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7章 事發
關新妍步回監牢,推開石門,一掃疲態,急步穿過長廊,來到小蓮壁室門前,隻見壁室地板上躺著僅著單衣且昏迷不醒的尖下巴守衛,除地板上的人之外,室內別無它人。
關新妍走進壁室,看到角落裏正燃著的迷魂香,從這迷魂香焚燒多寡可知曉小蓮他們走了已經有半個時辰,算算總耗時,料想他們已然到達安全之地,即便尚未到達安全之地,這邊的人去追定然是追不上了。
關新妍深呼出一口氣,走到角落將迷魂香處理掉,隨後步出壁室,將鐵門關上,挪步回到隔壁間自己的壁室當中,在草堆上坐下。
背靠牆壁,看著鐵門外幽暗的光,關新妍心情有些凝重,蜘蛛精的死太過迅疾酷烈,以致久久無法忘懷。
雖然對蜘蛛精並無好感,甚至有些厭煩他,但從未想過要他死。
尤其在看到他為自己接固繩子、以腰作磐石阻抗下滑的繩索,發現了他人性中柔善的一麵,更是無法麵對他慘死的那一幕。
即便是看到小動物遭難,心裏也會有觸動,如今親眼看見一個有著重重生活烙印,有著鮮明性格色彩的人在麵前瞬間消亡,那種激宕、沉痛、遺憾的情緒如一團陰雲始終罩在頭頂經久不散。
看來,自己對帝王時代權力至上的認識還是太過膚淺了,無法理解趙謙堂而皇之、無所顧忌濫開殺戒的心態,無法適應這荒誕詭譎、血氣彌漫的地獄之城的環境和規則。
倘若想要離開此地,離開那個惡魔的控製,需改變自己的認知,需重新定位那個惡魔的秉性,需製定出一個更周密且安全可靠的方法。
幸好小蓮已經離開這個魔窟,相信那個陌生人會很好地照顧他。
如今,自己可以沒有後顧之憂,傾盡全力去為自己搏條出路了。
……
監牢裏,另一個壁室中,淒厲的慘叫聲不斷。
燦亮的火光中,趙謙身著一身赭紅金邊華裳,外披玄色貂裘,雍容華貴地端坐太師椅上,麵色沉靜地看著麵前被吊著的一名衣衫襤褸、遍體鱗傷的囚徒。
獄卒往複從壁架上置換一樣又一樣刑具一一在囚徒身上實施,囚徒除了發出撕心裂肺的嚎叫聲,未發出其它聲言。
過了許久,囚徒終於不堪忍受,大叫:
“我招,我招,我全招……”
獄卒鬆了口氣,停下行刑的動作,目光看向趙謙,卻見趙謙雙眼垂視著地麵,其神不知早飛到哪裏遨遊去了。
獄卒們麵麵相覷,其中一名獄卒見此情形,執起一根鞭子驟然抽打在囚徒身上,惹得囚徒猛然一聲大叫。
趙謙被這聲大叫驚醒,抬眼看向麵前一群人。
囚徒壯烈聲喊:“想知道什麽,趕緊問吧。問完以後,求給個痛快死法。”
趙謙換了個舒適的坐姿,慢條斯理道:
“倘若這次再說假話,不會再給你開口的機會了,”其目光朝刑具架上掃一眼,接著道:“還剩下八十多種刑具沒上呢,開口說話前可得仔細考慮清楚。”
“不用想了,隻求速死早解脫,問吧!”
趙謙緩緩站起身,走近囚徒,剛要問話,卻見一名牢頭神色匆匆進入壁室,未開口聲言先五體投地跪伏在趙謙腳邊。
“發生什麽事?”趙謙望著牢頭詢問。
牢頭渾身顫栗,哀痛聲道:
“屬下罪該萬死,求王爺賜罪,屬下管轄區域內,有犯人逃逸。”
趙謙不耐煩聲道:“這種事也值得匆匆來報嗎?將那犯人嚴懲便是,至於你,自去弊漏司領罰。”
牢頭仍跪伏不動,“稟王爺,犯人,跑,跑,跑了……”
趙謙不可置信看著地上的人,猛然想起,這人掌管著哪片區域,閃念間,趙謙驟然蹲下身,伸手抓緊牢頭的領子,將他的頭從地上糾起,喝問:
“誰逃走了?”
“崔、崔敏禦史,還,還有一個十幾歲的小孩。”
牢頭話一說完,便覺脖頸一鬆,側腦磕地,待抬起頭來,已不見王爺蹤影。
……
關新妍一覺醒來,神清氣爽,甫睜開眼,嚇得立即坐起身,抱著雙腿蜷縮到角落裏。她看見趙謙端坐在自己身旁用一雙深不可測的眼眸沉沉審視著自己。
片刻後,關新妍恢複了平靜,心裏清楚明白,該來的總會來。
“睡得好嗎?”趙謙忽然輕鬆問。
“當然好!若是能換個地方睡,一定可以睡得更好。”關新妍輕鬆回答。
“你可知,因為你,我一整夜未眠。”
“哦,那真是太抱歉了!”
趙謙看著關新妍一臉清白無辜的模樣,驟然伸手拽住她的衣領將她拉到麵前來,怒聲道:
“我太低估你了,從現在開始,你將是一名真正的囚徒,享受死囚的待遇。”
關新妍平聲靜氣道:
“王爺識人不清,用人不善,所以才會屢屢受挫,麻煩不斷,王爺可不要一錯再錯。”關新妍說完話,伸手用力將自己的衣領從趙謙手中抽回來,整理好衣襟,端坐於趙謙麵前,看著若有所思的趙謙繼續說道:
“自我喝了絕命湯之始,我與王爺便再無情誼,那時,王爺就應當果斷將我趕出王府,或者遣入濟蒼寺,那便不會有後麵許多麻煩事。
我所做的一切,都隻是因被逼迫而做出的無奈之舉。從來,都是王爺有負於我,而我,並未做對不起王爺之事。
王爺不妨仔細回想,當初,我因為忍受了不饑餓去夫人膳房偷食,被夫人行杖罰,後被棄之荒園,無人來睬我,更無人來關懷,那時候,王爺在做什麽,可有想起問人一聲六房安好?
夫人相中我的醫術,要我為她調配承嗣受孕湯,她拿我身邊的丫環性命要挾我。在王府之中,我無可倚杖,別無選擇,唯有與夫人逶迤周旋,求取飽食、寒衣。
那個時候,王爺在哪?知道我還活著,王爺是失望還是無所謂?
錢姨娘誣陷我,王爺不問情由,賞我一頓鞭子,我拖著殘軀自證清白,事情結束之後,沒有人向我說一聲報歉,沒有人真正關心我的身體如何,心情如何。
我不過是個無權無勢、身份低賤、無足輕重的泥人,冤便冤了,打便打了,碎便碎了,有什麽關係。”
趙謙看著關新妍淡泊的神色,聽著她無波無瀾的陳述,內心湧起陣陣說不清道不明的情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