
雖是有驚無險,趕馬的小廝借著太師的威勢朝那一群魯莽將士喝罵道:“瞎了狗眼了,太師府上的馬車也敢衝撞。”
為首的將士身形魁悟,相貌堂正,正是霍鐮將軍,不過,此刻已然不是從前威風凜凜的二品大將軍,因受靖王牽連,被從邊城調入京城,降七品官銜,任一方守城門的武騎尉。
見是太師府上的車馬,霍將軍即刻下馬,拱手致意道:“驚了太師座駕,在下罪該萬死!”
小廝見將軍服軟,氣焰收斂了些,隨即不耐煩道:“行了,知錯就改!今日太師不在車上,算你有福運。記住,這可是太師府的地界,以後附近辦差悠著點。
我這趕著去接貴人呢,趕緊給我讓道吧!”
“謝寬恕!謝提點!”霍將軍敬了一禮,命手下兵士讓出一條道。
小廝再不看那群人,昂著頭揮鞭趕馬車,擦過霍將軍身側時,微不可察地做了個彈指的小動作,霍將軍不動聲色地攤開掌心接住其彈過來的一個紙團,收住掌心,當作什麽也沒發生,駐立原地目送馬車離去。
約一柱香時辰後,霍將軍上到一座茶樓二樓,進入一間廂房。
廂房裏有兩名商人裝扮的人靜候多時。
“靖王!”霍將軍一進來便向窗邊那身著墨底紅雲邊衣裳的男子行禮,隨後向茶桌旁身著銀灰衣裳的男子拱手敬謂:“蕭公子!”
“拿到消息了嗎?”蕭讓直言聲問。
霍將軍立即將不久前獲得的紙團恭敬呈送給靖王。
靖王展開看了之後,一臉沉鬱。蕭讓立即湊上來看,見紙條上用油寫了一個字:“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