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7章 賭
喬茵忽然不悅大聲道:
“她若是花兒,那遭她毒手的那些人算什麽?她若是花,那也是朵食人花、有毒之花。以前不知道她那些惡行惡狀,便也罷了。
如今,明知道她在王府裏做了許多駭人聽聞的卑劣之事,還濫施同情,那便是良惡不分,是非不明了。
莫非你們尚覺得錢氏犯下的事無甚大礙、情有可原?莫非你們也想走她的路子?”
方姨娘與孫姨娘低下頭,不敢聲言。
喬茵厲目向她二人掃視一眼後,說道:
“此事出在王府,對王府來說不是件光彩的事,錢氏犯事,王府中人皆有監察不力之責,她一人作惡,整個王府都蒙羞。
無論從哪個層麵來說,此事都上不得台麵。往後,本家希望府裏任何人明裏暗裏都不許議論此事。
知道實情的引以為戒,不知情的便讓她永遠不知情,此事,就讓它隨時間淡去吧。”
喬茵話音落,孫姨娘立即接口道:
“夫人說的極是合情理,還是夫人想的周全,妾等隻知感情用事,險些誤了大局。”
方姨娘十分不滿地看向孫姨娘,明明是她挑起這個話頭,明明感情用事的是她一個人,自己隻不過實事求事地說了幾句公道話。夫人一怒,她自己謝罪便罷,卻硬拉著自己墊背,著實可惡。
方姨娘眼珠子轉了轉,朝著喬茵說道:
“夫人,其實,府裏隻有極少數幾個人是非不分,同情二姐遭遇。大多數人對二姐所作所為極是憎惡。
這幾日,府裏的丫頭、仆婦們逮著機會便湊在一起嘰嘰喳喳說嘴,眾人將錢氏以往的惡言惡行全扒拉出來,所謂牆倒眾人推,破鼓萬人捶,二姐曾經某些無心之舉,竟也被人往惡裏揣測。
隻有那心思縝密,行事滴水不漏,且未曾領教過二姐厲害手段的人還念著二姐的好,想為二姐說情。”
“三姐,”孫姨娘趕在喬茵開口前說話,“說話切莫太絕情絕義,想當初,二姐對你不薄,你此番言語,可對得起自己的良心。
夫人當初與二姐感情彌篤深厚,且夫人是極重感情之人,夫人當初對二姐感情有多深,現在心就有多痛。
夫人痛罵二姐那是恨鐵不成鋼,三姐你當著夫人的麵埋汰二姐,那不是可著夫人的痛處使勁踩嗎。
三姐你如此傷夫人的心,究竟是有心還是無意?”
方姨娘張口結舌,無言以對,明知自己十有八九辯不過孫姨娘,卻總是忍不住想要挫挫她的銳氣,如今被懟得急火攻心,除了生氣隻有生氣,當下臉憋得通紅,不由自主地想,若是六妹在就好了。
孫姨娘見方姨娘吃癟,不再瞧她,轉臉對著喬茵說:
“夫人也別太為二姐傷心,二姐吉人自有天相,且有錢總事嫡女以及靖王府二姨娘這兩重身份護著,一定會逢凶化吉的。”
喬茵雖然滿心希望錢氏被立即正法,可為了不擔那薄情寡義的名聲,當下隻得沉聲應是。
孫姨娘見狀,眼裏閃過一絲狡黠,隨後故作悵然道:
“二姐雖然做了許多不該做的事,但不可否認,二姐是女子中的翹楚,這幾年,二姐協助夫人將王府治理得井然有序。”
“是啊,”喬茵心有所感,發出一聲喟歎,“從前,府裏大小事,皆是處理好了才呈報到本家跟前。如今,無論發生什麽事,一個個都跟火燒眉毛似的著急忙慌奔到本家跟前向本家討主意。
錢氏在的時候,其冷酷手段和雷霆作派,壓得底下人不敢造次。錢氏一走,底下人個個心思活泛起來,一個比一個懶、滑、詭、詐。”
孫姨娘柔聲道:
“二姐走得太突然,其手裏掌管的事未來得及交接給旁人,且跟在她身邊多年熟悉事務之人,要麽被帶走了,要麽不堪重用。
陸媽媽倉促間接手,麵對這一大攤子事,必然有個熟悉適應的過程,短時間內無法做到麵麵俱到,尚屬情理之中。
妾瞧夫人這幾日躬身操持府務,心勞神疲,若長此下去,不是個法子。
此時,若能有個聰穎、果敢之人協助夫人打理府務才好。”
喬茵眼望孫姨娘,不知其意,“孫氏是要向本家薦人還是自薦?”
“妾純粹是擔心夫人的身體,不希望夫人太過操勞,妾心裏尚無可舉薦之人。”
“夫人,妾心裏倒是有個人選。”方姨娘忽然聲言。
“誰?”喬茵接口。
“妾觀六妹是個心細、謹慎、聰慧、果敢之人,定會是夫人的得力幫手。”
“六妹可不成,”孫姨娘言道:“六妹心高氣傲,夫人屢次降尊予她敬重,她都袒然受之,未曾見她回報些什麽?
夫人給的恩惠她尚不瞧在眼裏,給她差事,那還不推得遠遠的?
六妹在芳華苑過的是自在神仙的日子,她哪裏會來管這些俗事。
你說她不管事吧,她手伸得倒長,二姐這次倒勢,她倒是起了不小的作用。”
方姨娘冷眼瞧著孫姨娘,淡聲道:“五妹緣何處處針對六妹?莫不是還記著那次誣陷六妹偷膳食不成反被六妹揭穿之事?”
孫姨娘臉色微變,很快恢複如常,平靜聲道:
“三姐記得倒清楚,那三姐可還記得彼時六妹挨了大板子,三姐功不可沒呢。此一時彼一時,三姐尚可由六妹的敵人變成好姐妹,又怎能料想不到妾與六妹的關係早有轉變呢,三姐憑什麽枉斷妾針對六妹?
妾不過是就事論事,不論是大戶還是小戶人家,哪裏有小妾不來夫人房中晨昏定省的道理。五妹也太自命不凡、目中無人了,抬舉她倒還要看她的臉色,誰家後院有這樣的。
這事無論去哪裏說,都是六妹理虧。”
“五妹,六妹當初吃了多少苦,我們都有目共睹,她至今身上還帶著傷,夫人體恤她身心創傷未愈,這才允準她不來晨昏定省。
妾瞧六妹心地善良,待人謙和,不是五妹說的那般恃才傲物、難以相處。”
孫姨娘忽然高聲說:“三姐敢不敢與五妹打個賭?若三姐能請得六妹來為夫人排憂解難,五妹願輸予三姐一樣物事,至於什麽物事,任三姐索取,隻要五妹有,一定不吝舍予。
若三姐請不來六妹,須承諾五妹將來心甘情願為五妹做一件事,至於是何事,將來五妹想到了再告訴三姐。”
“五妹真是個機靈鬼,明知道你三姐我喜歡以小搏大,偏設賭局來激我,我自然是不怕與你賭,隻是……”方姨娘說完,以詢問的目光看向喬茵。
喬茵正色道:“你且去試試吧,若能說動關氏來幫忙,自是好事一樁,若不能將她請來,便將她拒絕的說辭一字不漏複述與本家聽,本家倒想看看,她到底是恃才傲物還是避世絕俗。”
方姨娘當下信心滿滿應承下來。
眾人均未曾發現,孫姨娘的臉上現出一抹意味深長的淺笑。