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9章 駁
“那照五姐的說法,現在既不是重要場合,談的也不是重要事情,聊的隻是家務事,是嗎?”關新妍平靜問道。
孫姨娘想了想,覺得這話沒什麽問題,回道:“當然。”
“現在夫人卸去了靖王夫人的身份,隻以女兒的身份侍奉喬太夫人,是嗎?”
孫姨娘皺眉,思慮了片刻方回道:“沒錯!”
“如此,關起門來,靖王府的府務都成了喬家的家務事,想來,喬督指揮使在外叱吒風雲,定是比王爺更加威風凜凜吧!”
此話一出,喬茵臉上尚未有多少變化,喬太夫人與孫姨娘臉上俱是一凜。
喬太夫人迅速恢複鎮靜,抬腳穩步緩緩向關新妍走來,在離關新妍三步遠時站定,一雙威嚴迫人的眼眸沉沉盯著關新妍。
關新妍雖跪著,絲毫不顯卑微,她麵色從容坦然迎視著喬太夫人。
喬太夫人暗暗稱奇,敢如此承接自己淩眸的,不是心無點墨、不知深淺的白癡,便是胸有成竹、深諳機謀的睿智之人。
“你可知,就憑你方才這句話,我將你當堂杖斃都不為過?”喬太夫人森嚴道。
“喬太夫人可知,妾方才那番話,是府裏數百人的心聲,打死了妾,其它人嘴上不說,心裏看得分明,到時,會有人迫不及待去王爺麵前傳話。”
喬太夫人倨傲地抬起下巴,睥睨著關新妍,裝出對關新妍的無稽之談不屑一顧的神情。
然而,關新妍分明看到喬太夫人臉上的冰裂了道縫隙,分明感覺到喬太夫人冷酷的心被撼動了。關新妍明白,自己押對了寶,堵贏了。
當茉兒告訴她喬太夫人每次回府都要帶走十幾箱寶物時,便在心裏猜測,喬太夫人如此大張旗鼓地斂財,是故意給人留下貪財的印象,以此告訴王爺,喬督指揮使隻是苟且偷安的小人物,隻要王爺不斷供應金銀珠寶,喬督指揮使會效忠王爺,不會叛變。
看到喬太夫人自視清高的模樣,不似那等蠅營狗苟之徒,關新妍對自己的猜測更堅定幾分。她堵王爺與喬督指揮使之間關係微妙、相互製約。
所以,關新妍拿王爺與喬督指揮使的關係來說事,挑動喬太夫人最敏感的那根神經,以此來達到製衡喬太夫人的目的。
“你少在此妖言惑眾,王爺於我們喬家有魚水之恩,豈是你一人兩片嘴皮子就能撥弄生事的?!”喬太夫人輕描淡寫幾句話將那敏感事情摭掩過去,同時也不再提責罰關新妍之事。
少頃,喬太夫人淡聲對關新妍道:
“方才,靖王夫人要責罰這兩個丫頭,是因她二人濫施同情,擅作主張。
作為下人,應當絕對服從指令,不該有過多想法。否則,這諾大的王府,幾百號人,倘若人人都有想法,那要如何管理。
你方才出言製止,是何意,你對此有何異議?”
喬太夫人說話間已將靖王夫人的名頭擺在自己前麵,顯然已有所避諱。這足以證明,先前一番較量,喬太夫人已敗下陣來。反應遲頓如喬茵,現今也了悟了些形勢。
關新妍平靜回應道:
“妾以為,這兩名丫頭盡責盡忠,不該受罰。
她二人遵循夫人的指示,話已帶到,夫人要見的人,她們也以最短的時間帶到,已是盡職盡責。
喬太夫人所說的那套絕對服從指令的管理方法當是用在太平之時。
今時今日,府內、府外皆不太平,需要調動府裏每個人的積極能動性警戒外敵入侵。
倘若王府裏下人們都如喬太夫人所說做事不需過腦子,那遇到天災人禍,下人們先將情況一層一層上報,得到指示,再一層一層下達,屆時,災禍早已肆虐成狂。
自上次王府發生刺客、縱火事件後,王爺恨不能將府裏每個人都馴成百靈機變的戰士,而喬太夫人卻要將所有人教化成提線木偶,喬太夫人是何居心?”
喬太夫人麵色漸虞,氣促難平,其淩厲的目光在關新妍臉上掃視一圈後,忽一掃怒容,冗聲問:“你可念過書?”
關新妍回應:“識得幾個字。”
“可曾讀《女誡》、《女論語》?”
“未。”
喬太夫人眼裏即刻透出鄙夷之色。未讀過《女誡》、《女論語》,必不是大戶人家女子,再聰明伶俐,也不過是個上不得台麵的粗俗下等人。
“可知為何傳你來此?”
“不知。”
“未可知你用何狐猸手段將王爺困鎖在芳華苑十數日,致使王爺荒廢正務,沉迷縱情享樂,你這是媚顏禍君。
聽說你染了傷寒之疾,可我見你吐氣順暢,語聲宏亮,根本不似患有傷寒之疾,你這是媚上欺下……”
“喬太夫人,”關新妍打斷喬太夫人言語,嚴正說道:
“王爺與夫人向來感情深厚,喬太夫人謬指王爺冷淡夫人,不怕夫人傷心嗎?
喬太夫人根本不明芳華苑內明細,任意捏造事實,胡亂扣罪,既損王爺名聲,又顯自身淺薄。”
喬太夫人眉宇間的皺褶深得能夾死隻蒼蠅,饒是她再能忍,被一名身份卑微的小妾三番五次觸黴頭、下降頭,鬱憤的情緒已瀕臨爆發的邊緣。
關新妍平靜陳述道:
“王爺居住芳華苑期間,白日在書房內用功,晚上獨居寢室,何來縱情享樂之說。”
喬太夫人身後的喬茵,聽聞關新妍此語,頓感身心舒暢,臉上不自禁露出欣然表情,但聽聞關新妍下一句,直墜冰窟。
“王爺之所以一連在芳華苑留宿多日,是因為離不開妾。”
喬太夫人眸光乍亮,驚歎這丫頭厚顏無恥、猖狂到難以設想。
在喬太夫人與夫人出聲責備之前,關新妍說:
“十幾日前,王爺在外染了一身瘡毒,來芳華苑尋妾醫治,妾在為王爺行治過程中,不慎也染上了瘡毒。”
關新妍說著撩起衣袖讓眾人看她手臂上的痘印。
“堂堂王爺染了瘡毒,說出去不好聽,於是,便對外說是妾染了傷寒。王爺為了不將瘡毒傳給夫人及其它人,所以委屈自己,將自己日日困鎖在芳華苑。”
喬太夫人與喬茵看著關新妍手臂上的痘印靜默不語。喬茵內心裏憂愁與喜悅交加,看向關新妍的眼神不自覺柔和了許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